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缝纫机（郑州市管城区港湾路小学 李 茜）

家里那台“敦煌”牌缝纫机和我同岁。机头是黑色的，几处常磨损的地方有些许岁月的痕迹，其它地方都仍然是漆黑锃亮的。漆黑锃亮的部分，除了“敦煌”牌商标外，还绘着眉目清秀的飞天和中国味浓郁的二方连续图案。飞天衣裙飘曳、巾带飞舞，姿势优美且动态十足。以黑色为底，图案显得更突出和温暖。缝纫机的面儿刷着浅黄色的油漆，木板的纹路十分清晰。儿时见的门窗家具多是铁锈红，光泽度也很一般，而“敦煌”的缝纫机的黄色既亮又别致，让人很是喜欢。

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买台缝纫机不容易，我家的缝纫机是我姨夫托人买来的，爸爸妈妈说花了一百多元钱。那时候的衣服都是自家做的，到集市上扯上称心的布料，量体裁衣，然后在缝纫机上缝纫。让一家人穿得暖、穿得体面，“敦煌”牌缝纫机作为妈妈的得力助手是功不可没的。

缝纫机是妈妈的专属品，除了干好农活外，妈妈还要做全家人的衣服，很多时候还要帮助邻里裁衣做衣。买成衣是很贵的，自己做就节省得多。我一直很骄傲，我的妈妈是个巧手的妈妈。和别人同样的一块布料，经妈妈的手就会变成与众不同的样式，她总是把握着潮流的走向，流行泡泡袖了，妈妈就做泡泡袖的衣服；流行小立领了，妈妈就做小立领的衣服；流行穿“将军绿”的布料，妈妈就给我们做有着肩章的“将军绿”衣服……在领子或袖口上加个边，在衣兜上设计个小变化，在胸前绣朵小花，妈妈还创造出了蝴蝶领……穿新衣的机会是不多的，为数不多的新衣在我的记忆中都有着清晰的印迹。不管是夏天的连衣裙还是冬天罩棉袄的外衣，哪怕是姐姐穿旧穿小的一件退色的衣服，妈妈也会反过来重新缝制，让我穿上去跟新的一样。妈妈的巧手，让我的童年过得十分美丽，大年初一小伙伴们在街头比新衣，我那被绣了花或被加上妈妈奇思妙想的衣服总是被大人小孩围着看。

经常有邻里拿着布料让妈妈帮着裁衣，因为妈妈裁剪的衣服穿上去总是十分合体。可是妈妈并不满意自己的手艺，在她38岁那年竟然又去了裁剪缝纫班学习了。裁剪缝纫班的学员大多是年轻的小姑娘，唯有我妈妈和老师的年龄差不多。已经有了丰富实践经验的妈经过课堂上理论知识的学习，裁剪衣服更得心应手了。在那次达三个月的学习中，妈妈还学会了机绣——用机器绣花。把一个扁扁的金属片把缝纫机放针的地方换掉，就可以利用缝纫机绣花了。那时候，妈妈绣了好多的枕头，因为好多的亲朋好友都想要。

我始终是妈妈的黄金搭档。我自小爱画画，很多时候妈妈绣的花都是我画上去的，外甥女萌萌出生那年我还是学生，妈妈为萌萌绣的第一个兜兜儿就是我和妈妈一起创意的，淡紫色的，绣了一只可爱的毛茸茸戴着帽子的小鸡，我还画了五线谱，是有着流畅自由线条的五线谱，上面调皮的音符是so so la so do si ，祝你生日快乐的调儿。

我和妈妈的缝纫机也有着很多故事。妈妈不用的时候，都是把机头放进去，使缝纫机平整得就像一张小桌子，然后用特制的罩盖上。我总是喜欢把缝纫机当课桌，伏在上面写作业。一定是三年级或者三年级以后的事，因为我已经开始使用蓝色墨水了。一定是吸墨水的时候忘记盖盖子，我把墨水瓶打翻了，顿时墨水洒在了那块满是绿色小花的布罩上。尽管我以最快的速度扶起了墨水瓶，墨水还是毫不客气地洒了一大片，而且墨水还在向四周渗延，足足有碗口大小，我傻眼了……怎么办？这大片的蓝色墨迹是抹不去的，我只好硬着头皮找妈妈。“妈妈，我犯错误了。”我低着头，声音小得自己几乎都听不见。不记得妈妈说什么，只是知道妈妈并没有生气，让我舒了一口气。直到现在，那个绿色小花的布罩还在，虽然经过反复的清洗，那块墨水印记仍然还在，仍然很容易就让我穿越时光，回到三十年前。

跟缝纫机的故事不止这个，因为常常见妈妈在缝纫机那儿忙乎，看着一块简单的布块神奇地变成男人的衣服、女人的衣服、大人的衣服、小孩子的衣服，我也想试一试。试一试的想法没敢告诉妈妈，在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悄悄地坐在了缝纫机前的椅子上。学着妈妈的样子，我手脚并用，“哒哒哒”地踩着，手随着手中的物什挪移，竟然也成就了一些小东西来。我在缝纫机上做过一个花裙子的小姑娘，圆胖脸，我叫她“胖胖”，做过一个有着两条瘦腿的男孩，我叫他“丁丁”，为我的一个能动胳膊腿的塑料娃娃做了一个大红的肚兜，我在肚兜上绣了花，还绣上了我给他取的名字“豆豆”两个字。最让我有成就感的是有一次我看见妈妈做衣服用剩下了一块白色的有着褶皱的布，我就悄悄关上门，趁着妈妈不在家，我为自己做了一件无袖的、领口沿着一圈荷叶花边的上衣。那件上衣我很满意，然后就拿给妈妈看，也受到了妈妈的表扬，那件衣服还被我堂而皇之地穿在身上，还照了两次像呢！那大概是我十六七岁时候的事了。不过可不是每次都成功，剪着做着发现坏了的时候我就悄悄地藏起来，藏到妈妈发现不了的地方，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丢掉，只怕妈妈知道了说我浪费。

家里的房子几经翻盖，淘汰了不少的家当，而妈妈的缝纫机却始终跟着家里的人，没有被丢弃或者送人。它也始终担当着妈妈助手的角色，帮妈妈做些小活儿，也帮有求的邻里做点小活儿。

若干年后，说不定我的侄子会写一篇叫《奶奶的缝纫机》的文章，也许他还会写道那“敦煌“牌缝纫机和他的二姑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