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吃香蕉的孩子们（郑州市管城区教研室   邱成立）

那年，我在一个农民工子弟小学教三年级的语文。过了有半个学期吧，学校领导说要听我一节课，让我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呢？我上师范的时候，就一直喜欢写作，还在报刊上发表了几篇小文章。当了教书先儿之后，这个爱好也一直没有丢，我想，既然写作是我的专长，那就上一节作文课好了！正好，课本上有一个习作训练是“写一写你喜爱的水果”。我觉得这个题目挺容易写的，就决定上这一节作文指导课。

为了让孩子们更好地写好这篇作文，我事先准备了一些水果，有橘子、有香蕉，更多的是苹果。因为在当时，苹果是最便宜的水果了。我想让孩子们先仔细观察一下自己喜欢的水果，然后再细细地品尝品尝，最后再把自己的观察和感受写一写。

领导们来听课了，我事先并没有告诉孩子们有人要来听课。他们看到教室后面忽然坐了好几个大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过，孩子们很聪明，他们很快就明白了这些大人是来干什么的，一个个坐得笔直笔直的，就等着我来上课了。就连那几个平时喜欢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也坐得规规矩矩的，一脸的认真和期待。我站在教室外面，深吸了几口气，稳稳了神，端着装满水果的托盘走进了教室。

孩子们显然被我的举动搞蒙了，一个个大瞪着两眼望着我手里的托盘，望着托盘里各色各样的水果，嘴里忍不住发出了轻轻的“啊”声。

我微笑着对孩子们说：“同学们，这节课，我们来观察一下我们平时爱吃的水果，然后把这种水果写一写，好吗？”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我。

我说：“谁来说一说你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

一个孩子说：“我最喜欢的水果是苹果。”

另一个孩子说：“我也最喜欢苹果。”

还有一个孩子说：“我最喜欢的水果也是苹果。”

我一连问了好几个孩子，他们都说最喜欢的水果是苹果。

我奇怪地问最后回答问题的那个孩子：“你们为什么都喜欢苹果呢？”

那个孩子的脸立刻变得红通通的，真像一个大苹果。他想了想说：“因为我没吃过橘子，也没吃过香蕉，只吃过苹果。我觉得苹果最好吃！”

听了那个孩子的回答，我一下子愣住了，呆了好半天才说：“怎么，你没吃过香蕉？”

那个孩子的脸依然红通通的，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师，我也没吃过香蕉。”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说。

“老师，我也没吃过香蕉。”又一个孩子的声音。

“老师，老师……”

我说：“还有哪位同学没有吃过香蕉，请举手告诉老师。”

一只小手举了起来，又一只小手，很多只小手举了起来……

我数了数，全班36个孩子，有35个同学举起了手。我问那个没有举手的孩子：“你一定是吃过香蕉的了？”

那个孩子站起来，有点儿自豪地说：“老师，我吃过香蕉，我觉得香蕉比苹果好吃多了。”

我又问他：“你什么时候吃过香蕉呢？”

那个孩子说：“那是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我病了，发烧，烧得很厉害，一连好几天，什么也吃不下。爸爸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香蕉’。爸爸就给我买了几个香蕉。我吃了香蕉，病很快就好了。”

我说：“病好了以后，你有没有再吃过香蕉呢？”

那个孩子咽了口唾沫，冲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

“爸爸说香蕉很贵的。”那个孩子低下了头，轻轻地说，“爸爸没有钱，不能给我买。”

“同学们，老师不知道大家都没有吃过香蕉，所以买的香蕉也不多。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每人尝一口的。我们不但可以每人尝一口香蕉，还可以每人尝一瓣橘子，每人分一个苹果。请同学们仔细品尝一下这几种水果，然后再说一说你最喜欢哪一种水果。”

我把水果发给孩子们，每人一个苹果，一瓣橘子。每个小组分一瓣香蕉。孩子们面对着这些普通而又珍贵的水果，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好半天，他们才拿起这些水果，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在嘴里慢慢地品味，再轻轻地咬一小口，在嘴里慢慢地品味，认真地比较。孩子们仔细品尝、比较之后，我又问他们：“谁来说一说，你最喜欢哪一种水果？”

一个孩子说：“我最喜欢橘子。”

另一个孩子说：“我最喜欢苹果。”

更多的孩子则说：“我最喜欢香蕉。”

我说：“其实，这几种水果各有各的长处，各有各的特点，喜欢哪一个都是可以的。可是，如果我们没有亲自品尝过它们，就无法做出比较，也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同样，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如果我们的眼界过于狭窄，如果我们的知识不够多，也会影响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和理解。这，其实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读书的理由。”

“哗——” 正在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看着我时，教室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掌声。我这才记起，学校领导正坐在教室后面听我的课呢！我这才记起，我要讲的是一节作文课，可我，却忘了让孩子们写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