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内乡县教师进修学校   樊国文）

彬彬终于找到新朋友了！

生日，本该热热闹闹、兴高采烈，而彬彬的六岁生日，却是冷冷清清、愁眉苦脸的。没有礼品，没有新衣，没有蛋糕，甚至连一句祝福语也没有，只有小黑狗陪着他，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又一圈。

祖上留下半亩大的院落，三间瓦房，凑合着还能住人；一间土坯牛车屋，早已破旧不堪。爷爷快七十了，患有哮喘病，天一凉，呼吸困难，只能窝在家里。奶奶六十多岁，右腿不方便，走路一瘸一拐的。父亲四十开外，长期打工，几乎不回家，也不给家里寄钱。母亲没有和父亲结婚，生下彬彬两个月，就跟别人跑到云南了。

彬彬虎头虎脑，皮肤黑而粗糙，额头有一道蓖麻蚕状的伤疤。身上穿的都是远房姑姑给的旧衣服。彬彬上了一年幼儿园，因为交不起每期两千多元的保育费，爷爷就让他在家里玩。

农忙时，彬彬跟着爷爷奶奶到田间地头，玩玉米、红薯、萝卜、蟋蟀、蚂蚱、青蛙，或者搭木屋、垒石城、摔泥巴。

爷爷不让彬彬到外边玩，奶奶不准小朋友来院里玩，自己又没什么好玩的。彬彬想把爷爷当朋友，爷爷却一天到晚绷着脸；彬彬想把喜鹊当朋友，奶奶却不让给喜鹊喂玉米；彬彬想把蜜蜂当朋友，结果让蜜蜂蜇肿了眼。

家里养了一只小山羊，温顺而贪玩，经常在院子里饿了吃，吃了睡，醒了蹦蹦跳跳，到处撒欢。彬彬比较调皮，常常逗弄小山羊，并用头互相摩擦对碰，好像很温馨，很快乐。

一天上午，突然闯进一条小黑狗。小山羊吓得躲到柿树后面，小黑狗趴在地下汪汪直叫，彬彬拿根棍子吓唬它，小黑狗一溜烟跑了。小山羊走过来，彬彬用食指点着小山羊脑袋说：‘‘胆小鬼，胆小鬼！不跟你好了！’’小山羊瞪着眼、歪着脖子望着彬彬。

彬彬本想走出院子，找豆豆军军一起玩，却又很快折返回来，因为爷爷每次出去都把门锁得死死的，豆豆军军也很久很久不跟他玩了，也许早就把他忘到脑后了。彬彬只好随手捡起一块瓦片，狠狠地砸向那棵不知被他砸过多少次的、已经稀巴烂的大白菜。

一会儿，小黑狗又跑来了，小山羊低着头飞快地跑过来，小黑狗一边汪汪呜呜，一边摇着尾巴。小山羊放慢脚步，咩咩咩地打着招呼。

彬彬叉着腰，自语道：‘‘对，对，就这样，就这样。’’他跑到厨房，拿来大半块馒头，自己咬了一口，把剩下的放到压水井边的石板上。小黑狗怯怯地上前嗅了嗅，却没有张口；小山羊把嘴巴凑过来，微微伸出舌头。彬彬鼓励小黑狗：‘‘吃呀，吃呀！吃了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刹那间，当疑惑的目光、渴望的目光、期待的目光聚焦于那块馒头时，一股暖流涌遍了彬彬全身，晶莹的泪珠从彬彬原本有些忧郁的眼睛里，流到了因为激动而泛红的圆圆的面颊上。

在仲春温暖的阳光里，在刚刚泛起葱绿的草地上，彬彬一边奔跑，一边嗷嗷高叫；小黑狗仰着头，摇着卷起的尾巴紧跟着；小山羊偶尔竖起前腿，重重地落下，却轻轻地用头去抵彬彬的小腿肚儿。彬彬展开双臂，欣喜若狂，跳着、蹦着、笑着、唱着，还在草地上打起滚儿来。

这一刻，彬彬忘却了盼望寄钱而印象模糊的父亲、忘却了想见又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母亲、忘却了砸破铜勺、烧坏塑料桶爷爷用柳条打屁股时的疼痛、忘却了自己哭闹而奶奶拒绝买玩具猴子的恶狠狠的吵骂、忘却了大龙摔死小花猫时痛哭流涕的悲伤、忘却了豆豆军军他们不跟自己玩耍的苦恼、忘却了一心想上幼儿园的炽热念想……

于是，蓝天，白云，暖阳，微风，草地，快乐的小男孩，温顺的小山羊和活泼的小黑狗，构成了一幅美丽如画的乡村春色图。

晚上，彬彬的脸上漾起了久违的笑容，因为他做了一个好梦：树上的桃子又大又甜，蒲公英撑起银伞漫天飞舞，爷爷高兴地数着父亲寄回来的一沓钱，小黑狗把重新背上书包的彬彬送到了幼儿园大门口。

2020年6月9日于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