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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汉(陈品茗)
发布时间:2025/1/11  阅读次数:18  字体大小: 【】 【】【


醉汉(陈品茗)

(上)

大江市物资局轻化科科长程友康,在清江市,是有一号的人物。在那个年代,计划经济,能控管物资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有审批权,就是没有这些权力,能弄到批文的,都算是有本事的人。

程大科长,今年46岁了,前妻年前刚被他休了,没三个月,又娶了一个漂亮的小媳妇,今年才21岁,原来在纺织厂,让程友康看上了,就托人给弄到了市文化馆工作。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有审批化肥和轻工机械的权力,到哪去都是一身的灰中山装,灰帽子,手里还总要拎着一个人造革的黑公文包,就是面相不好,一脸的酱油麻子,还别说,这并不影响他的官相,人们在背后都叫他程大麻子。

这不,程友康在农村老家的大哥,要翻盖房子,程友康不费吹灰之力,就在物资局的建材科拿到了木材和水泥的批文,这还有什么说的,给他写批条的,到时找他弄化肥指标,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哥们们就得互相帮忙,谁不求谁呀。

听说科长要把一车的木材和水泥弄到离清江市86公里外的长河镇去,第一个上来讨好的准是王小春。别看小春在这个五个人的科室里排行老四,仅比最小的会计王小梅大一岁,今年刚满二十五,可在物资局工作已满六个年头了。

在这个权力与金钱的热板凳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们的工作,不知道有多少人挖空心思、托门路,想调到这个部门工作。王小春比谁都精,局长是靠不上,科长就在身边,不拍他拍谁呀。谁不想求点实在的,谁不想坐稳这把交椅啊。

不用说了,程科长的事,王小春都弄明白了。要面子的王科长准备在728日那天,把科里的几个人手下都带上,一同将材料送回老家去。他并打长途电话给大哥,让大哥那天中午备上几桌酒席,要请上乡镇的各级干部,一同喝个酒,也给程家再扬扬名。

科里剩下的三个人,除了小梅是一个文静、不爱张扬的女孩外,那两个也是久经杀场的战士,一个是38岁的计划员刘东山,另一个是32岁的统计员吴大江。这两个宝,早就是面和心不和了,经常是在科长面前耍小聪明,相互“扎针”,其实他们对自己的上司也心怀不满,油水大的活都让他给占了,自己只能喝点汤,只不过是敢怒而不敢言吧了。

可话说回来了,多少领导的亲属,都盯着这里的肥缺,你要是不把头哄好,这喝汤的饭碗给弄没了,那就太不值了。先机让腿脚勤快的小春占去了,捧场还是要人做的,两个人就合计着让一个关系不错的下属公司,备上十条烟,三箱白酒,可别让王科长看咱不会办事。

王小春先是在物资局办公室预定了一辆吉普车,又找运输公司马经理,以王科长搬家的名义,预定了一辆解放牌大货车,这就算是一切就绪了。

南方的七月正是农忙的季节,一年二季水稻,城里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知道不插“五一”秧,不插“八一”秧就行了。可王大科长选的这个日子—728日,确实给家乡人添乱了。又赶上他那个大哥,比二弟还要面子,这场子得搭大点,这是长脸的事。二弟在清江市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地方乡镇的头头脑脑的,想巴结还来不及那,不愁请不到这些要人。

头几天就开始差人送请柬,乡、镇的一把手,还得亲自去送。头一天晚上请人杀头猪,在屋后边搭起了一个大棚,请了二个当地就算是小有名气的厨子,准备十桌的酒菜,这不是红白喜事,就是准备重新翻盖个宅子,这场面就不能算小了。

程友康的大哥,叫程福康,也是个不简单的人,家中排行老大,也是上学读书的料,可因当时家庭贫困,下边又有一个弟弟二个妹妹,就没有继续上高中,帮助父母来抚养没有成人的弟弟、妹妹们,他发誓,要把弟弟、妹妹培养成人。

只比二弟友康大三岁的福康,拜了镇子上的泥瓦匠李小权为师傅,学起了泥活手艺。聪明好学的他,学徒三年后,就能独挑大梁,对外接活了,按现在的说法,他也是个包工头了,再加上他嘴甜,工程活接的做不完,他也履行了对父母的承诺,供弟妹们上学。

二弟考上了当时还是清江县的机械中专,三妹和四妹也相续考上护校和纺织学校,都在清江工作了,吃上了商品粮。弟妹们也确实起心里感谢他们的大哥,只要是大哥的事,他们都会想方设法的去办好。

在清江工作的三兄妹,就是老二友康手中有权了,弄点煤炭、化肥,便宜粮油,那都是老二的事,老二也讲良心,不用大哥操心,到时办好就差人送到家去了。这也是患难出来的感情,也是对大哥的一点补偿吧。

话说回来了,大哥福康这么张罗二弟回乡来送材料的事,简直办成了给二弟回乡的隆重接风仪式了,可他还是想借这个机会,感谢二弟这些年来对他们家的关照,二弟给他的影响,也使他受益非浅,好多乡镇的活,别人都是看着他和二弟的关系。相互利用,双方都好,何乐不为哪。

福康关于请什么人也大动了脑筋,关健还得看来的是一些什么人,别说是自己所在的乡,周围方圆上十里的乡长、镇长都请到了,最差也是村级书记,这些农村的土黄帝,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一般人八抬大轿也别想把人家请来,能撼动他们的,也只有这些在农村中有一定影响的能人了。

(下)

酒喝到这个份上,挡是挡不住的。再遇上同桌的几个乡坤,巴不得有人来闹酒,别说是城里来的几个窝里斗,什么场面他们没见过啊,到这来,不喝趴下,就是没喝好。现在该轮到他们说话的时候了。

打头的就是马福贵副镇长,他走到刘东山旁边,拍着东山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急,他叫打下串的伙计拿酒来,要给每个人斟酒,陪刘东山和吴大江把这杯酒喝下去。

吴大江打软了,两条腿直抽抽,他知道自己那两下子,三、四两酒就打发的主,怎么还敢再一口闷下这半斤烧酒哪。他知道刚才有些话不该说,戳痛了刘东山,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刘东山是搓大江的火,竞在大庭广众面前讲自己老婆喜欢上了一个小书生,这让自己的脸往哪搁。大江说的没错,自己的老婆的确是喜欢上了一个比她还小6岁的医生,刘东山也是个爷们,他也不容自己心爱的人在情感问题上有什么偏差,离婚是必然的,为了夫妻一场,好聚好散,东山选择了与老婆协议离婚,正在运作着此事,在没有拿到公证后的协议书之前,她还是自己的老婆,科里的人也都知道。可吴大江怎么能在这种场合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让自己在众乡坤面前没有了尊严,更丢尽了脸面。

必定刘东山是读过书的人,工作有一套不说,在物资局里也算是个秀才,不温不火的,从不跟别人争吵什么。今天就是个例子,要是别人早撺儿了,他却采取了用喝酒的方式收场。

马福贵给在坐诸位的小酒杯里都倒满了酒,提议大家起身,陪他们兄弟两个把这杯酒干了,东山是豁出去了,可大江说什么也不答应,还是马副镇长有办法,再提议他们二人做两口喝完,在坐的除王小梅一个姑娘外,其它人陪喝两小杯。可大江还是说什么都不干。

“事不过三,我马副镇长再让你一码,做三口喝完,我们陪你们哥俩喝三小杯,酒不喝清,不准坐下,自己喝不下,我们帮你们喝下!” 马福贵话中有话,也不会再让步了。

吴大江知道今天非栽这不可,他也知道,这酒不喝下去,马副镇长铙不了他,帮着喝是“名词儿”,捏着鼻子往嘴里灌可是“动词儿”,看来这酒是非喝不可了。

旁边的王小春也在犯嘀咕,喝了这么多酒,现在头就有点痛,还要再陪三杯,这马副镇长分明是在一箭双雕,后边还不知道他又耍什么花活儿那,今天算是完了,别想明白着回去了。

马副镇长什么也不说了,一仰脖,先干为净了。刘东山揣起大玻璃杯,按约定的,一口下去,三分之一也没了。该大江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喝过酒,这可是要命的酒啊,没办法,一口咧下去,直呛呛。东山要说,话还没蹦出来,马福贵抢先发话了。

“这一口没到位,下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我还是劝兄弟再找补点。”

这刘东山今天是赌气,就是过后歪了,他也能把这口酒喝下去,别说三口,就是一口闷也喝的下去,不就是一闭眼的事吗。可吴大江不行,被动喝酒,酒难咽啊。无奈之下,又找补了一口,算是过了这第一关。

唯一自由的王小梅,看着他们受罪的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担心他们喝坏了身子。好在王小春只是陪酒,要少喝不少。她知道王小春一直喜欢自己,就是没敢直言对自己表白。女孩吗,有一种直觉,她也喜欢小春的外表,高高的个子,体形又那么好,白净净的瓜子脸,还算帅气。可她看不惯小春总爱拍领导的马屁,不能凭真本事,在事业上干出一翻成就。可她有时又想,谁不想当官?又有几个不想往上爬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这种迷茫中,算不算是喜欢上了王小春,虽说双方都没挑明什么,可心里还是牵挂着他的一切,真怕他今天也喝倒下。

马福贵继续唱着主角,第二大口和第二小杯的下肚,前者看似有些晕乎,刘东山还能用身子倚在桌子旁,吴大江就弱点了,用身子倚着,还得用手抓着桌边,不然就支撑不住了;后者别人都没事,可王小春胃里直翻腾了,酸水直往上涌,小梅赶忙过去给他塞了一个手绢,算是给个安慰。

这一鼓作气的第三次大会师,刘东山和吴大江已经撑不住了,天旋地转的,已经分不出东南西北,没一会就胡话连篇了,歪靠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这两个算是喝好了,马福贵还不算完,在他眼里,王小春还不能算是喝好了,同桌的几个乡坤一递眼色,又一轮的轮番敬酒来了,小春想跑是跑不了的,跑到外边厕所去呕吐一气,又让人家给拽回来了,接着喝,接着吐,直到人家满意为止。

这桌上清江市物资局的四位同仁,除小梅是个女孩,人家手下留情之外,三个大男人都趴下了。再看看首桌的程大科长,也让地方的一级要人给灌趴了,小媳妇齐小艳,中间想代当家的喝一杯,哪知这一代就代坏了,上了“贼船”,没帮上忙,反而把自己也搭上了。两个人醉的都不成样子了。好在程友康是久经沙场的,酒喝多了,可意识还有,不赶快返城,就只怕回不去了。他拉着右边坐的大哥的手,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到底是亲兄弟,福康马上明白了二弟的意思,明天还要上班,今晚必须赶回到清江市。

宋镇长调来了镇上的吉普车,分两批将他们送到镇子外边的停车场,好在清江来的两个司机没敢多喝酒,将车开回清江是没什么问题的。

车开动了,还是吉普车在前,解放车跟在后。由于车子的颠簸,几个迷迷糊糊的醉汉又从晕厥中惊醒。王小春自在了,一个人在解放大货上连唱带跳的就在车上折腾上了。刘东山要找吴大江算帐,说吴大江破坏了他的名誉,并口口声声说大江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大科长还在摆官谱,带着醉意还在要挟东山和大江老实点。平时怎么都行,今天不行了,两人一唱一和的揭程大科长的短,把个程大科长的小媳妇弄得又是哭、又是闹的。

司机这车没法开了,吉普车里乱成一锅粥了。弄得王小梅不知该如何是好。出镇子好远了,在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原野上,除了柏油马路,就是两边新插秧的水田了。吉普车司机老刘,让小梅常看着一下反光镜,后边车上的王小春,总像要跳车的样子。

齐小艳这会在酒精的作用下,胃都快倒空了,可她还要司机停车要去上厕所,这可难为司机了,不开到镇子或村庄边上,哪去找厕所啊。这小艳等不及了,在车上就开始打裤腰带要脱裤子了。这还行,小梅让司机快将车停在路边上,好扶她在车子边上,挡着她方便一下。

哪知道,不该发生的一幕发生了。车一停,先是王小春从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东山连拉带拽就把大江从车上拖了下来,齐小艳提着裤子,就把还在晕睡的程友康往车下拉,大嚷着跟她撒尿去。

几个人早已连滚带爬的到了水田里,经不起折腾的酒精发威了,撩开了虚伪的面纱,让矛盾、恩怨赤裸裸的在光天化日之下爆发。口里骂着粗话、手脚并用,相互挥舞着拳头,转眼间,个个都成了泥巴狗,面目全非。新插的晚稻秧苗,一大片已经看不到绿了。

两个司机冲到水田里试图能把他们分开,那是不可能的,失控的四个醉汉,不知哪来那么大精神,力大无比,再加上水田里的泥巴蹭在了身上,滑溜溜的像个泥鳅,人少了跟本弄不住他。那边在水田里就脱裤子撒尿的齐小艳,完了事,本能的站到王大麻子一边,也和大家扭打在了一起。

田边上的王小梅急的直哭。本想找路过的司机师傅帮忙,人家都无能为力的摇摇头,只能是看热闹了。王小梅急忙叫两个司机到附近村庄找救兵来。

还好,附近就有一个村子,老刘找到了村支书,把事情的经过简单一讲,老书记就明白了,没别的招,叫上队里的一群强壮小伙,带上麻绳,就赶来了。

人多力量大,一会的功夫,村民们就将这帮醉汉制服了。包括齐小艳在内,一个个五花大绑,从上到下捆了个结实。然后把他们一个个平躺着撩到了解放大货车上。你还别说,这种捆法,你还别指望能动一动,要想翻个身,简直门都没有。

“你们别心软,对付这种人,只能像勒牲口那样拴住他们,不然你们别想回清江,这路上也只不定会出什么事那。”老书记说话了,可王小梅却吓得上下牙直打架,浑身发抖。

两个司机和小梅,在身上凑了三百元钱,给了老书记,让给小伙们打个牙祭,就开车往清江市赶,到物资局都是掌灯时间了。

也不知道他们明天上班是否清醒?也不知道他们的恩怨是否从此了结?但愿他们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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