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中的“侠”（二则）（中牟县韩寺镇第二小学 花传盛）

一、武二郎

博友“见素抱朴”兄称某为“花侠客”，好像俺既“侠”且“花”，三流武侠小说中的人物一样。“名者，实之宾也”；事实上，某既不“侠”也不“花”，和“花和尚”一样担了个虚名。

说到“花和尚”，我枕边有一套金圣叹评点本《水浒传》，常看常新；这一回不妨从“侠”字着眼。

关于“侠”，司马迁认为，是“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金庸借郭靖之口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按照这个思路看，觉得梁山好汉中配称作“侠”的，不过武松、鲁达、林冲、石秀、李逵、宋江和晁盖等寥寥数人而已，其“侠品”高下参差，也颇为不同。

先说被金圣叹誉为“别人有大段不及处”的“天人”武松。

这武二郎最为人所称道的，是“景阳冈打虎”、“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和“血溅鸳鸯楼”四件事。细论起来，“斗杀”和“血溅”不过是报复、仇杀，与“侠”不沾边儿；后者甚至有滥杀无辜之嫌。

“打虎”这件事，值得夸耀。这也是武二常常挂在嘴边儿、题写在墙上的“平生得意事”。客观上说，打虎确实是一件“善事”：替阳谷县居民除了一害，又解了众猎户的“限棒”——只是与“侠”无涉。武二郎过景阳冈，可不是本着为民除害目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猝然和老虎相遇，打虎自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时他还没有被称作“行者”，也没有达到“舍身饲虎”的境界。

至于“醉打蒋门神”，恐怕是他“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为了义气给金眼彪施恩当枪使了。在这件事之前，武二为了一个小小的都头之职，心甘情愿地替县令去京城送不义之财；此后，他又被张都监小恩小惠拉拢甘为心腹，结果入了圈套，差点儿丢了性命。

结论：武二郎 “忠”“义”双全，于“侠”有亏。

二、林教头及其他

《水浒传》中的英雄，我小时候最佩服林冲。主要原因可能是京剧《野猪林》里，李少春饰演的林教头英武中透着儒雅。

金圣叹称林冲“自然是上上人物”，说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

林教头有案可稽的侠举是“水寨火并王伦”，梁山基业全靠此举奠定，功莫大焉。然而，细论起来，这一事件有一小半是“智多星”吴用煽风点火所致，另有一小半是衔恨既久拿王伦泄愤。

天王晁盖和“及时雨”宋公明二侠的共同特点是“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一个是“但有人投奔，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极似孟尝重生；另一位是“人问他求钱财，亦不推脱”，好像财神现身。这二位结交黑白两道，财源不竭——行侠的举措是大把地散钱。

钱是好东西。晁天王有钱，是有“赤发鬼”刘唐这样的客人来“送富贵”；宋押司有钱，来路也不正——他是刀笔小吏，薪俸自然有限；他老爹宋太公乃出了名的泼留希金，家里的财物，天天“件件定要自来照管”，夜夜“亲自点看”；做儿子的又是“驰名大孝”，肯定不会偷拿家里的财物送人情——不是血汗钱，散施起来当然不心疼。

晁盖“有粗无细”，宋江深谋远虑。从有心无心的角度看，晁天王的侠品要高于宋江。不管怎样，他们花出去的钱都获得了良好收益，二人一前一后坐上了头把交椅就是证明。

这样看来，梁山好汉中侠品最高的当属鲁达、石秀，是“上上人物”；林冲、武松属“上中”；李逵是“天真烂漫”，与晁盖同列，属“中上”；宋江只该“中下”。

从梁山好汉这一群体来看，他们号称“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按照“为国为民”的标准，该属于侠义中的高境界。然而从《水浒》一百回本看，他们“三打祝家庄”、“踏平曾头市”，乃至“破高唐”、“陷大名”，多半是报仇雪恨，甚至是“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至于《水浒》一百一十五回本中的“平田虎、王庆”，自是甘做朝廷鹰犬为虎作伥，岂有侠义之可言！

梁山好汉每况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