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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大姐
发布时间:2012/12/28  阅读次数:598  字体大小: 【】 【】【

怀念大姐

长姊如母。很早就想为大姐写点什么,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大姐离开我已二十三年了,六月二十八是她的忌日。过去一些年,每到这一天,我都到她的坟前,放点水果,烧些纸钱,或添上一捧土……默立良久,才悄然离去。近几年,由于工作忙碌,这天总在外地,心里总觉不安,总觉得欠她点东西。

大姐长我十二岁,我就是在大姐的照顾下长大的。在我的记忆里,她个儿很矮,似乎总也长不高,也很瘦,别人说她刮场大风能吹走。可就是这个既矮又瘦的人,却是我心中的一座高大的山。

大姐童年非常苦。听母亲说,那时,父亲在东北当兵,一去好多年没有音讯。母亲以为他死了,整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不久,竟疯了。大姐才几岁,既要照顾生病的母亲,又要照顾年迈的爷爷,烧火做饭挑水洗衣,样样都得自己干。小小年纪,她便学会了衲鞋底,做鞋子,缝衣服。由于她年纪小,手没劲,为了学会衲鞋底,手都磨出了血泡,血泡磨烂,鞋底染红了,她就用块布包着,血又把布浸透了。邻居见了都心疼得落泪。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姐做的鞋子,缝的衣服,邻居大婶大妈都拿去做样子,都夸我大姐心灵手巧,可她们那里知道背地里大姐出了多少汗,流了多少泪和血?

后来,父亲转业回到家乡,母亲的病渐渐好了,大姐才开始上学。为了还因母亲治病欠下的债,父亲买了两只绵羊,让大姐放。每天一放学,大姐便急急忙忙地牵着羊,到南坡,一边做作业,一边放羊。春秋时节,田里麦苗浅,生产队禁止出村放羊。大姐只好和同村的小姐妹们㧟着竹篮子,到离村很远的地方割草,背回来喂羊。别看大姐个子最矮,可每次都是她割的最多。背回家就麻烦了,她个子矮,气力小,割草最多篮子最重,自己背不起,得邻居小姐妹帮忙递上肩。一遇上桥过沟,她就害怕摔倒。有一次,是深秋的傍晚,天气已经很冷了。大姐背草过条小沟不幸摔倒在沟里,夹袄全湿透了,所好的水不深,在小姐妹的帮助下,才爬上对岸。她淋淋漓漓的一身水,摇摇晃晃地背草到家,心疼得母亲直落泪,说:“傻妮子,以后咱能背多少割多少吧!把你累伤了,妈会后悔一辈子。”

我的出生给大姐带来更大的不幸。那时,农村是大集体,每天早晨天不亮,队长一敲上班铃,全村劳力无论男女都得出门上工;晚上月亮升老高了,人们才扛着锄头回家。忙碌了一年,才勉强混饱肚子,如果缺工多了就扣工分多,一家人吃饭的口粮都不够。母亲得上工,照看我的任务又加在大姐身上。要照看弟弟又要放羊,刚上初中的大姐被迫离开了学校。大姐的学习成绩是全班数一数二的,一听说不上了,老师都到我家,劝我父母,说大姐不上学太可惜了。父母思量再三,还是没有答应,因为母亲不争工分,一家人就得挨饿。让大姐辍学是父母一生的遗憾,以致好多年后,说起来眼泪汪汪的,说他们对不起大姐,说我不好好学习就愧大姐的恩。

大姐每天背着我,走东家,串西家,一会儿都不闲着。她个子矮,又瘦,力气不大,背一会儿得把我放下来。大姐心细,手里拿个小蒲团,背到人多的地方,先把小蒲团放下再把我放在上面,怕我冰着。父母早出晚归,很难顾上我,早晨是大姐给我穿衣喂饭,晚上是大姐帮我脱衣,哄我睡觉。

我上了小学,大姐便上了工,但我发的书她最爱看,有时借邻家的书看到深夜。不知为什么,大姐的眼最怕风烟,一刮风一见烟就流泪。那年头,农村烧火难,遇上下雨下雪就更难。为了我按时吃饭上学,大姐作了不少难。有一冬天,下了几天雨又突然转成了雪。那天天气非常冷,我起床时就听到小学校的预备铃声,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见大姐还在锅灶下呼呼吹火,脸上也不知是泪还是汗,一道一道的。我没说什么,拎起书包就走了。上午第二节,我的肚子里开始叽哩咕噜的叫唤,身上更冷了。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有同学叫我,说学校门口有人找我。我出门一看,是大姐!她站在大雪中,什么也没披,头上落了层厚厚的雪……看样子已站了很长时间。我问:“姐,雪这么大,你来有啥事?”她哈哈手,说:“你没吃饭来上学,我给你拿两块红薯一个馍,刚掀锅,趁热,快吃吧。”说着,她解开棉袄扣子,从怀里拿出毛巾包的东西递给我,我一摸,都热乎乎的。看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大姐又顶风冒雪地回去了。上午放学回家,母亲告诉我,大姐怕我饿着肚子学习,掀锅自己没顾上吃饿着肚子先给我送去。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大姐回家时,在雪地上蹒跚远去的背影。每我学习上想偷懒时,就想起了大姐,想起了大姐对我的期望,就增添了无穷的干劲。

七十年代后期,我们村先安上了电,小队为了方便社员群众,安了台打面机打米机。试机器那天,方圆十里八乡的群众都来看热闹。眼看着大袋子的麦子从上面倒下,一眨眼功夫,下面就出来白面,个个称奇。可等人家技术员走了,队长傻了眼,因为谁也不知怎么弄。别看大姐是个女孩家,看看说明书,照着技术员的样子一试,竟让“电磨”重新转起来。队长当场拍板,让大姐为大伙打面。这下子可忙了她。大姐心灵手巧,又勤快,打得米面既干净又白亮,邻村方圆十里八乡的社员都拉着粮食来我们村加工。即使是半夜,只要有人喊,她都会起来,给人家打完自己再睡。母亲心疼女儿,说:“晚上风凉,冻着身子咋办,等明天再打不行么?”大姐嘿嘿一笑,说:“人家大老远跑十几里来了,咋好再让人家跑一趟。”

农村实行责任制后,大姐刚出嫁到邻村。分到土地后她就开始了科学种田。俗话说,一亩园十亩田。种菜比种田赚钱,可大姐不懂种菜技术,她让姐夫到郑州农科所学习技术,购买良种,在我们这儿第一家搞起蔬菜大棚。当年黄瓜大丰收,上市后价钱好,供不应求。秋后,她在她们村第一家盖起了三间平房。大姐喜得脸上乐开了花。

第二年,我考上了学,大姐非常高兴,特地从郑州买回块“上海牌”手表奖励我,逢人便说,她弟弟有出息。也就在我考上了学的第二年暑天,大姐在田间劳作时不幸农药中毒去世,年仅三十三岁。那几天,父母哭昏过去好几回,我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至今,我珍藏着那块已停了的上海表,那是大姐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大姐,我的好大姐,你在天堂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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