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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下)(汝南县罗店镇尤庄小学 李 倩)
发布时间:2019/8/30  阅读次数:426  字体大小: 【】 【】【

  

回家过年(下)(汝南县罗店镇尤庄小学      倩)

婚假三天后,许娇和刘格都要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婆婆一个人了。许娇一遍又一遍地教她怎样用燃气灶,怎样用电磁炉,但是说着这忘着那,婆婆还是不会。最后没办法,只好让刘格中午跑回来吧。刘格又教母亲怎样开门、锁门,还一个劲儿地嘱咐母亲,出门千万别忘了带钥匙。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地留了一把钥匙给小区保安,让母亲打不开门或钥匙忘屋里时去打保安。

第一天倒还相安无事,母亲看看电视,睡睡觉,也就过去了。晚上,许娇回来,不经意发现屋里的每个地方都踩满了沾着尘土的脚印。其时,从老家人走后,她把屋里又是拖又是擦,好在是新家,一打扫就明亮干净了,除了地板砖上有擦不掉的糖渍之外,别的都很干净。她给婆婆买了舒适的拖鞋,叮嘱她在屋里时一定要换托鞋,因为屋里是木地板,脏了不好打理。可老人家却不听不穿,嫌出去进去换来换去麻烦。这么多的脏脚印,肯定是婆婆进去出来不换鞋踩上的。许娇叹了口气,拿起了拖把。第二天到家,又是如此,尤其是卫生间,里面本身水就不干,泥巴鞋一踩,情况可想而知。许娇很想哭,更想发火,却什么都做不出来。但她从这满屋的脚印可以想象得到婆婆一个人在家是多么地无聊,于是对婆婆说:“妈,出了小区不远就有一个大公园,还有菜市场,你可以去逛逛啊,给,这两百块钱你拿着,想吃啥买啥。”

没想到许娇好心却办了坏事。中午刘格回来,发现母亲不在家,问问邻居保安,也都没见。他连忙给许娇打电话,两人找了一个下午,却没发现母亲。就在俩人上着急上火地准备准备报警时,却在公园的一个凉凳上发现了母亲。母亲说,自己记着出来时是往东走了,等想回去时明明朝着西走的,却怎么走也走不到家了。没办法,就又原路回来了。问别人,听不懂人家说什么,人家也听不太明白老太太说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刘格这才想起,虽都是河南人,但是母亲很地道很地道的家乡话这里的一般人是听不明白的,有时就连自己也听得不是老明白。母亲不会说普通话,还听不懂普通话,更别提听这里的土话了。望着在前面被许娇搀扶着的母亲,刘格的眼睛湿了。

晚上,许娇说不做饭了,三个人中午都没吃饭,天又冷,就去吃火锅吧。母亲当然又不愿意去,好说呆说,才一起去了。等菜上来了,母亲只吃了几口菜一个面就不愿再吃了,说吃多了胃难受。刘格和许娇在母亲的注视下吃得别别扭扭的。回到家里,许娇问刘格:“咱妈咋那样啊,以前在家吃饭也这样吗,是不是这里的饭菜口味不对还是别的什么呀?”刘格说他也不知道,离家这么多年了,记忆中母亲可是从不挑食的。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说:“你妈现在老了老了,成小孩了,嘴叼了,正经饭不吃,光喜欢吃些不沾闲的东西,我在家天天都做好饭吵着她吃哩,要不,她那胃病更厉害!”放下电话,刘格更担心:要是妈妈在这儿病了,那可咋办?

夜里,许娇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旁边的刘格累了一天,早已经响起了酣声,她忽然就害怕起来了,害怕以后日子的美好会在这样或那样的小事和不愉快中疲软松塌。

刘格担心的事儿还没发生,另一个意外又让小夫妻俩吓了一大跳。

母亲从来没用过抽水马桶,不习惯,上完厕所老忘冲水,许娇都教她好多次了,也理解老人,从没要求她怎么怎么样,也没对刘格说过这事儿,总想着时间长了会了就好了。万万没想到,一个星期过去了,婆婆还是没适应,她要么去小区的公共卫生间,要么就尽量不上厕所。实在需要,她竟脱了鞋,蹲在了马桶的沿上。这多危险哪!这不,前几次都没出问题,可这次,脚下一滑,人就从上面掉了下来。等儿子媳妇回来,那脚脖子都肿得老高了。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还好没伤到骨头,刘格这才松了一口气。母亲经过这一折腾,说什么也不愿在这住下去了。

刘格也怕母亲再有个好歹,就和许娇商量着向单位请个假,把母亲送回家。老太太知道后,说什么也不让儿子媳妇送,非要自己坐火车,只要刘格爸爸来车站接自己就行。无奈之下,刘格和许娇只好把母亲一人送上了开往家乡的火车。令刘格自己都吃惊的是,走出火车站,他心里竟一阵轻松;许娇,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现在终于明白,孝顺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

自从刘家人参加过刘格的婚礼,见到了刘格的新房和生活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刘格现在有出息了,长本事了,挣到大钱了,能帮到家里人了。同时他们也认为,刘格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在村里的面子,是他们可以张口求助的对象。

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刘格为了方便,也刚好有个客户的车在他手里,人家暂时不用车,他便把车借了过来。也确实不能再坐火车了,来来回回转车麻烦不说,许娇还晕得厉害,每次回去都像大病了一场一样。再加上许娇认为结婚后第一家回家,按这边的礼数,不但要给婆家人买东西,所有的亲戚们也要挨家逐户地送上一份礼物的。她给公公婆婆哥哥嫂嫂又是羽绒服又是毛衣的买了一大堆,再加上给侄女侄子们的零食玩具,后备箱堆得满满的。要是不开车,可怎么带呢?

这俩人,工资不高,又刚买了房,结了婚,虽有许娇家娘帮衬一些,但在经济上也是不宽裕的。这么多东西买下来,花了近五千块,除了这,还得准备给孩子们的压岁钱,给父母亲的孝顺钱。所以,过年回家,对于俩人来说,不是喜悦和欢欣,而是颠簸和负担。

车到村口,刘格看到母亲和一大堆老人正坐在路边的太阳地儿里。看到有车开来,大家都停止了拉呱,由远及近地瞅着,等着。等到刘格下了车,喊了一声妈,刘格母亲才反应过来。她显得有些腼腆,微黑的脸庞竟然起了一层不太明显的红晕,就那样应了一声,呆呆地看着刘格,仿佛忘了要招呼儿子回家。估计是没想到儿子会开个车回来吧,直到许娇也下了车,她才赶紧站起来往家走。

刘父听说儿子开了车回来,忙不迭地去出来看,他一连声地问:“这车是你的啊?这车是你买的啊?”刘格不好意思地说明了车的来龙去脉,他这才噢了一声,一改刚才的兴奋和激动,神情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胡同比较窄,车过不来,只能停在胡同口,哥哥们正带着嫂嫂和孩子们在父母那里等着哩!一声招呼,孩娃儿大小忽啦一下子全都从屋里跑出来了。“哟,四弟,你买个车呀!”三哥惊奇地问,“不是,借一个客户的。”“这车不赖呀,四弟,回头你也买个这样的就行。”二哥跟着说。“我啥时买起车呀,这不咱家太远,带的东西又多,来来回回转车不方便,就借人家的了。”说话间,刘格打开后备箱,哥哥搬酒拿烟,嫂子拎包掂兜,娃娃们则高兴地抱着属于他们的零食玩具,你争我抢地往屋里拽。

胡同口,大都是左邻右舍的人们,看到刘格开车回来,都凑过来瞅一瞅。刘格家在村里是十分特殊的,家穷不说,由于父亲是外来的孤儿,单门独户,没有本家的叔伯兄弟,早些年没少受别人欺负,所以父亲行事一向低调,为人老实巴交,什么事都没与别人争,处处显得矮别人几分。刘格弟兄小的时候,别的孩子老找茬儿欺负他们,大哥像父亲一样老实,三哥比较秀气,刘格年幼,亏得二哥体壮个高,不是个善茬儿,动不动就拿拳头说事儿,别的孩子这才偃旗息鼓,不敢过于造次。可当大哥结婚时,准备了十五桌,来了却不到十桌人,刘格爸妈哭了,在他们那里,光上礼不来,是看不起你;不上礼也不来,是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村里人都知道刘家办喜事,照常理,十五桌都是少。可刘家遭遇的事情说明,村里人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来吃酒,也不上礼,就等着看笑话。

慢慢地,其他三兄弟也长大了。二哥为人豪爽,讲义气,结交了一帮朋友,在村子里也吃得开;三哥聪明能干,眼皮活泛,这些年在外地挣了不少钱;刘父也起早贪黑,给儿子们挣下了些许的家业,盖起了三所房子,别人这才开始对刘家人刮目相看。二哥结婚时,待了二十桌客,等到三哥时,备了二十五桌,结果没够,竟少了四五桌。年前刘格结婚,父亲坚持一定要在老家摆酒,一下了待了四十多桌,摆酒的那天,父亲满面红光,激动得语无伦次,面对着前来上礼的人一个劲儿地笑。神情自豪、痛快、还有些显摆的意思!

农村人有时势利起来比城里人还可怕!

如今,儿子又开了个车带着新媳妇回来过年了,不管车是不是自己的吧,总之在小轿车还不是很普遍的北国乡村,这足以让刘家人扬眉吐气、心情舒畅地过个好年了!

村人们围着车议论着,看着刘家人一箱箱一件件一兜兜地往屋里卸东西,都对刘格母亲说着些恭维话。刘父专门把刘格又从屋里叫了出来,非得让他给大家伙散个烟,说几句话。刘格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不会吸烟,也就没随身带烟的习惯,这些,父亲都忘了?可当他用哥哥偷偷塞过来的玉溪散烟时,看到那些以前从没正眼瞧过他的面孔上写满了小心、恭维时,他不免也得意起来,这车,是借对了。明年,省吃俭用也得开自己的车回来!

家里的老屋终于翻新了。父亲说以后这就是你和许娇的了,你三个哥哥都有自己的院儿,这老院就是你的。不管好呆,啥时回来啥时有个窝。屋里面还充刺着难闻的墙灰味,估计是刚粉刷不久,但比起以前的黑暗和脏乱,这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让人觉得越发地冷了。

父亲、哥哥对刘格和许娇很客气,一会儿让开水,一会儿让瓜子,还不时地问冷不冷。和母亲关系不错的几个婶子大娘听说刘格带新媳妇回来了,也都三三两两地来窜门了。只要有人来,父亲就赶紧很热情地递糖果花生,碰到有男的来,还专门把刘格给他带的烟拿出来,非要让人家尝尝老四买的烟。那是刘格花了好几百块专门给父亲买的,连哥哥们都没舍得给呢。看着父亲如此地“不珍惜”,刘格有些心疼。

大家吃着,聊着,夸奖着,一片喜乐融融的景象。孩子们小猴子一样,在院子里,屋子里窜来窜去,小侄女和小侄子的脸上,长虫一样的鼻涕眼瞅着都嘴边了,人家很熟练地“哧溜”一声,就被吸了回去,然后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滑下来。小侄子最娇贵,见什么要什么,稍微一下不如意,立马大哭不止,嫂子舍不得拍他一巴掌,总是想方设法地满足儿子。小家伙忽然眼尖地看见了许娇羽绒服上的一个毛球球,非要拽下来不可,全家人谁都哄不下,最后,许娇只好把毛球剪了下来才了事。望着两边不对衬的衣服,许娇又想哭了。

中午,父亲掌勺母亲反倒在一边打下手。回家之前,刘格提前给家里打了三千块钱,专门嘱咐父亲,让他多置办一些吃的喝的用的,省得到回家时各种店铺都关门,有钱都买不来东西。他知道,对父母来说,割三五斤大肉剁饺子馅儿,买上两捆大葱,几把青菜,蒸点豆包,就是年了。至于鱼呀,鸡呀,都是可有可无的。而岳母家的春节,鸡、鸭、鱼肉是主菜,带鱼、海蜇、虾也是有准备的,平常吃的那萝卜白菜不上桌,最差也得是反季节的黄瓜圣女果豆角蒜苔之类。许娇奶奶一进入十二月就开始忙活了,家里面的盆盆罐罐,各种筐篮,都是满满的,让人光看着就能感觉到年的丰盛了。自己家虽然不能比,但他也不想许娇觉得太过于寒酸,打钱时就告诉父亲,多买些菜,多办些年货,买点儿好的糖果和瓜子,别心疼钱。可他转了几圈儿,只在一张破旧的放置各种米面粮油和杂物的小床上看到一捆散开的快变干的大葱和几只萝卜之外,就没看到别的了。问父亲,父亲说没咋置办年货,家里也没多少人,就把自己家养的鸭杀了一只。刘格看到了,挨着床边有一个大瓷盆,最上面有几块肥腻腻的猪肉,下面,油汤凝结成坨,依稀还能看得出是鸭肉块儿。他知道父亲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又把钱放起来了。刚才捧出来的糖果,清一色的硬质水果糖,街上三块钱一斤的那种。小侄女和小侄子们吃一个吐一个,弄得地上都是粘叽叽的。唉!他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不管怎么说,父亲还是准备出了几个菜出来。素菜:莲藕,花生米,芹菜,萝卜块;荤的:一只烧鸡,一个凉拌大白肥肉片,一个火腿肠,还有一个什么肝儿。好家伙儿,没有一个带热气儿的。一大家子,大大小小十几口子,都围着那个小小的方桌,菜把桌子占得满满的,连酒杯都要放不下了。孩子们已经等不及下手了,母亲却怎么也不肯坐过来,只在一边吃炒花生。刘格知道,这已经是家里最丰盛的饭菜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这样过。他看了看许娇,发现她皱着眉头坐在一边,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对了,许娇天生怕冷,老家本来就气温低,要她吃这些凉菜,恐怕是强人所难。他有些担心,除了不大能吃凉的,这种杂乱、拥挤、吵闹的场面离许娇太遥远了,她还有点儿洁僻。以往每次回来,她都像打仗一样,又是备水又是备干粮。豫北地区的水是咸的,当地人可能喝不出来,但外地人第一口就能尝出来,刘格也是离家多年以后再次回到家,才猛然发现的。所以他理解许娇,本来她吃饭就挑,上学时就那样,口味偏淡得很,一样的菜,别人吃着刚好,她就觉得太咸、太油。记得第一次回来,不到一天,许娇就上火、牙疼,嘴角还起了个大泡。后来回都得搬一件矿泉水在车上。家里的饭也吃不下,只有玉米面糊糊最喜欢,但大过年的,这在家吃的大年三十的中饭不能像去年一样任性呀!父母倒没有倒很在意,结过婚了,就是自己家人了,也该适应一下了。于是,面对父亲又一次热情地给自己夹过来的菜,许娇咬咬牙用杯子接住了。

二哥把刘格带来的酒拆开了,说要尝尝这近二百的酒是什么滋味。二哥酒量可以,三哥也不差,就大哥不能喝,父亲也是两杯的量。人一醉,话就多。刘父,脸红红的,一直笑眯眯地盯着刘格:“四儿,你现在混得不赖,跟着那边儿比跟着爹强。你出息了。可是咱可不能忘了你舅你姨你妈和咱这一大家子,你妈长年有病,指不定哪天就不能动了,你可得好好孝敬她……”“爸,你就放心吧!”“你哥他们,有个啥事儿你也多帮衬些,这才是兄弟,咱家以前穷,现在翻身了,你可得给咱家长脸哪!”“爸,你喝多了……”父亲絮絮叨叨着,哥哥们一个劲儿地给刘格倒酒,几杯下肚,刘格的脑子也不清不楚了。“爸,哥,你们放心,我刘格一定好好混,你们就等着吧,我一定会让那些以前看不起咱家,给咱气受的人看看,咱家一定会扬眉吐气的!啥事儿!不就是钱吗!咱现在不缺钱!……”话没说完,他又主动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刘格醉了,许娇却清醒着。看着眼前这闹哄哄的场面,她对这个婆家不由地再一产次生出了害怕的情愫。刘格曾对她说,父亲酒量浅,却又爱喝两口。为这,母亲不知和他生了多少气。眼前的一切,让她相信,刘格所言非虚。而刘格和父亲的醉话,又让她本能地预感到,从此以后,她和刘格的肩上,将会有一座沉重的大山。

许娇多想在自己家过春节啊。温暖、明亮、舒心、自由,看看书,看看电视,再和家人聊聊天,打打牌,还能到近一点的地方逛一逛,爬爬山什么的,多好啊!春节,就是一个让人兴奋又难过的节日,既紧张又劳累,既盼望又害怕,过一个春节,除了被酒精腌渍之外,还要被各种各样的繁褥礼节所束缚。人就像粽子,被缠得紧紧实实的同时还要被投入到滚水中去倍受煎熬。

回到了家,刘格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她分不清,他到底是脱下了一个面具还是戴上了一个面具。明明他平常是十分讨厌喝酒应酬,讨厌赔着笑脸一遍接着一遍说言不由衷的虚伪话,讨厌冒着寒冷去走亲戚,讨厌……之前,许娇甚至觉得,刘格是不喜欢回老家过年的,他也曾说他害怕面对家里的一大家子,头疼那五个见了面都要把他衣服口袋掏个干干净净的侄女侄子们。许娇还发现,每次回家之前,他都如临大敌,早早地又是准备零钱又是准备零食,还得给每个亲人准备一份礼物。他总是一再地叮嘱许娇,这个嫂子喜欢红色,那个嫂子喜欢明黄,这个孩子爱吃饼干,那个小家伙喜欢玩车,生怕一不小心,遗漏了什么,回家遭遇尴尬和冷落。而每次买烟酒时,刘格决是要花好几天的时间,一趟趟地往各个超市跑,对比,询价,争取用自己有限的资金尽可能地去买到高档一些的烟酒。许娇理解他,毕竟,他是老家的骄傲,是老家人的面子。在老家人心目中,刘格住几十万的房子,开十几万的车子,不管是不是别人人的,岳父母家又很富裕,两个人又都是双职工,月月有钱拿,怎么着都比别人强上一大截儿!老家人不清楚的是,刘格的工作到底是怎样的,许娇一个月的工资倒底有多少,而城里面的日常开销到底有多高,他们有一个很传统很固执很理所当然的认为,就是能在冬暖夏凉的地方上班,能天天坐办公室,能不用付出体力劳动,能有一个铁饭碗,就是顶顶好的了。再加上他们一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当然应该对每个人都表达一下心意?因此,他们不但应该大包小包地往家提,还应去看望以前所有对刘家有帮助的亲戚,还得让村里那些瞎了狗眼的人看到,刘家的小儿子如今长本事儿了,再也没有人能随便说三道四欺负刘家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觉得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底气儿足了,有靠山了,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最起码,借钱的地儿是有了吧!

面对这样的一种状态,刘格心里有担心,有忧虑,有无奈,也有反感。但他不敢说出来,父母生他、养他,哥哥、亲戚们帮他都是为了能有这样的一天,这样出息的一天!所以,他很拼命,很努力。但是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他勤勤恳恳地在公司干了好几年,但资历还是不够,到现在还只能是一个销售主管。每天早出晚归,拼死累活,挣的工资也不算少,旺季还行,淡季就不行了。他不抽烟,少喝酒,也不喜欢买衣服,公司里统一的几套工装,上下班都穿。许娇给他买的便装,他说不舒服,还没工装得劲儿!皮鞋倒是费得快,他说自己走路多,磨鞋,让刘娇不要给他买那些价钱极高的名牌,就去温州皮鞋店订做,结实,耐穿。岳母心疼他,便在广州直接给他订好一些的真皮皮鞋,一次做上三双,够穿一段时间。吃饭俩人也很简单,早饭在外面买,三五块搞定,中午各自在单位,只有晚饭在家,方便面,速冻食品是主食,偶尔出去吃,一般也不超过五十块钱。这样的一对小夫妻,回家过年,哪怕一年只有一次,就成了两人生活中的大事了。

中午饭一直吃到下午四点多,反正菜都是凉的,也不能再凉了。一大家子,男的都是醉醺醺的,女人们磕着瓜子,吃着糖块,和孩子们吵闹着。

刘父说晚上该和老伙计们聚一聚了。这里有这样一个风俗,村里面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各自都有一个朋友圈,每年春节,大家轮流做东,今年在你家聚,明年轮到他家摆,后年,再接着去另一家喝。父亲有一个朋友圈子,哥哥们也各自有一个,刘格也有,但这好多年都没回过家,他不想去参加。这一年一次的朋友圈聚会,多半也是一个相互恭维和攀比的过程,此时,父亲一定成了今年的主角,哥哥们也肯定是被吹捧的对象,如果自己参加了,无个乎是被询问,被灌酒。所以,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时候,家里就剩刘格、许娇和母亲,孩子们也都被嫂子们带着耍去了。猛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家有点空,屋里灯光倒是明晃晃的,可一出屋门,院子里就是黑的了。本来院子时也是有灯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亮了。许娇怕冷,母亲很低体贴地把煤火烧得旺旺的,搬到里屋的床头。家里面只有一台电视,放在里屋。原来父亲住在大门口的屋里,母亲一人住在里屋,两人回来,母亲就睡到父亲屋里去了。许娇还惊奇地问母亲天这么冷,怎么不睡一块,母亲回答得很有意思:“你爸身上腌臜,不想跟他睡一屋。”许娇笑了,满头花白头发的母亲还挺矫情!时间还早,许娇让母亲过来一起看电视,说说话。母亲要张罗着下饺子做晚饭,许娇不让忙活了,反正都不饿。下午家里的零食都被连吃带拿地弄光了,刘格便开车跑到一家还营业的小超市又买了些瓜子和糖果回来。三个人围着火炉,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母亲絮叨着家里长短。此时,许娇才真正感觉回到了家。望着不到六十的婆婆花白的头发,有些不太利落的行动,她心里很难过。自己的父母也是不到六十,可从外表上看却像差了二十多岁。这样的老人,这样为儿女付出一生的老人,作为媳妇,许娇又一次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让他们晚年过上幸福的生活!

晚上都没怎么合眼睛,就觉得被父亲叫醒了。大年初一的早上都是要早起的,看看表,五点钟还不到。刘父已经把馍馏好了,母亲也把饺子包好了,就等着两人起来下锅了。

刘格不想起,许娇也又冷又困也不想动弹,但外面各家各户噼哩叭啦的炮声也越来越密集,父亲催了好几遍,俩人才睡眼朦胧地去洗脸刷牙。

面对大年初一的早饭,刘格还行,让母亲盛了一大碗饺子,许娇就不行了。她长这么大,早上都是喝粥吃菜,家里面过年时奶奶不但准备传统的饺子面条,也会熬一小锅粥,炒一点儿豆腐,家里人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有特定的规矩。在婆家,许娇作为新媳妇的第一个春节,第一个大年初一,公公婆婆认为是一定要尊循老家的风俗的,饺子,要吃几个,馒头也要吃上一小块,意味着以后的日子丰饶富裕。油腻腻的饺子真的很难下咽许娇偷偷地拨给刘格几个,父亲看见了,沉了沉脸,没吭声。

正吃饭时,哥哥嫂嫂们领着孩子们过来了。许娇很惊讶,这些小不点儿们,也能起得这么早呀?孩子们好像是饿了很久一样,馒头、饺子一扫而光不算,还非得管爷爷奶奶要好吃的。无奈之下,刘格只好把给父母买的一些保健类的杂粮食品让孩子们吃。

大年初的早上,许娇做为新媳妇是要去给刘家的长辈拜年的。这年,还得拜得越早越好。全家人,除了母亲在家留守之后,其他全部由父亲带着,去给曾经对刘家有帮助的长辈们拜年。天很黑,也很冷,但村子里却是热闹的,虽看人不太清,却到处能听见说话的声音。许娇做为一个主要的拜年人,每到一家,是要磕头的。她必须和刘格一起,像孩子们一样,恭恭敬敬地下跪拜、磕头,那对面那个坐在被窝里的老人,则颤微微地拿出十块钱,表达自己的心意。一个早上下来,晕晕乎乎的许娇觉得仿佛走过了中国的某个古代。

天亮了,又到了该走亲戚的时候了。今年不能像去年一样悠哉了,父母口中的那些重要的亲戚一定是要挨家挨户地送上一份礼物的。当然,人家也给新人发压岁钱。这一天亲戚走下来,除了累和烦,还有什么呢?噢,对了,应该说还有口袋里那每家给发的少得可怜的压岁钱!

快走的时候,刘格又给父亲拿出了三千块钱,父亲象征性地推了推就接了过去。许娇又另外给母亲一千,让母亲留着自己花。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悄悄地松了口气,可心里面却都沉甸甸的。

婚后的第二个春节,许娇放假早,为了让年过得宽裕一些,两人去批发了瓜子、糖块,准备趁着节前赚个给孩子们的压岁钱。天真的许娇听同事说,年前这几天,瓜子糖十分畅销,家家都少不了,赖好都有得赚。还具体说谁谁谁就是趁着寒假卖糖,一个星期就卖了3000多块呢!许娇想着,别说卖3000了,能有一半就行了。刘格倒是不很热心,他觉得许娇好容易放假了,就好好歇几天,瞎折腾啥呀!但拗不过许娇,就随她高兴去吧。

做生意对许娇来说,正儿八经地是门外汉,再加上脸皮儿薄,抹不开,不会哟喝不会喊,满大街都是卖瓜子糖的竞争厉害,所以,一个星期下来,连本钱都没卖回来。许娇当时就气馁了,刘格安慰她,愁啥呀,大不了咱今年走亲戚一家带一兜,分了吃!就在许娇的兴致勃勃被现实打击得快要粉碎时,刘格弄回来一些仿真花,还别说,五颜六色的花朵热热闹闹的还挺招人眼,来来往往的顾客挺多的。靠着这些花,好呆没把老本儿给砍进去。

越临近春节,天越阴冷。许娇忍风受冻地一直坚持着。二十八那天,早早起来的她被刘格拦住了,说什么也不让她出摊了。花倒是卖的差不多了,可瓜子糖还有很多呀,刘格坚持自家分了吃,许娇只好做罢。算算总帐,好歹还赚了将近一千块钱。许娇笑嘻嘻地说:“今年孩子们的压岁钱够了,给家里带的瓜子糖也不用买了,这批发的多便宜呀!还有,咱爸咱妈的羽绒服我在十一月商场搞活动时就买好了,不用操心了!”望着许娇兴奋的脸庞,刘格心里酸酸的,脑海里不知怎地就冒出了那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许娇因为在摆摊时走不开,不方便去上厕所,只好尽量不喝水,再加上外面天寒风大,那嘴唇上的皮都翘了好几块,还隐隐地渗些血丝出来;身上的小绿棉袄也好几天没洗衣了,都显出污渍来了,这对于爱干净的她来说,得需要多大的忍耐呀!刘格忽然有些莫名地害怕起来:要是她父母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又会如何呢?

这次回家,刘格开了一辆吉利金刚。车的档次不及上次回家,但这却是自己的,是许娇的父亲专门给打钱过来让买的,说是春节出门走亲戚不方便,反正车也不贵,一大家子没个车不行。许家人都没驾照,只有刘格一人有,这车,明着,暗着,也就算是给刘格买的了。

早上六点出发,因为车是临牌,刘格一路狂飙,得意地给媳妇儿炫了一回车技。不到十点,就下高速了。一到老家,二哥和三哥在老院。一年不见,老院似乎更老了,那面破旧的影背墙经过又一年的风吹日晒,上面的彩漆又剥落了一层。旁边的那棵老树,怎么腰好像又弯了一些呢?那个破破烂烂的鸭圈,又不知掉了多块砖头了,里面那只肥肥高高的大白鹅,头一伸,仿佛就能跳出来了。

父亲和哥哥帮着刘格往屋里搬东西,母亲也慌着来提小包的零食。一大阵开心的忙碌之后,大家都坐在堂屋里磕瓜子。

父亲说母亲年前刚住过院,说一进入十月,母亲就犯病特别勤。母亲的病,刘格是知道的,老胃病,每年都得住几次医院,输上个把儿星期的液就好了。年前母亲第一次住院时,父亲打了电话给刘格,当时国庆节北京禁止施工,在北京做建筑的哥哥们都回来了,刘格也就没把父亲的话太放在心上,再加上手头不宽裕,也就没往家里寄钱。后来父亲又打了电话,刘格安慰了几句,也没多想。

父亲点了一根烟说:“咱村的二狗,也是上了大学了,现在在上海打工哩!他爹说他一年能挣好几万哩!这次过年回来,一把手给他妈两万,让他妈买衣裳哩!呵呵……”“是呀,前院的建设你还记得不?小时候你俩一个班的,上到三年级不上了。后来去了新疆,说是挖什么油井,发了财啦!前两天回来,给他爸又是买衣服又是搬酒的,还给咱这的街坊一家一箱苹果!”母亲接着话茬,赞叹着,羡慕着,眼睛闪闪发亮地望着刘格。刘格有点儿心烦,家里人怎么年年都是这样,三句话说不到头,屁股底下的凳子还没暖热就开始比上了!比收入,比房子,比吃喝,比孩子……

“四弟,你今年咋样呀?我看这车也买了,估计混得不赖吧?”“车是娇娇爸爸买的,没说给我呢!”“嗨,那还不是一样!”“是哩,小四儿,你跟着那头儿比在爸这强,爸没本事!嘿嘿……”父亲有些尴尬地笑笑。“四弟,咱三叔家的小伟,过年时给三叔买了个老年三轮,看着不赖,要不咱也给爸买一个吧……”家里人的话越来越让刘格坐立不安,他们口中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刘格的小学同学,都没自己上学的时间长,没自己读的书多,如今听来,却是一个比一个混得好。家人们羡慕的口气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正说话间,二嫂和三嫂带着孩子们来了,毫无例外,又是一阵你叫他跳,争抢着零食、玩具。许娇高兴地拿出给孩子们买的衣服,让他们试穿,可大家似乎都被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小东西吸引住了,对衣服不那么热情。倒是婆婆,很开心地马上就穿上许娇给买的羽绒服,转着圈让大家看。三嫂不紧不慢地磕着瓜子,不屑一顾地瞥了几眼,说:“我还以为是多高级的衣服哩,这款式咱街上也有哩,娇娇,你是不是上当了,在咱这二百多就买了!”许娇怔了怔,不知道说什么好。婆婆连忙说:“街上的跟这不一样哩,我见了,你看这色儿,看着多正,你过来摸摸这料子,又软又厚实……”

许娇心里很堵,望着满屋子的亲人,她却很难受。孩子们依然热情高涨,还是像去年一样缠着叔叔要红包。一年不见,这些小家伙们都长高了,小一点的红包都打发不了,都是不见小红鱼儿不撒手!嫂子们也在一边怂恿着孩子们,非让四叔开着车去县城里请吃肯德基。

刘格只好答应带大家去。一大家子人,小车挤,坐不下,二哥打电话借了一辆面包车。许娇不愿去,父母亲也不愿去。

去县城的路上,三哥又重新提起了想买老年三轮的事儿,刘格当然答应,但三哥接着说,老四你是月月有工资,不像我们,有活儿了干,没活儿了就只能吃老本儿。刘格知道,哥哥们还没说,他们各自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是让刘格多拿点儿。“是呀,四弟,你现在出息了,想起你小时候我和你哥哥刚结婚那会儿,你天天长在我家里,今个儿要个块儿八角,明个再让你哥给你买个玩意儿什么的。现在轮到你给你的小侄子买啦!”二嫂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帮腔:“是不是,小晨晨?等会儿到了城里,让四叔给你买个挖掘机!”小侄子立马兴奋起来:“噢噢,买挖掘机喽!买挖掘机喽!”旁边的小侄女一听也闹起来:“我要大嘴猴,我要大嘴猴,四叔给我买大嘴猴!”

吵吵闹闹中,县城到了。一进入步行街,刘格的头才真正大了起来。这个要这,那个要那,哥哥嫂嫂们也不制止孩子们,由着他们的性子。这些花花绿绿的吃的喝的特别地吸引人,每一种看起来似乎都不贵,但是一圈转下来,刘格钱包里少了将近五百块。二哥也许看出了刘格的窘态,硬拉着大家离开了步行街。大侄女念念不忘事先说好的肯德基,嚷嚷着饿,要吃汉堡。二哥瞪着闺女大声地训斥起来,说小孩子不懂事,瞎胡闹!刘格抹不开,要带大家去,三哥也不让去,说那地方不实惠,随便找个饭店吃点饭得了。

本来春节时的饭店就不好找,大家转了半天,才找到一家没有放假的小饭店。进了店里,刘格点了几个菜,又叫了一个大盘鸡,这才疲惫地坐了来。

一年没吃老家的饭菜,口味已经慢慢变淡的刘格差点就忘了老家的重口味:油大,盐重。他忽然就想到了父母的日常饭菜,想起了母亲在自己那里住的那段时间,会不会每顿饭都嫌不咸不香呢?很多时候,人们明知道有些习惯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但却不想着,或者说不努力去改变。父母年纪越来越大,血压也时高时低,母亲还有胃病,刘格早就打电话说让他们少吃些盐,吃清淡些,但是却没见父母有什么改变。

乱糟糟地吃过饭,嫂子们说难得来一趟县城,想去逛商场,买两件衣服。于是,大半个下午刘格又和哥哥们在拥挤的商场浪费掉了。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天黑得早,别的人家都已经开始放鞭炮了。父母等着大家回来下饺子,等吃完喝完,收拾亮,差不多快十点了。刘格和许娇都没吃多少,不知道为什么,往常天天想着能回家吃顿饺子,这一回到家,看到饺子,却没了食欲。还是孩子们好啊,无忧无虑的,年,就是为他们而存在的!你看那些小嘴儿,一天到晚没停过,可到了饭点儿,照样一个人能吃下一碗饺子。

哥哥嫂嫂们都带着孩子回去了,家里又一下子清静了下来。父亲烧了瓶开水,又装了两盘花生和瓜子出来,招呼着刘格和许娇过来看电视。老人家笑嘻嘻地说:“幸亏我提前放起来一些,要不,还真不够那些孩子们糟蹋的!你看,这地上的糖块,吃的没有扔的多。”母亲也解下了围裙,坐到了桌旁。

此时此刻,刘格忽然很想哭,从进家到现在,他心里一直有一根弦紧紧的绷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老家离自己越来越远,父母离自己越来越远,哥哥们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在外地,对家还有一丝丝的幻想和期待,一旦真正回来了,等待自己的却是无限的烦恼和失望。而当父亲关上门,拿出零食的那一刻;当母亲一脸微笑地来到自己身边时,有些久违的东西似乎从某个隐藏的角落里嗵一下跳出来了。

许娇也是,年前摆摊的劳累还没让她从寒冷中缓过劲来,就忙着又是准备这又是准备那,本以为到了老家,可以稍微歇一歇了,可是一天下来,脑子里嗡嗡的,涨得要爆炸。怎么一回老家,哪里都不舒服呢?语言、饮食、行为、兴趣、爱好、习俗,还有最重要的卫生习惯。她觉得,自己快要对这个家绝望了,学了那么多道德伦理,读了那么多孝道经典,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好,怎么到了现实中,就那么难呢?是不是自己不够孝顺?是不是自己不够贤慧?是不是学到的东西全都忘光了?是不是自己当初对爷爷信誓坦坦说的话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她爱刘格不够深,才在心底里接受不了这个家?为什么每次回来都那么累?那么烦?那么害怕?那么不心甘情愿?答案好像有一大堆,但又好像,一个也没有。

直到现在,和父母齐齐地坐在一起,她才终于觉得自己有了另一对亲人,那颗疲累的心才终于彻底地轻松了下来。公公长年吸烟的黄牙一点也不讨人厌,反倒是很朴实;墨菊一样的脸庞,充满了慈祥;脑袋上那顶不是很干净的压檐帽,也没有想象中的刺鼻味道;那骨节粗大的手掌,是父亲般特有的宽厚。母亲也不再不吭不哈,那话匣子一打开,也是挺能说的一老太太嘛!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再四下望望,简陋的家的确是很贫寒,但最起码,不那么冰冷和生硬了。再加上煤火炉子烧得旺旺的,屋子里也暖烘烘的。

没有酒,没有菜,也没有点心,只有茶水,刘格和父母说开了。说说自己的事业,谈谈许娇的工作,再聊聊俩人的计划。第一次,许娇见他像个孩子一样抱怨工作的繁忙和劳累;第一次,听他完全不设防地畅言自己的雄心壮志;也头一次,看到这个不善言词的年青人滔滔不绝地谈论着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思想包袱,敞开了自己的心扉,他告诉父母自己一个月到底有多少工资,许娇有多少收入;告诉父母,一个有在他乡有多大的失落和难过;也告诉父母,在岳父岳母那边,他有多努力,有多担心别人瞧不起自己。他还抓住许娇的手,孩子气地让父母看妻子因为摆摊生了冻疮的双手,自责地气恨自己的有心无力,撒娇地非让母亲给妻子捂捂。许娇都不好意思红了脸,母亲捧着儿媳的手落了泪儿,父亲则很沉默地点起了一根烟……老俩口都没想到,在他们眼里,已经出人头地的小儿子会有那么的不如意;也没想到,这看似很娇气的儿媳竟还有如此能干坚强的一面;更没想到,俩孩子虽然工作都稳定,但买房子还要还房贷,还要维持与农村不能相提并论的日常开销……许娇拿出早准备好的五千块钱,对公公说:“爸,年前,我听说妈住房院了,但是我们俩都没回来上,也没给您二老寄钱,想着是哥哥们都在,咱农村又有农村合作医疗可以报销,再加上那时手头挺紧的,刘格公司年底融资,经理级别至少拿出五万。现在事情都过去了,这点钱你们拿着,回头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不在身边,也能应应急。我妈爱吃零食,守着街,想吃啥就买啥,别省着。”父亲慌忙站了起来,推搡着不要,母亲也不让留。最后,还是刘格硬塞到母亲的手里。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煤火炉里已经上了三次煤了,一家四口却还在有说有笑地看着电视,不时地发出一阵阵愉快的笑声。电视里,则正播放着那首很温暖的《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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