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味道（张志斌）

小时候很害怕父亲，害怕他的脸，害怕他不苟言笑的脸。父亲很少在家，大多数时间就是在农田里侍弄着他的土地。父亲是个劳动的好手，总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一直到晚，才背着锄头回来，有时候身后还有那只大黄狗。

小时候很反感父亲，父亲有很多坏毛病，赌博、吸烟、喝酒。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三天两头就坐在牌场里，母亲让我去叫的时候，我总是冲着父亲乱吼。而且那时候父亲一赌博，就吸烟，一进那屋，乌烟瘴气的，呛得我赶紧跑出来，真不明白，这样的环境他们几个怎能受得了？

父亲赌博三缺一凑不够手的时候，总是找个人当托，就那也能一玩一天。说是赌博，其实就是一毛两毛的，看着平时走路都懒得动的父亲，在牌桌上如鱼得水，有时候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母亲最不喜欢父亲吸烟喝酒赌博，总是教训我们不让沾染，一有机会就数落父亲。但是晚年母亲也在牌场上搬把椅子看父亲玩牌。

我问母亲，你那么反感孩子们吸烟喝酒耍牌，为何对父亲听之任之？

母亲说：你们不了解你的父亲，他受的罪太大了。孤苦伶仃没有人诉苦的时候，不抽个闷烟喝个闷酒如何打发时光？母亲不会用一言难尽这个词去概括，我总是忍不住想让母亲说说以往的故事，母亲便感慨边抹眼泪，说那不是人过的日子，算了，不提了。

父亲平生不会照顾人，很少做饭，也不会做饭，他经常说：君子远庖厨，读书人应该干大事。的确父亲虽然是个农民，但早年在田里种地，父亲是村子里第一个把田地种出花的人，他的地和常人一样，不过肯下肥料，肯买好种子，肯读书看报，知道啥贵种啥，后来人家说父亲是种田的活诸葛。别人种地，往往赔钱。父亲在八九十年代，靠着土地居然存款有好几万。八十年代这无疑是天文数字，他是我们那个村子第一个上报纸上电视的人，那是的人都说他是冒尖户，又叫万元户，父亲是个种地的农民，但他经营土地的方式一直让我佩服。后来我问父亲，怎么思路和别人不一样。父亲说你大哥二哥考学考不上，不琢磨土地，连媳妇都说不上，能有啥思路，逼得呗。

父亲不会照顾人，可有些事他照顾起来却非常细心。祖母晚年，摔断了腿，是父亲经常忙里忙外进行照顾，当然祖母总是不让，可父亲仍然一如既往，人常说百日床前无孝子，但父亲却是一个大孝子。父亲忙里忙外，我的母亲也没闲着，该做的事总有条不紊。村子里人说这两口子对老人家真没得挑。

父亲不会照顾人，可有时候事情来临的时候丝毫不退缩。母亲五十岁的时候，共骨头坏死，卧病在床，是父亲拒绝了儿女在床前的要求，独自默默地守候在床边，他说：老夫老妻的，我们习惯了。

现在一回到家，父亲还是喜欢找老头老太太玩牌，我总是很高兴，完全没有了昔日对父亲的大呼小叫，甚至我也搬把椅子，静静的看着父亲，那一招一式还是那么老道；到家的时候，我最喜欢父亲喝酒的姿势，虽然没有了昔日的洒脱，但慢慢地细细地去品，仍然是那么的有滋有味；到家的时候，我也经常给父亲点烟，父亲吸烟大不如前，甚至一周也不曾吸上一颗烟，但那烟雾缭绕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我羡慕。

找时间走走回家陪陪老父亲，看看八十岁的老父亲身体矍铄，真的觉得父亲的味道很浓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