两箱苹果（汝南县韩庄初级中学   肖永成）

中秋节快到了，蓝天白云下，收秋的人们忙活着、快乐着。

入夜，月光照在田野上，一片静谧。村子里许多人家的窗口亮着灯，月亮悄悄地躲在他们的屋檐上，像一个高悬的摄像镜头，在拍录这和谐安详的一幕幕。

村子最东头的老庆两口子睡不着，他们照例重复着每晚躺床上闲聊的习惯，聊的话题也不确定，都是想起来啥就说啥。

“孩娘，快过节了，想吃点啥，我去买。”

“有啥想吃的呀，现在不缺吃不缺喝的，啥也不买。”

“看你说的，儿子也给咱分家了，咱又没个闺女，咱自己不买，谁给你买呀？”

“咦，孩爹，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今儿上午儿媳妇让我给她拖拖地，我看她当门里东墙边放着两箱子苹果呢。”

“两箱子，两箱子苹果，哦哦，这还不是该过节了，给亲家一箱子，咱俩一箱子，嘿嘿，这下有苹果吃的了。”

“是的是的，吃苹果好，平平安安。”

老庆两口子从苹果聊起，一下子聊到孙子完婚时都买什么、吃什么、用什么，直到月儿西沉，两人才美美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老庆两口子醒来，没有躺在床上再东扯葫芦西扯瓢地聊上一番，而是一跃而起，来到村前的健身活动小广场锻炼身体。秋天的早晨，空气中有了些许的凉意，湿湿的，润润的，健身器材上凝下了一层小水珠，老庆用右手捋一下，又用左手捋一下，然后招呼孩娘，“夫人，请上！听口令——苹果，苹果，平平安安！”

“看你那出息样，隔一夜了还记住那苹果的事呢，可别想苹果想黄病了呀！”

老庆两口子一边各自做着各种动作，一边随心所欲地东一句西一句扯着。不大会儿，小广场上的人多了起来，他们两人又加入了群聊的队伍，不过，他俩谁也没再扯到苹果上来。

老庆两口子刚回到院子里，就听见隔壁“小飞家奶奶”“小飞家奶奶”地叫了起来。老庆家里听见这是儿媳妇在叫她。儿媳妇小美进门五年多了，孙子小飞也给她哄到四岁了，从没听她叫过公婆一声“爸妈”，都是用“小飞家爷爷”或“小飞家奶奶”指代，久而久之，老庆两口子也就习以为常了。

“来了，来了，啥事呀，说吧。”隔着院墙，老庆家里一边答应着，一边听着儿媳妇的吩咐，这种情景也司空见惯了，老庆也是经常呆屋里听着，并不起身到院子里答话。

“夜儿个你给俺拖的地怪干净哩，今儿个中午趁恁孙在幼儿园不回来，俺给恁儿小春一块去走个亲戚，你再辛苦辛苦，把俺的灶台也抹抹吧。”

老庆家看不到儿媳妇说这话时的表情，但从声音上听出，那语调既柔和又恳切。老庆家也知道儿媳妇有一张好面嘴，但为了儿子过得好，也每每都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好好，恁去吧，别忘了把钥匙挂在老地方。”

这时，老庆从屋里走出来，老庆家里用手指指院墙那面，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一阵唧唧哝哝、窸窸窣窣过后，儿子小春那边大门开了，车子也打火启动，随之听见一声“小飞家奶奶，俺走了”，两边院子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于是，老庆家里在儿子的厨房里忙碌起来。

老庆心里暗示着，过了几点几分就去给老婆帮忙。也不知是无聊，还是出于好奇，他溜到儿子的堂屋大玻璃窗前，两手放在脑袋两边遮着反光，看见儿子客厅里东墙边正放着一箱子苹果。

“孩娘，孩娘，你说的两箱苹果，咋还有一箱呀？”

“你猪脑子呀，那一箱不正是刚才他俩走亲戚拿走了吗？”

“那这一箱子就是给咱俩留着的了。”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你看见苹果箱子上写着你的名字了？”

听老婆这样说，老庆觉得很没意思，对上厨房帮忙也顿时没了兴趣，他趿拉着鞋，故意把地面摩擦得“哧啦哧啦”响，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了。

直到过了中秋节，老庆两口子再也没提过苹果的事，至于那一箱子苹果的下落，老庆两口子更是心照不宣，避而不谈。

中秋节后，村子里的人们与往常一样，喜欢到村前健身活动小广场上聊天。老庆两口子这几日有点小郁闷，太阳刚落山，两人就来到村前的小广场上，想聊聊天，散散心。

正巧，村西头的小辉家爹娘也来的早，老庆两口子见了，嘘寒问暖了一番。那小辉是省城一个建筑工地的包工头，儿子小春跟他干一季子了，因为是同村弟兄，小辉平时没少照顾小春，干的活相应轻些，钱也没少挣，老庆两口子每次见了小辉爹娘都是感谢得好话说尽。

“小春家娘，看你气色不错呀，这过节了，小春没少孝敬你吧。”

小辉的妈妈心直口快，见谁说话都是直奔主题，从不拐弯抹角，往往会把人家问得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是的是的，好吃的肯定少不了。”

老庆家里一边应着，一边向男人使眼色，老庆也随声附和道：“孩子们买的月饼呀，水果呀，把小桌子堆得满满的，吃不了还得……”老庆家里嫌男人话多，拿眼白了一下，老庆没说完就止住了。

“恁儿小春就是支事，那像小辉这孩子，尽是瞎板钱，啥也买不好。”

说着，小辉妈妈示意小辉爸爸递过来一个小布袋，伸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苹果。

“你看看，这苹果又面又甜，正适合咱上了年纪的人。我问小辉在哪买的，再去买两箱子，你猜咋着，小辉说这是小春送给他的，没舍得吃，拿回来了，我就想着小辉挑不了恁好的苹果……”

小辉妈妈眉飞色舞地说着，老庆两口子表情机械地做着反应，脑袋里像塞满了什么东西，胀胀的，沉沉的。

当晚，老庆两口子回到屋里就睡了，两人没像往常一样再聊上一阵子。半夜里，老庆一直说梦话，“苹果”，“苹果”地喊，气得老庆家里不停地用脚去蹬老庆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