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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与情(7—10)(汝南县教育局 齐云轲)
发布时间:2019/8/30  阅读次数:1068  字体大小: 【】 【】【
  

债与情(710(汝南县教育局   齐云轲)  

三哥决定回家,春节后再来找女儿。文书决定留下来,一边打工一边接着寻找。经过这半年的相处,三哥逐渐感受到了文书的诚心与热心,抛弃了以前对他持有的成见。他甚至有些可怜起这个孩子了,才十七岁就背负起这么重的包袱,难啊!

临走时,文书送三哥上车。三哥把几百块钱卷在一起硬往文书手里塞。见文书死活不要,他从车上将钱从车窗里往外扔出来,车就开跑了。钱在风中被吹散,文书弯下腰一张一张的捡起来,攥在手心里,鼻子一酸泪水流下,突然面朝列车开去的方向跪下,叫了声:“俺大——”

此时远在山西的桃红却分外忙碌,在为与光大一起过第一个春节而精心准备。两个人结婚后,光大就靠近几年打工的积蓄养起了几十只羊,还承包荒山栽树。几个月后羊卖了一批,有了点余资,两个人的日子过的更加有滋有味。虽说光大比桃红大了好几岁,可他们的幸福生活却足以让同村的许多人家羡慕。唯一不足的是,光大的父母去世早,他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前妻也没留下一男半女,不像别人家都是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逢年过节更显热闹。不过桃红对目下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和光大在一起她感到很是幸福。而光大得到了这么一个可爱、勤劳的小婆姨,自然疼得跟心尖尖儿肉嘟嘟儿似的,啥活也不舍得让她干,可她却是事事抢先,让他又疼又爱又无奈。

他们最喜欢在黄昏时放羊,望着羊儿吃草,听着羊羔的咩咩声,望着西下的夕阳,与心爱的人儿并肩而坐,说说笑笑,高唱一曲山歌,是多么的惬意啊!即使什么也不做,彼此四目相对,那也是一种千金难买的幸福啊!

过了小年,光大独自一人往太原去卖羊,运回来大半车的年货,还给桃红买回了“三金”: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桃红很是感动,但是又怪他不会过日子:“这东西中看不中用,干活能戴着吗?你是有钱没头儿板了!”

“为了你,我干啥都值得。”光大抱住了桃红,“我辛辛苦苦的赚钱,不还都是为了你和咱这个家吗?要是没有你,就算我有金山银山,又有啥意思呢?”

桃红听了心里很受用,嘴上却说:“真有那么多的钱,你还会稀罕我?”

“你看你这都是说些啥话?”他双手捧起了她的脸,说,“别说傻话了,这世上的女人有千千万万,可我只要一个你就够了。”

“我知道。”她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大年夜,光大让她给家里打个电话,她说不打。于是,光大便劝她,讲了一大堆的道理,最后她才暂时收起了小孩儿脾气,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不料却是空号。她嘟囔道:“咋会打不通?换号了?”

“是不是你拨错了?”他关心地问。

“不会的,这是俺大的手机号码,我记得最清楚了。一换号,这还咋联系?”

“你记得还有其它的号码没有,再好好想想?”

“没有了,其它的我都没打过,咋会记住?”

“这可咋好啊?”

“你咋恁想给他们打电话?打通了也没有好气儿,说不定还会再骂我一顿呢!”

“父母毕竟是父母,大过年的问候一下是对的,再说大半年了你一个电话也没打,家人不知道会急成啥样呢?即使他们骂几句,咱听着就是了。我还打算过年后陪你回河南老家一趟呢!”

“打住!”她喊了起来,“打死也不回去!”

“那也不能不要父母了吧!我的父母已经没了,他们就是咱唯一的父母亲了,我可不想让好不容易得到的父母亲又不要了。”

“那就等他们气消了再讲吧!”

“啥时候他们能气消啊?”

“过两年再说吧。”

“啊?”

回到老家的三哥见嫂子瘦了一圈儿,忍不住抱着她哭开了。他们开始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答应他们俩的事情算了,虽有些早,可毕竟还能经常见见面。这倒好,一走半年多连个电话也不打,不知道过的怎么样,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甚至连现在是死是活也不得而知。还让人家文书在那里苦苦寻找,过年连家也回不得。虽说这件事文书有责任,可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孩子,犯下什么错误都有可能,也不是不可原谅的,毕竟还小嘛。

想到这,三哥心里感到对不住文书,遂在一个晚上,提了些东西去敲文书家的门。文书的父亲见此,很吃惊。

三哥尽量笑着说:“咋着,不认识了吗?”

“俺家文书可没回来,就算你再带派出所里人来也找不到他的。”文书他大说。

“毛孩哥,我不是来找文书,而是来看看你们的。”三哥语速慢了些,语气亲热了些。

“找我干啥?我这半年恁老实,又没得罪你。”

“哥啊!”三哥喊了声,接着把文书与他一起寻找桃红的事情说了,“可怜孩子至今还在那找哩!”

“唉——”毛孩叹了口气,“这都是他该干的,他该啊——”

“这都怨我,以前要是同意了他们的事情,咱们成了亲家,好好的过日子,还会有这?”

“不怨你,怨我。是我没教育好自己的儿子,让你们出丑了,桃红这闺女可好,真的可好。我要是真摊上个恁好的儿媳妇,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可是而今眼目下这……都是命啊!孩子咋样?”

“怕是没了。”三哥十分难过,“有人见她被车撞了,从此后再没了下文,估摸着孩子没保住。”

“这些现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能平安。”毛孩说。

“是啊!她能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三哥望着门外的飞雪,无奈地说。

玉兰和怀玉最终还是离婚了。怀玉搬进了他的“金屋”,安心写他的网络小说去了,后来听说有个他忠实的女读者情愿跟着她,好像还是个大学生,但是不久又离开了他。之后他又找了个未成年的打工妹养着。玉兰还住他们原来的房子。大年三十,她突然想起了文书,便给他打电话,让他跟她一起过年。文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再打,他索性关机了。文书奔到天桥上,面对着刺来的寒风,跪了下去,哀求道:“桃红,我的女人!你回来,回来啊!我知道自己错了,你要咋惩罚我都可以,哪怕是要我的命都行。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桃红,我想你啊!”

因为桃红的事情,加上三哥又不在家,他家的面粉厂早已停产,养猪场、蔬菜大棚也早已经荒废了。过年后,嫂子说想跟他一起去找闺女,三哥不同意,说:“你去了,家里咋办?”

“闺女都没了,这个家还要它干啥?”

“你走了,儿子咋办?我们几乎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个还能也不要了?在家好好管他,一定要让他成才,我们输不起,也伤不起了!”三哥哽咽着说。

“那你也要快点回来,别管找到找不到,麦季子你都要回来。我已经没了闺女,不能再没有你在身边。我这天天都梦见你,还有桃红出事儿,我害怕,怕得很呀!”她边说边抓住了三哥的手紧紧地攥住。

“嗯。”三哥含泪向嫂子点了一下头,泪珠散落了一地。

坐上车,他回头一望,嫂子还在那尚未脱弃寒气衣衫的春风中摆着手,而且身子还在不停地抖着。

  

三哥找到文书时,见他明显又瘦了些,心中很不是滋味。文书提出请三哥下馆子,他点头应允了。他们要了几个好菜,又要了瓶好酒,便吃喝起来。不一会儿他们全身都热腾腾的。中间三哥借口解手,偷着付了账。而后文书也借口去卫生间,去买单时见已经有人付了,心里很酸苦,也很感动。回到包间,文书“扑通”一声跪在了三哥面前,分明叫了声:“大,俺大——”

三哥见此有些吃惊,又感动不已,忙扶起他,说:“孩子,别这样!我不配做你的父亲,当初要不是我极力反对你们的事情,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不!”文书又跪下,说:“大,你做得对,你那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好。如果当初俺俩听你的话,好好上学,现在也该上高中了,桃红也就可以不受恁些罪了。你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在我心中,你早已经是我的父亲了。”

“好,起来!”三哥扶起文书,四目相对,一股暖流迅速传遍了俩人全身,融化了心中的那块冰石。

此后,他们一边打工,一边继续寻找桃红,看样子还想打持久战。

时间,是一个令人无法琢磨透的东西,尽管千百年来人们不断探索它,研究它,可总也难认清它的本质属性与特征,它所起到的作用也是令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它像一柄锋利无比的长剑,可以刺碎一切坚硬的东西,包括人的信心和情感。寻找了这么久,跑过了多少工厂、车站、商场,甚至城市里的角角落落,可就是不见桃红的影子,好像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了她这个人似的。渐渐的,天气热了,做工累了,加之对寻找到的希望的日益渺茫的失望,他们开始全身心投入到辛苦的劳作中,以此来磨灭思念与焦虑带来的苦痛。

麦季子时,三哥按与嫂子之前的约定,卷铺盖回到老家。文书依旧留下来继续寻找,不过这种寻找越来越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偶尔在劳累之余想到她,才会出去四处走走,至于找到与否,确实不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更多的则是排遣久积心中的一些情愫罢了。

为了儿子的学业,更为了这个已经残破不全的家,三哥决定收麦后不再南下寻找闺女了,而是在家继续奋斗。他又装了几十头猪娃子,不久面粉厂里也传出了久违的噪杂声,蔬菜大棚里也逐渐呈现出了希望的绿意。反正他们的日子又逐渐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只是偶尔想起闺女,心里才会难过一阵子,叹了口气,之后又接着忙其它的事情了。

  

转眼间,又是一年春来到,新蔡大地上汝河、洪河竞相微笑,粉红的桃花散发出醉人的芳香。三哥的面粉厂因为经营有方,已经于去年扩大了规模,在县、乡、村各级领导的关怀与支持下,征了百十亩地,建了新厂房,更新了设备,解决了当地三百多人的就业问题,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三月的一天,惠风和畅,鸟语花香,三哥请来了一位副县长和乡里、村委里主要领导来为他的新厂揭牌典礼,又请来了军乐队、舞狮队,很是热闹了一番。

傍晚,喝的醉醺醺的三哥被人架回家里躺下。不知具体是啥时候,一阵敲门声吵醒了他,他喊嫂子去开门,嫂子应声去了。接着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传来,三哥正在兴头上猛听有人在哭,十分反感,骂了起来:“哭个鸡煲毛啊!眼尿水子咋恁多?”

可接着又听到一阵哭声响起,这回他听出来了,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嫂子的哭声。最后,两种哭声搅在一起,像一泡粪便使劲向他砸来。哭声向他靠近,他一跃而起,正欲发火,却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你?你?你……”

“俺大——”桃红大叫一声,哭倒在了三哥脚下。

“回来了?!”三哥头脑似乎被抽空了一样,摔坐在沙发上,看着久违的女儿那张既熟悉又陌生、刻满沧桑印痕而又明显稚嫩的脸,他呆在了那里。嫂子擦着泪说:“孩子回来了,你咋了?咱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恁长时间,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

“红啊!”三哥像被电击了一样,用颤抖着的手臂揽过闺女的肩膀,抱在一起哭了起来,酒都化作泪水涌出来了。

原来,光大养羊发家后,为了赚大钱,就和一个生意上的伙伴合作开煤矿。第一年赚了一百多万,俩人因为分红不均而关系破裂,那人竟卷走了几乎全部的现金款。矿工日夜缠着光大讨薪,无奈之下他东讨西借勉强发了工资,就把煤矿卖了。之后他又贷款在家养鸡,眼看着就能出售了,却发起了瘟——一夜之间几乎全部死掉了。后来请人来化验,说是这些鸡得了什么禽流感。他和桃红望着死去的上千只鸡放声大哭。为了还贷款,光大决定去下矿,虽然有一定的危险,可是见钱快,让桃红在家养几只羊种几亩地勉强度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久,发生矿难,光大和三十多个矿友一下子都被埋在了井下,其中有几个幸运儿被挖了出来,保住命了,而光大和其他二十多矿友却被直接送进了地府。他为桃红留下的只有无尽的伤痛和那二十多万的赔偿抚恤金。

桃红双手接过那张银联卡时泣不成声。光大的几个同族兄弟见桃红既没有与他办理结婚证,又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就联合起来逼她交出那些钱,她死活不给,他们就天天来闹。受尽苦痛折磨的桃红,那时确实连死的心都有了。看着这张光大用生命换来的银联卡,她日夜流泪。

一个月明风清的夜里,她和光大的家突然间起火了。村里人纷纷起来救火,特别是光大的几个本家兄弟更是争先恐后地上前。可惜火势太猛,人们根本无法近前。而桃红此时却在远处的山路上望着这边的火光发笑,说:“光大,这个家是咱俩的,两个人缺一不可。现在你不在了,它还有啥必要继续存在下去?那些钱是你用命换来的,我不会花一分的,因为花着心里头不安。我已经把贷款还清了,咱欠人家的钱都还了,你安息吧!”说完,她就在月下往前走去。

她本想回南方,但是一想以前的那些令她不堪回首的往事时,她又却步了。突然间,她异常的想家,想她的亲人。她知道父母也许还会怨她,可也顾不得了,因为即使他们打自己骂自己,那也是疼自己爱自己的表现啊!她逐渐后悔起自己当初的莽撞了,更后悔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错把那负心汉当成了有情郎。人,在历经了许多事情以后,往往都会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和亲人身边。因为那方土地中有自己的根,那些人可以给你一种不可替代的、安妥你灵魂、抚慰并愈合你伤口的脉脉温情。

她的父母劝她与文书复合,她断然拒绝了。但是三哥和嫂子心里还存有念想,相信她会有想通的那一天的。可是尽管父母原谅了文书,她却无法再与他一起生活,虽然说现在的她几乎连对他恨的心力都没有了。历经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显然长大了,尽管她尚未满十八周岁。三年的时间,对于人类的历史长河,甚至对于每个人的一生,都显得很短暂,很不起眼,可是对于她,却足以刻进记忆的深处,永远也不会忘记,不能忘记,不敢忘记。

不久传来一个消息,说是文书找了个女朋友,好像这个女的也是河南人,还从事过不太正经的职业,打算今年国庆节回来结婚。村里人议论纷纷,褒贬不一。三哥和嫂子有些不悦和不解,可是桃红却轻轻地笑了。

  

我又低头看看正在洗刷碗筷的桃红,心里感到很闷、很苦、很酸、很涩、很疼,便近前轻声唤她:“红啊,你来多久了?”

她抬眼望了望我,有些吃惊,回答:“有一会儿了,叔你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我也有些吃惊,因为以前她从来没有喊过我叔的,尽管按辈分算她该这样称呼我,我也从不介意,因为我毕竟比她大不了几岁,没必要如此较真,倒是彼此直呼其名倒显得亲热些。

“哦。”她又埋头洗她的碗,没了下文。

听到亲邻们那放肆而又响亮的欢笑声,我感到很刺耳,心里沉沉的,闷闷的,苦苦的。她才十九岁(实际年龄才十七周岁零四个月),可是她已经经历了太多,付出了太多,获得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三年时间,使她从一个懵懂无知可爱纯真的中学生变成了孕妇,又变成了弃妇,又变成了媳妇,又变成了寡妇,现在又变成了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我的确不知道该不该加引号),这之间她所承受的苦痛压力到底有多少,怕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抑或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走出喧闹的小院,我看到了滚滚的麦浪,这阔野的绿意的确让人心旷神怡。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慰桃红,怕戳开她的伤疤,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宽慰她,我想不到怎么才能让她开心,只好用自己的诚心、真心、热心许下一个愿望:希望我的这个小侄女能尽快回到正常生活的轨道上,她这样的事情在人世间千万永远都不要再发生了。

听到一声鸟鸣,我忙抬头看,见一对喜鹊正在粉红的桃树花枝间嬉戏呢!由此,我心里也乐开了一朵鲜艳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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