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雨

细雨，如烟似雾。

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男人抱回了一个女婴，给女人说，是公厕里捡的。

“真是作孽，好好的日子不过，弄来这个包袱！”

女婴在男人怀里没命地哭闹。

一阵同情占据了女人的心，她默默地回屋，打开衣柜，翻出儿子小时穿过的旧衣旧裤，给女婴洗澡，换上。

女婴长得像刚脱壳鸡蛋，粉脸嘟嘟的，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红红的薄唇似两片刚绽开的花瓣，见着人就咿咿呀呀地喊个不停。虽有人见人爱的活泼和美丽，但听起来声音总有点异样。因为那天下雨，于是女婴取名叫落雨。

落雨在女人的呵护下，小身子一天天圆润，骨胳一天天硬朗，肤色一天天开始透亮，透得如水晶股可爱。

看着长高的女孩不会叫爸妈。男人就带她到医院检查，医生诊断说，她可能是出生后突发高烧，无人照料，没有及时治疗而成哑女，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不但发音有问题而且听力也有障碍。

女人的心凉了。

出了医院，男人对女人说：“我看现在还来得及，我们给这哑女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把原来的出生时辰写上放到她袋子，让人家领走算了。省得今后心烦口烦。”

“你也想作孽呀！”

落雨在聋哑学校读完了小学、中学，在学校里无论是学习还是其它方面她都是姣姣者。她心灵手巧，什么事一学就会，特别有一手好“女红”，描龙，生龙活虎；绣凤，活灵活现。不仅她自己穿的衣服，就是一家人的衣服也都由她裁剪缝制呢！她懂事，善解人意，还乐以助人，同学、老师都喜欢她，四邻也都夸她。

晚间，落雨穿着粉红的睡衣，躺在竹椅上，望着夜空中不会眨眼的星星，神情中铺满思索和惆怅。

落雨明显的比原来注重打扮了。有一天，她跑来我家，满脸的兴奋，穿了一件鲜艳的红毛衣，裤子是当下时尚的西裤，乌黑的大辫子上还别了一枚粉红色漂亮的发卡。从那天起，我知道，落雨恋爱了。

落雨一天天在长大，女人的心病一天比一天沉，她要为落雨选一个好婆家。

其实，哑女并不愁嫁不出去，与她同校的大男生不少人都做着她的梦，别说她妈坚决不同意，落雨自己也打定主意这生她不会找一个与她一样有残疾的人终生为伴。

当年落雨十八岁。女人与男人说，落雨该谈婚论嫁了，男人说，落雨是女大当嫁了。

有人给落雨说亲：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亲事定在来年二月二。

一年后的一天，女人悄悄地为落雨办了喜事。

又一个春天，女人在家等着落雨回家，结果有人来报丧，说前天下雨，落雨不幸掉山涧死了。

落雨去世女人才知道，她丈夫原来是个聋子。那天落雨就是冒雨出山而遇难的。

“作孽呀！”

于是，女人每到梦见哑女山里都下雨，每到天下雨就梦见落雨。

2013年4月6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