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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和他的女儿(中原区教研室 郑开明)
发布时间:2024/7/25  阅读次数:130  字体大小: 【】 【】【


老马和他的女儿(中原区教研室 郑开明)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老马在屋内走来走去,一刻都不停下脚步,脚下的破拖鞋,在地上发出“嚓嚓”的响声。

炕上,他的女儿仍然在哭闹,披头散发。多少天没洗过的脸上灰尘的痕迹和着泪水,由眼眶涌出,象雨水冲涮着土坡,污浊而缓慢。妻子埋着头。一对无可奈何的眼睛茫然的从自己的腿间,由炕上窥视着已经整整折腾了一天的女儿。15瓦的灯泡昏黄而无力的从房梁上垂下来,照在这一家三口毫无生气的脸上。

老马的女儿今年23岁,前年秋天嫁到二十多里地外的一个村庄,是经自己的亲戚介绍过去的,自己的家庭境况不好,所以给女儿也没敢挑的太严,也是怕男方家庭条件好,委屈了自己的女儿,这点儿心眼老马还是有的。

女儿结婚后,老马过了很长一段舒心日子,自己虽然不富裕,只靠十几亩地的收成,闲下来的时间便给附近的鸡场打点零工,挣点零花钱。再说老马不抽烟,不打牌,不喝酒,典型的“三不男人”,所以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老婆比老马还老实,除了每天会做这几顿饭,别的简直就什么都不会,也不懂,只会看老马的眼色行事。

一年之后,女儿在婆家生了她自己的女儿,老马两口子很高兴,觉得苦尽甜来,这日子终于熬过去了。长舒一口气之后,就觉得这腰杆子挺直了很多,人前人后的再说起话来,便和从前有了区别,就连喝的粥也好象是变了味,变得比从前又香甜又好喝,尽管锅台与旧屋还依然和从前一样脏和乱。

俗话说:“严霜单打独根草”,谁知好景不长,在女儿坐月子尚未满月的一天下午,在女儿家侍候月子的妻子给他打来了电话,电话是打到邻居侄子家里的。老马因为觉得安装电话是一种奢侈,一个庄稼人除了种庄稼外,没有必要花钱装一部电话,又没有多少亲戚来往,所以一直没按装,这使老马省了不少钱。

电话里,妻子告诉他一个坏消息,说女儿刚生下二十多天的孩子突然生病死掉了,并且还告诉他,女儿的精神好象有些不对劲,让他马上过去一趟。这下老马慌了手脚,放下电话后,租上车,立即赶往女儿婆家。

老马心怀忐忑的到了女儿家,这是一处半新不旧的院落,四间瓦房,连带东西偏房,不算宽敞,也不太整齐,基本和老马的住宅差不多。

下车之后,亲家和妻子迎出门来,从她们的脸上老马便明白了,孩子确死无疑了,那就赶紧去屋里看看闺女吧。进屋之后,老马看见女儿蒙着被坐在炕里边,蓬乱的头发,几天没洗的脸,呆滞的眼里已没有了往日的神气,黯淡的象一洼污水,看见他进来,没有说话,便低下了头,摆弄着手里拿着的孩子的一只小花鞋。

老马心里知道不好,不禁暗自叫起苦来,看女儿的神情八成是精神上受了刺激,有了毛病,往日听话的女儿,今天就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妻子告诉他,女儿已两天没吃饭了,看过医生告诉她们,女儿得的是精神分裂症。好在是初期,还可治,让他们赶紧想办法,千万别拖延长了再治就麻烦了。

老马听完,当头象挨了一闷棍,半天坐在那里没说一句话。

就从这天起,这多半年功夫,老马就连一天也没消停过,女儿病倒了,又是得的这种病,成天哭闹,不时地吵着找孩子,全家人哄着,吓唬着,全然不管用,而且越来越发的严重,医院、“门头”都看到了,还是丝毫不见好。渐渐地,婆家便露出来不耐烦,后来渐生厌恶之心,老马看出来,但也只好装作浑然不觉,商量着怎样给女儿看病。厉害的时候,婆家把女儿给他送来,但过不几天又哭闹着要回婆家去,到婆家不几天,又给送回来,这倒好,送来送去的,竟没有了治病的时间,两家就互相指责着,推托起来,这使老马很无奈。

“愁死,这可怎么办?”这句话就象长在了老马的嘴边上,一不小心便从嘴里溜出来,紧攥的眉头,还有一张倭瓜一样的脸上的五官,紧急集合起来的摺皱向脸部的中心紧紧靠拢,便成了一个大大的苦字,象是随时都可以从中挤出胆汁来,一年的光景他好象突然老了很多岁。

人们听了他的诉苦,便有很多人给他出主意,说是无论如何也应当把女儿的病治好,千万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后果是不好的,把女儿糟践了不说,还得给他自己找罪,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也有的说:现在法制社会了,无论如何婆家也应该给看病,就这样推来推去的可不道德。

老马听着,就不断地点头,嘴里“嗯嗯”不断答应着,似乎谁说的都有理,可在老马看来又都不好实现,原因是他也舍不得再把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再花在女儿身上,人们看他这样,劝说的自然也就少了。

这回看来婆家是下了狠心了,把他女儿送来,又扔下几句不中听的话,没等老马回过神来,婆家人便开着车走了,连屋门都没进。

一连两天,全家三口人就是在这种境况下僵持着,老马是早已没有了主见,女儿哭闹着还要回婆家。又是两天没吃一点东西了,妻子做熟了饭端到炕上,怎么哄也不吃,竟有几次,差点把碗给扔到地上,老马无助地看着发疯的女儿和发痴的妻子,酸楚的泪水在并不明亮的眼眶里转游,使老马的眼珠看上去象两只并不透明的玻璃球。

“唉,愁死!这可怎么办?”老马仍在不停地在地上来回走动,嘴里反复喃喃地自语。疲累了一天的太阳早已下了山,屋里昏黄的灯泡被尘灰包裹的象一只土梨,微弱的灯光照射在仍在哭闹的女儿,头发披撒着象抱窝的鸡,凄惨的尖叫与干嚎从女儿嘴里喊出,把人瘆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行,明天无论如何也得上医院” !老马象是作了最后的孤注一掷。夜已完全黑了,太阳也正在地球的那面为老马的明天在奔忙着,大门外边响起几声狗叫,随后便又死一样的寂静了,只有昏黄的灯光仍在照着这一家三口。

月亮瘦得象把窄窄的弯刀,向地下坠去,正要准备迎头宰割本也没多大希望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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