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杨清善）

每次回家我都有负罪感，对于父亲，这位年迈的老者，看到他老态龙钟的模样，心情就很难受。不过表面上还要装出一份快乐的样子。父亲老了，可精神不错，每日和母亲在大树下乘凉，有时能够听听传统的戏曲，或者找人打打麻将，来打发那些清静无聊的日子。

父亲年轻的时候没少受罪，走南闯北，也做过很多大事。奶奶从苏北来到皖北，拉扯两个孩子很不容易，就让年仅十六岁的父亲结婚，那时候家里的成分不好，父亲没有选择对象的权利。母亲是地主家出身，弟兄五个，又长得不漂亮，奶奶看中了母亲兄弟五个，族人很多的特点，便促成父亲的姻缘。

第二年，大哥就来到人世间。三年后二哥也来了，然后大姐二姐三姐，最后是我。因为家庭出身的关系，父亲总是让我们低着头走路，可大哥是个不怕事的主，不仅学上的好，而且容不得别人欺负他，欺负家里人。那时候脸上经常鼻青脸肿的，父亲忍气吞声，无论打着别人，还是被别人打，总是登门向别人赔礼道歉。哥哥们不理解，后来我们才知道父亲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地主家的小孩本来就低人一等，何苦再去和别人打架斗殴。

我不知道那些日子父亲是怎么熬过来的，农村当时不仅没有娱乐项目，连生计都成问题，父亲除了照顾一家子吃饭穿衣，就是被安排到处去挖河打井，一年里很少有闲着的机会。父亲经常给我提起“稻改"的事情，当时没有吃的，父亲和旁人偷吃了大量的棉籽油，然后身上浮肿，运回家里基本上没有生还的迹象，如果不是母亲起早贪黑的照顾，和父亲对几个孩子的挂念，怕不早就离开了人世。

父亲年轻力壮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以致从来没有吃过很像样的食物，也没穿过很好看的衣服，尽管父亲是公认的老帅哥。可是他唯一的希望，是让孩子培养成人。多年后，当再次回到家时，村里人也都是对他投以赞许的目光，当年老李就是不简单，那年月居然拉扯三个孩子上大学。要知道当时考试要靠推荐，地主家的孩子，上学基本上是没有前途的，可父亲就知道农村人只有上学这条道路，才能够通向成功。

只是父亲老了，只有门前的树还是如此，年年依旧，叶子青了黄，黄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