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捉蟹

金秋时节，菊黄蟹肥。那是吃河蟹的季节，也是捉河蟹的最佳时节。小时候家在农村，村前村后，沟里河里，到处都有水。收了秋，人闲了，村里大人就去沟沿河边挖泥鳅掏黄鳝捉螃蟹，然后卖到城里的饭店。

立秋过后，河水清清，水草丛生，两岸芦苇、野花在秋风中不时飘来清香，站在岸边能看见水草中觅食的小蟹小虾。等到水浅到沟底了，沟渠两侧露出了各种形状的洞，那里大多便是黄鳝河蟹的家。村里最会捉蟹是铁蛋哥。傍晚收工时，他到沟渠边找洞，抓一把稻草揉成一个团，紧紧塞住洞口，再捞些烂泥将洞口糊住，不让漏气。第二天早早就去收蟹，只见他迅速地扯去洞口草团，躲在洞口的蟹还没清醒过来就被活捉了。铁蛋哥说将蟹洞口严严地堵住后，洞里不通气，蟹在里面憋得慌，时间长了就自己悄悄爬到了洞口。

也学着他的样，我去沟渠里捉蟹，轻手轻脚走到洞口，突然将塞在洞口的草团扯开，迅速伸手去摸洞口，摸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一把抓出来，妈呀，是一条水蛇！我心惊肉跳、连滚带爬上了岸，恨不得将抓了蛇的手甩掉。正在远处的铁蛋哥哈哈大笑，他说捉蟹先要学会识洞，蟹洞的形状是椭圆形的，有些洞口还留有蟹脚的印迹；水蛇洞、黄鳝洞都是圆的，水蛇洞壁毛糙，黄鳝洞很光滑…… 原来捉蟹也有门道，真是看人做事容易，到处都需真本事。

儿时的小伙伴们，每次到村边小河捉蟹，都会有所收获。拎着小水桶，把裤腿卷的老高，有时没带容器也无妨，就把小螃蟹随手卷进两腿的裤脚管，能容纳好几个呢。捉螃蟹也讲方法：一是要摸清它的生活习性和活动规律。螃蟹打洞会选择松软湿润的泥土，在离水面一尺左右的地方。新洞见新土，还用泥浆掩口，里面准有蟹。老洞前若有新土、脚爪印、也有泥浆掩囗，说明又驻进了蟹。俗话说“小窟窿掏不出大螃蟹”；洞大了才可能有大蟹。老的蟹洞如不见新土多半是空的，或已被赖蛤蟆、蛇类占据，那是很瘮人，也有危险。二是捉螃蟹也有技巧。洞穴往往较小，必须掏掉一部分烂泥，手掌方能伸进。洞深一尺多，还有呈弯曲状的。手触及螃蟹，它会用螯足奋力抵抗，毫不留情的夹人，需要小心与它斗法，先迅速把它从洞里拉出来，然后呢，要么用一只手的大拇指与食指卡住它的硬壳两侧，要么用手抓住它的四只步足上端，总之不让它的螯足夹到你。一旦手脚被蟹螯足夹住，你越用力拽，它会越使劲夹。只有将它放在地面或水中才会松开，不过此时要谨防它乘机逃跑。

最有趣的事儿，就是夜晚到河边抓蟹。河蟹习惯于昼伏夜出，它们白天藏于河底淤泥中，晚上时爬出水面，栖居在水草面上，或歇息，或觅食。

深秋的夜晚，月光皎洁，蟋蟀声声，晚风清爽，怡然自得。吃过晚饭，几个小伙伴相约偷偷出门到小河水坝下。提着小桶，披一身月光，悄悄等候。待略有困意时，只见水坝下的水流发浑，一只只模模糊糊的蟹子随水流爬到上来，当它一出水面，我和伙伴就开始捉拿。先是来一两只，过一会儿来三五只，再后来就是成群爬来，有时一只手要捉拿两只。捉蟹时不能出声音，装蟹得用布袋，轻轻放进去没有声响。一有响动就它迅速消失，眼见一群蟹爬进河沟，随即下河沟去捉捕，可一只也不见，直到现在我还在琢磨，为什么一只都不见了呢？等到东方出现鱼肚白时，一个也没有了，一个晚上下来，也能捉了十来斤。折腾了一夜的我们，此时真的是困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倒在河边的柴草上就能睡着。尽管有如此大的收获，可每次回家都会遭到父母的责骂，我也搞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不让我夜晚去河边捉蟹。

铁蛋哥哥有个绝活，钓蟹。说是钓，实际上是一根竹杆上拴一根线，在线头上系一块剥掉了皮的哈蟆肉，并没有钓鱼那样的钩子。河蟹很贪吃也很笨，它抓住哈蟆肉浮在水面美美地吃着，被捞入网中了还没察觉，只顾自己继续吃。傍晚时往钓子上系哈蟆肉，然后去河边布钓子，他会看位置，知道哪个位置河蟹出没频繁，哪个方向河蟹容易上钩，将钓子杆插在哈蟆肉刚好浸入水面的高度。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已经收钓子回来了，头发、眉毛上沾满露水，一只手抓着一捆收回来的钓子，另一只手拎着一袋河蟹，边走路边打着哈欠。“又是半夜没睡了，手里的河蟹是用后半夜的美梦换来的。”他笑着说。

只可惜如今农田变少了，水土又受到化肥、农药的侵蚀，河虾河蟹越来越少，去年小河彻底干涸了，螃蟹已经难觅踪影。然而，小时候捉螃蟹、吃小蟹的情景，却终生难以忘怀。每到这个季节，我就想起和伙伴一起小河里捉蟹情景。

在乡下，小河边，天上挂着一个月亮，水中漂着一个月亮，一群小伙伴脱了鞋下水去，激起的涟漪搅碎了水中的月亮，顿时波光荡漾……

2014年10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