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汝南县韩庄初级中学   肖永成）

赵老师在农村中学干了39年，再有一年就退休了。这天傍晚，赵老师早早地做好晚饭，给妻子说：“吃了饭去散步，来回目标最低一万步。”

赵老师是“一头沉”，妻子在家干了一辈子农活，这两年力不从心了，就把地包给了人家，跟着赵老师生活，说是靠赵老师的高级教师工资享清福呢。

两人走着说着，讲老家里邻居谁家的孩子买车了，讲哪家亲戚在外挣了钱不回来了，讲一茬儿成家的谁家谁家在城里买房子了……讲着走着，也忘了既定的步行目标，赵老师掏出手机一看，已经超过一万步了，夫妻二人互相取笑，都说对方是大喷子，于是，连忙返回。

天色黑了下来，路边新装的路灯齐刷刷地亮了起来，赵老师和妻子的身影，长长地贴在平展展的水泥路上。赵老师注视着自己的头影，突发奇想起来，“孩娘，你看我得有20多米高吧，我真有这么高，一伸手不就摸着咱学校的搂顶了。”

“信球，这世上也没恁高的人，真长这么高，该住多大的房子，睡多大的床，出门坐多大的车呀？”妻子怼赵老师这个文化人总是不客气。

闻听此言，赵老师突然茅塞顿开，手舞足蹈地说：“孩娘，我真长这么高，那还不是全球唯一吗？还不把我当外星人供着吗？世界各国元首还不抢着邀请我吗？……”

“好了，好了，别喷了，看好路，别跳路牙子上拌倒磕掉牙了！”

赵老师愈发兴奋起来，“孩娘，我要是真这么高，那篮球不伸手就塞进一个，足球不抬脚就踢进一个吗？谁想挡也挡不住呀，我身高20多米呀！”

“看你那出息，长恁么高就为了塞进去个什么球玩艺儿，你就没想着干点别的？”妻子弯腰提提鞋，照着赵老师的影子吐了一口唾沫。

“咦，这你就不懂了，这进一个球看在哪儿呢，要在奥运会上进一个球奖励十几万、上百万呢！”

“啊！”赵老师妻子立马也

兴奋起来，一把搀着赵老师的胳膊，“那咱也能在城里买房子了？”

“肯定了！”

“那几十万也不在话下？”

“哼哼，别说几十万，几百万、上千万也不成问题。”

赵老师妻子沉思一下， “那你说不定还在大城市里买房子呢。”

“岂止是大城市，我还要到外国买一套别墅享受享受呢！”

赵老师妻子忽儿担忧起来，“那你一住到别墅里，会不会嫌弃我，找个年轻的女人呀？”

“那不一定，那不一定……那怎么说呢，怎么说呢……”

赵老师支支吾吾起来。妻子一听，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跟你一辈子受苦受累的……我真是瞎了眼了，我的娘啊——”

赵老师连忙搀扶妻子，一只手伸向妻子的口袋掏卫生纸。这时，路灯一下子灭了，四周一片黑暗。

“孩娘，影子，是影子！影子没了，没了！”

赵老师妻子止住了哭声，睁眼一看，唉呀，唉呀地朝赵老师屁股上拍打了一阵子，定定神儿朝着远处的一片黑影说：“那儿是咱的家吧？”

“是的。”

“那咱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赵老师两口黙默无语，至于今晚走了多少步，也没心思再看了。

2020.04.18于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