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中牟县青年路小学 李慧芬）

就是这个下午，她走了，是在同学们上作文课的时候走的。她是那样轻轻地笑着，然后轻轻地对我说了一声：“老师，我来拿东西！”然后在我和同学们惊愕的目光中，轻轻地带上了教室的门，出去了。

虽然早就听说她要不上了，但是她真的这样做的时候，我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开学这几天她没来，我一直在心里盼望着她还会来上学，因为以前她有过好几次不想上了的念头，但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所以我一直这样希望着。可是今天她是来了，但她是来搬东西的，她真的不上学了。我愣了一会，追了出去。

她正站在校园中，默默地把书本往车子上放，她的脸在太阳光的映照下，显得红红的。我走过去问她：“你上得好好的，干吗要放弃呢？”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可我觉得那笑是多么难受，我倒宁愿看到她哭，那笑容和她脸上无奈、难过、绝望的表情极不相符啊！她轻轻地对我说：老师，我明天要去纱厂上班了！”“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又追问了一句。“是的，我妈已经给人家说好了，明天就去！”她低下了头说。我有点儿气愤了：“怎么能这样呢？你才多大啊！这么小就去上班啊！”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老师，我外婆已经70多岁了，没有什么能力再管我上学了！我妈不想让我上了，她们家年内盖房子了，欠了很多帐，她想让我早点上班挣钱……”

“她们家”！“她们家”！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我想起上学期，我曾经因为她没完成作业批评过她，她后来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我才知道她可怜的身世，她的境遇。她父亲在她两三岁的时候，抛弃了她和母亲，和另一个女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她母亲后来改嫁了，可她的继父根本就不承认她，不让母亲带她去。从此她就和外婆相依为命，只有外婆最亲她，最疼她。母亲开始也疼她，总是偷偷地回来看她，给她买很多东西，也给她钱花，当然都没让继父知道。后来，母亲在新家有了弟弟妹妹，慢慢地母亲不再亲她了，有时对她很冷淡。在她从小学到初中这么多年中，她已经记不清母亲有多少次说过不想让她上学了，每次都是在外婆的坚持下，她才能继续上下去。每个星期来上学的时候，她总是不知道怎么向外婆开口要生活费，她总是不忍心张嘴。而外婆不管自己再艰难，也总是让她上下去，总是生办法给她上学用的钱。她其实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孩子，会唱歌，会跳舞，成绩也不错。不过这样的家庭环境也让她的心理过早地成熟了，有时也很敏感，很多时候也影响到了她的学习。因为她总在想，今天上完学，不知明天还能不能上呢？而现在，她真的不能再上学了!

想起这些，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我竟然语无伦次地问了一句这样的话“你自己呢？难道你不想上学了吗？”问完我就后悔了！我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她很想很想上学，为什么还要这样问她呢？这不是更伤她的心吗？果然她低着头说：“我是很想上。可是不能再上了……哎～只能这样选择了……”听着她那声“哎”的叹气，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根本不像一个才十四五的孩子发出的声音，那是一种饱经沧桑、饱尝人间辛酸但又无可奈何的声音啊！虽然她还带着微笑，但我已经看到她那双大眼睛里闪闪的泪花了，她在竭力忍住不让它们掉下来：“我不能不能听我妈的话，她是我妈……”她无力地把书本往车子上放着，我帮她扶着，帮她把书本捆在车子上。

我们两个默默地做着这些事，很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我对她说：“那你要记住，就是上班了，知识也不要丢，有空了再学学，多努力，到时候你还能参加成人高考呢！”“嗯。我会的，老师……”她的眼睛一亮，也许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吧。她整理着课本，突然把一本语文资料拿出来，放在我手中：“老师，你把这本资料送给能用的人吧！我暂时用不着了……”我的心里突然地震动了一下，眼睛有点儿热热的感觉：“好！”说了这一个字后，我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书本全捆好了，我交待她路上要小心，她强笑着说：“我知道了，老师，谢谢你！”然后小心翼翼地推着车子走了，我分明看到她用手不停地擦拭着脸。

我望着她的背影，那瘦小的背影，越走越远，我一个人站在校园里，我觉得有一种东西堵在胸口，闷闷的。我真的说不出那种感觉，我只是觉得伤心，这种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啊！这种滋味我不能描述出来，我也描述不出来。我有什么值得她谢的呢？因为我一点儿忙也帮不了她，我也完全帮不了她。因为她是别人的孩子，也是个不幸的孩子。父母的婚变影响了她的学业，也影响了她的一生。天下还有多少这样的父母？还有多少这样的孩子呢？这些父母们，难道不该好好深思深思吗？你们这样的作为，又给孩子们造成了多少伤害吗？你们想过吗？

（当我敲打出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心情很沉重很沉重。因为我也是孩子的母亲……）

附上学期她给我写的一封信的一部分：

亲爱的老师；

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这次是我的不对，但是我请求您看下去，就算是对一个无奈的人的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个星期我回家后，我妈问我在期中考试中是第几名，我如实回答是第二名。我妈问我第一名是谁，我说是张果，我妈就说：“人家能考第一名，你为什么就不能？别忘了，你开学时是分到培优班的，是你自己任性要到普通班的。你在这个班就应该比别人考得都好！“接着说我姨夫说我学习不好怎么的，不想让我在学校混了，让我去打工，后来我坐在床边一直在流泪，并且和我妈吵起来了，其实我也能理解她，毕竟爸妈离婚后她真的很不容易，再加上今年她们家才盖了房子，的确没什么钱，而外婆已经这么大的岁数了，没有能力再管我了。所以星期六那一天，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昨天上午我上学的时候，问她要30元钱的生活费，想想要两个星期不过了，您猜她怎么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开玩笑，她说：”以后，每星期还我30块钱！”她的语调是冰冷的。我接过钱什么也没说，拿起书包就走了，因为这一句话，我哭了一路，我的心里难受极了，我想世界上有几个妈妈会这样说她的子女呢？一路上，我一直在考虑这，我要不要再上学了，如果我不上，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但是外婆不依，再说我学习并不是太坏，我又很怕，我以后会后悔……

老师，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您从开学到现在多次找我和张果到您的住室聊天谈话，张果做到了，而我去没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