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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乡长和他的父亲(郑州市十九中 陈彦铮)
官场上的事情说起来也真有点意思,比如说,你当上局级干部,就被称呼为某“局”,而把“长”字省略了去,这样一种叫法,听得人感到心里舒坦,显得彼此之间拉近了距离,叫的人也显示出一种尊重和亲热,最起码是节省了一个动作,那就是嘴唇张合的重复。
以此类推,当上乡长,就得叫“王乡”或“张乡”了,不管你是正的还是副的,让人一概听不出来,但是到书记一职上就不能这样叫了,因为“书、叔”同音,如果简称了,未免有些谁佔谁便宜的嫌疑。
韩子孝从小公务员级别上熬了多少年,终于被派到了一个市的乡镇当上了乡长,这么一来,乡大院里的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都跟他称呼“韩乡”,起初他觉得别扭,时间长了,不听到这样的称呼,反倒心里觉得不舒服了。
韩乡自从“发迹”之后,在城里借助关系买了三套楼,一幢是他、媳妇、女儿一起住,另一栋出租,还有一套闲着,他只是偶尔过去看一眼,剩下来就只有等着升值了,这年头子,有钱在城里买楼,也是发财的一种手段。
韩乡事事如意,什么都不缺,就是短了什么,到时也有人给送来,家中的事有夫人操持着,并且夫人还在市财政局上班,女儿也已上高中了,所以,他刚刚步入中年就发了福,肚子一天比一天见大。
他只有一件心事是让他不好处理的,那就是在乡下还住着自己70多岁的老父亲,韩乡母亲去世的早,是父亲把他含辛茹苦的拉扯大,按说父亲已到了这个年纪,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也曾几次派司机用车把父亲接到城里來,可是父亲每次住不几天就闹着要回去,弄得他也没办法,只好依了父亲,仍旧住在老家的旧屋里。
老人每次从城里的儿子回到家,总可以对街坊四邻夸上一阵子:说儿子家的楼房住在第几层,屋子是多么的敞亮,光大厅就有几十个平方呢,更别说卧室里布置得有多么阔绰了,儿子的人缘特别好,每天串门的人都络绎不绝,他去住几天,人家一听老爷子来了,都提着礼物去看他,见了靣,老爷子长,老爷子短的,叫得可亲热着呢,邻居们听了,羨慕不已,都夸他有个好儿子,父亲听了更高兴了。
每次他回家去看父亲,在离家门很远的地方就下车了,他让司机先把车开到家门口,家乡的公路不宽,也很颠箥,看到公路,他心里总在想:这个乡里的乡长也不是个干人事的,20多年的旧柏油路,也没人操持着重修,整天不知都干了些什么?可是每逢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因为怕这位乡长反唇相讥,又不好把这事提出来。
好在下了大公路就快到家了,他一路走,一边和认识的与不认识的乡亲们打招呼,有时甚至还站下来说话,于是,婶子大娘都直个劲当着面夸他,让他又高兴,又不好意思。
走到门前,父亲老早就站在门口等他,他急急忙忙地走到父亲跟前,什么都不说,只是对着父亲笑笑,父亲也随着无声的冲他笑笑,他让司机打开后备箱,从里边取出大包小包,自己亲手提着,父亲想接他也不给,就一直走进屋里。
每次他来,司机都不下车,自己一个人在车里呆着,听着音乐。父亲陪着儿子走进屋,韩乡东张西望地看着,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父亲给它搬了把木椅,用嘴吹了吹,又用手在上面掸了几下,说让他坐下来,他似乎没有听见,仍然把手插在口袋里,在屋地上转着。
倒不是因为他在自己的大办公室里坐惯了那张大大的办公桌后边的转椅,那把椅子对他来说是个“宝座”,坐在上边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坐在上靣,可以训斥一切比他官小的家伙们,没事的时候,他用脚尖轻轻点一下地板,椅子微微转动一圈,像是权力的滚动,坐在这样的“宝座”上,他得意极了。
父亲见他不坐,就只好跟在他后靣喃喃地说着什么,他又仰起脸来,看着顶棚,父亲的话像是没走进他的耳朵,他打量着这间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屋子,从上高中以前就一直住在这间屋子的炕上。那时父亲做饭给他吃,冬天的炕头烧得热热的,父亲怕他冷,让他睡炕头,自己挨着儿子另捂一床被,他那时身子是暖的,煨的心也很热,总想着将来一定要好好地报答父亲,有几次他说出来,父亲听了也只是笑笑。
他看着屋中的一切,旧屋比自己住时又老了许多,一个铺盖卷在炕头上的里边一角,上边还搭了一件旧的蓝大衣,他一眼认出来,那还是自己上高中时父亲给买的,这么些年过去了,父亲竟还舍不得丢掉,炕上像是长期没人管一样,显得有点儿乱,桌子上自己给父亲买的那台25英吋的彩色电视机还在,只是上面蒙上了一个旧布罩,像是永远都不曾有人看过。
他的眼光在屋中游移着,忽然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自己熟悉的篮子,那是盛放干粮用的,自己从小时起,就数不清有多少次掀开上面盖的一块白布,从里边拿父亲蒸的窝窝头,他那时觉得父亲做的饭好吃极了,现在无论再走进多么高级的饭店,似乎都吃不到了。
想到这里,他凑过去,用手轻轻撩开一个角,一个黄黄的窝头,静静的坐在里边,旁边还挨挤着几个干裂开的馒头。
他的眼睛一潮,心猛地一抖,手被吓得退了回来,他不敢再看下去了,冬天眼见又要来了,父亲的秋也快收完了,他抬眼隔着窗上的玻璃向院中望去,墻角的西头,斜斜地站立着一个并不很大的玉米圈子,地上还散乱几抱豆角秧子,他隐约看到上面的豆角还没择完。
他转过身去,看着父亲的脸说:“爸爸,跟我到城里住去吧,别在家遭这份子罪了”!他说话很诚恳,声音也很低。
父亲抬起头来,躲了一下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我不去,我自己在家还是可以过的,再说,楼上我住不惯,又没多少认识人,没话可说,闷在屋里就得憋出病来,你每天那么多朋友来家,看到我这样一个糟老头子,也给你添堵,红红她妈妈那个干净劲儿,我也待不住,好在我一个人在家住惯了,也没什么,等再老些动弹不了再说”。
韩子孝听了父亲的这番话,就没再言声,是啊,父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妻子的脾气自己知道,每次爹去,总是不冷不热,饭做好了,端上桌来就自己一个人走开,从没在饭桌上和老人说过话,父亲就觉得不自在,父亲坐过的沙发上,她总是随手用掸子扫两下,进门就換拖鞋,父亲站过的地方,也要用半干不湿的墩布拖几下,女儿对爷爷也是带搭不理的,自己做了很多次思想工作也不见效果,父亲就为这个,去了住不上几天,就借口家中有事,让他送回来,每次他让司机来接父亲,老人也总找托词推托着不肯去。
看来这次又不行了,韩子孝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问父亲缺啥不?父亲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缺,于是,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数了数,一共是三千,这是今天他管下的一个村长送给他的,说是托他办点事,没容他多说,这个村长撂下就走了,他想追出去,又怕被别人看到,就只好收起来了,这时他拿出来,正好孝顺爹。
父亲接过钱,并没多说什么,他知道儿子有钱,就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儿子起身要走,父亲有些舍不得,就一直送出大门口,见儿子打开车门坐上去,司机摇下玻璃,对着老人挥了挥手,儿子也伸出脑袋,对父亲喊了声:“回屋吧,等过几天再来看您”!说着,汽车屁股下冒出一股子说不上是白还是黑的热气,开走了。
父亲站在大门外,看着汽车拐上国道,直到望不见了,这才慢慢地走回自己的院子里,他要接着择完堆在院子里的豆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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