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房子

如果说每一个远离故土的男孩都是一株无根的草，那么每一个身处异乡的女孩就是一朵飘零的花！

——题记

冬天来了，小兔、小猫和小松鼠各自砌了一间漂亮的房子。小兔砌的是绿房子，小猫砌的是黄房子，小松树砌的是蓝房子。美丽的绿房子、黄房子、蓝房子在阳光下漂亮极了！一天，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绿房子不见了，黄房子不见了，蓝房子也不见了。田野上只见有三间白房子。他们找呀找，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房子。 “我的房子找不到了，呜……”小松鼠哭了。小兔、小猫听到小松鼠的哭声，连忙从房子里出来，说：“小松鼠别哭，我们一起帮你找蓝房子。”他们在白茫茫一片的田野里转着圈找呀找，怎么也找不到，三个都哭了。因为，他们再也找不到家了。

第1节

一个人静静地走在陌生的街市上，应该是一道别样的风景。这陌生的深圳街市上，那些日夜不停地工作和飘浮不定的生活的打工女孩，就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然而，当你看见她们穿梭来往街市上高楼大厦与林立的工业园区以及车流之间时，那漫无边际的心绪呈现在你眼前的，却是别样的一道风景，正如诗人卞之琳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多少年了，小草依旧温情脉脉地怀念着家乡遥远的白房子。她小时候天天是枕着草海的轻唱酣然入梦的，她梦见了小兔、小猫、小松鼠和白房子，一样纯洁美丽的童话，不断地深入美好的梦境，在炊烟渐起的村落，而今，她发现自己依旧行走的道路那么曲曲弯弯。

白洁，一个活泼可爱的清淳女孩，二九芳龄，衬托着她青春的红朴朴的脸庞，一条粗黑透亮的长辫随着她的身影晃动而摇摆左右。虽然来自乡村人家，但她独自一人迢迢千里来到这无依无靠的广东深圳工业区，林立的工厂就是她栖息谋求生路的地方，仅用半天时间，她就谋得了在玩具厂流水作业的活。

南方夏天，热得要命，五六月间车间中午蒸笼一样。厂里分配给白洁和小草住的宿舍是平房，为了能够过一个清爽的夏天，她们决定到外面租房住。厂周围建了不少新的出租房，都是五六层高，那些房子外面都是红色磁砖，一栋挨着一栋，看起来既豪华又整齐。但不远处有一栋白色的房子一直让小草惦记。说来也奇怪，这一片都在大搞建筑，唯独那栋白色房子的周围有好几块空地无人动弹，房子前面那个工地好像是搞了一半又停下来了。只有一栋白房子孤怜怜地立在那里，让人感觉既空洞又难受。

由于离得远，刚开始，白房子并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可是问遍所有的红房子，都没有空房间，甚至近几个月都没有退房的。没办法，她们只好走进了那栋白色的房子。一至七楼都没有空房间，房东带她们直接上了八楼。八楼有六个房间，除了801的房门是锁上的，其它的她们都一一视察了一番，最后选了一个带阳台的大房间。房东给她们的租金便宜得出奇，所以，即使高了一点，里面又安静得有点可怕，她们也十分乐意。

一住进来，她们发现家具谁都买齐了：电视机、电风扇、衣柜……。锅、碗、瓢、盆、灶等厨具全部摆在阳台上，电视机放在靠窗户的大桌子上，衣柜放在旁边，背靠着窗。两张床并排着放在门口处，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子。 刚开始几天，她们过得开心而快乐，每天下班就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边吃零食边看电视，边看电视边嘻嘻哈哈。可是，好日子才过了一个星期，怪事就一连串地发生了。

第2节

窗台离河岸很近。夏天的夜晚，小草总是坐在躺椅上看星星，有时等着月亮从东边的屋顶上慢慢地升起来，看它移到头顶，然后又被屋檐遮住不见了。那时，天空很少云朵，只有偶尔路过的夜鸟，“唧”的一声，遥遥地飞走。因为隔河就是田野，她听得到对岸起伏的蛙鸣，像波浪。还有昆虫的合唱，它们不知疲倦，一直唱到她们第二天醒来。“真静啊，我好像听到了划船的声音！”躺在床上，还能在屋檐的白铁皮一角，看到来去的汽车倒影，“她听到了汽车从东边开过来的声音，却看到汽车从西边开过来的影子”——很多时候，她们的眼睛欺骗了自己——“难道不是耳朵欺骗我们吗？”

一天晚上，白洁躺在床上给朋友发短信，小草闲得无聊，又悄悄看起窗外的风景来。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一阵冷风从阳台上钻进来，让本来已经很凉爽的房间里透出了丝丝阴气，白洁下意识地扯过了被单盖在身上，稀里糊涂地去找周公了。

睡到半夜，雨还在下，盖着薄被单，感觉有点冷。小草迷迷糊糊地起来准备把阳台的门关上。“把衣服还给我！”，突然，一个幽远的声音飘过来，这个声音再加上落雨声的伴奏，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她猛得打了一个寒颤，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慌慌张张地关好门窗，便蹑手蹑脚地走回床前，黑暗中看到白洁转了个身，嘴里还嘟哝着什么。小草重重地舒了口气，心想：原来是她在搞鬼啊！

第二天一大早，白洁就在埋怨：“怎么回事啊！门和窗都关得那么紧，想闷死我啊？”小草一听心里就不舒服，就是因为她昨晚梦呓，不但把自己吓个半死，还害得她整个后半夜都在恶梦中度过。小草不高兴地说：“你还说呢？谁叫你三更半夜叫魂一样的，算我命大，没被吓死。”白洁一听，脸色一沉，气冲冲地说：“我叫魂？我还叫你这个大头鬼呢？没事跑到我的梦里来偷衣服，害得我追着你跑了一个晚上，现在腿还酸呢？”“我偷你的衣服？你还偷了我的漫画书呢？” “什么？我会要你那本破书？告诉你，你就是送给我擦桌子，我都不要。” “别逞强了，我前天明明把书放在桌上的，可昨天就没了，不是你偷偷地藏起来了，难道让老鼠给叨走啦？”

她们就这样吵了一个早上，两人的关系一下子降温了。后来几天，她们在对方面前都成了哑巴，看对方的目光也都斜向了另一边。工作上有什么事就全依赖于那份连络单或者是发短信。晚上，要么一个人呆在办公室加班，要么一个人出去溜跶，反正谁都不愿早回家。

第3节

半年的光阴稍纵而逝，兴奋之余的小草不免随之而生的是空寂无聊，惆怅逐渐爬上了她的心扉。想想自己还在家时的穿着，无论到哪里，给人的印象就是农家小妮，该给自己一个崭新的面容了。于是，她邀上白洁，一同逛超市购衣、化妆品等等，将自己装扮成花枝招展的红衣少女。

走在街上，白洁感到那些飘逸的甜美的牧歌，已经成为流淌在她心田之上一条五彩缤纷的河流。她发现那不仅仅是一种纯粹的超凡的美。既然一颗纯洁的心还留在草原，那么她的明天就应该充满无限的勃勃生机。

一天中午，她们和往常一样，买好菜、回家、开门，白洁拿着钥匙走在前面，小草提着菜走后面，走进房间，白洁就大叫一声，转过脸来惊恐地看着她。小草被吓了一跳，惊慌地问：“怎么啦？”她的手畏缩地指向了摆放电视机的桌子，小草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窗户和阳台上的门都紧闭着，她们的电视机居然不翼而飞了，挂在窗子边的大插座掉在了地上，从电视机上拔下来的线弯弯曲曲地盘在窗户上，插头翘在半空，活像一条凶恶的眼镜蛇。她们回过神来，就一个劲地往楼下冲，在楼梯口猛得撞到一个人，她们顿时尖叫了起来，“你们干什么？大白天的，见鬼啦？”听到一声怒斥，白洁急忙睁开眼，看到了一脸不悦的房东，她们顿时像一只掉在水中的蚂蚱遇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赶紧你一拉我一推地把房东“请”进了家。

房东观察了一下房间，就一口咬定是进了小偷。但是她们的门锁丝毫未损坏（门锁是她们自己买的，钥匙只有她们俩有），窗户和阳台上的门也锁得好好的，一楼还有一个二十四小时值班的门卫，而且房间里的东西没有任何翻乱的痕迹，放在包里的钱也一分没少。奇怪的是：小偷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呢？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么大的一台电视机呢？房东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了不影响其它的住户，他偷偷地赔了她们一些钱，就继续住了下来。

后来，又换了一把大门锁，值钱的东西也全部拿回了办公室。风平浪静了好一阵子，稀奇古怪的事情又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第4节

白洁指着前面几间矮矮的破烂不堪的白房子用一种不敢相信的口气问：“这……就是我们的学校？”“是的。”老师平静地回答。她的目光向四周望去，山脚下几间茅棚，矮矮的，像一朵朵霜打的蘑菇，几缕青烟正从茅棚里鬼鬼祟祟地升上来……她觉得这地方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想起来了，《聊斋志异》上吧？她轻轻地吸了口冷气，小声地说：“多可怕啊，像……鬼庙。”“是的。”老师说：“以前是山鬼庙，后来又改成了关公庙，再后来是王母娘娘庙、玉皇大帝庙……直到把各路神仙都请到了，才改成学校。可是改是改了，人们还经常来这儿烧香。”白洁的脸一层一层地黯淡下去。

打工曰子似乎就这样平平坦坦轻轻划过，小草俨然成了一个城里人，微卷的披肩长发，胸前坠着金项链，手上套着金戒指，耳垂戴着金耳环，时髦的统裙套装配靴子，千妩百媚回眸生，好一个出水灵灵的玉莲。

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小草不禁担心起那些挂在阳台上的衣服：这么大的风，那些干衣服肯定是保不住了，恐怕还有被风吹走的。她知道以前的日子：白洁每天下午都会早早地回家把衣服收起来，然后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各自的床上。

就在这时，小草的手机响了，是白洁打来的。“喂，白洁，你在哪啊？”还没等小草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了白洁急促而且略带哭腔的声音。小草有点担心，急忙说：“我现在在商场，下大雨，暂时回不去了。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突然，电话那头“砰”地一声巨响，把小草吓了一跳，那边一阵拼命地尖叫。电话断线了，再打，就打不通了。小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巧来了一辆的士，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地冲了过去。

十分钟不到，小草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门敞开着，家里一片狼藉。布衣柜倒在了地上，衣服被“洒”了一地，窗户没关，外面的雨水还在一个劲地往屋里灌，地板上全是泥沙和水的混合物，还有那部一直没打通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地上，电池已经离开了它的身体。白洁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看起来好像在发抖。

小草放下东西，急忙将窗户关上，然后走到白洁的床前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她没起来，反而抖得更厉害。小草急忙拍了拍她，大声地说：“白洁，别怕，是我。”她听出了小草的声音，猛得坐了起来，抱住我号啕大哭。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双恐慌的眼，小草的心一阵一阵地抽搐着：是什么让她这么害怕呢？

白洁被裹出了一身的汗，小草守着她冲完凉，把她安置在床上，然后开始收拾起屋子。当她将衣柜扶起来的时候，看了白洁一眼，白洁神情很紧张，死死地盯着衣柜，像是害怕里面有东西蹦出来一样。问她：“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一声巨响，就是这个衣柜倒下来发出的声音吧？”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回来的时候，它就在地上，我把它扶起来，可是没几分钟又倒了下来。我扶了好几次，都是这样。有一次还倒在了我身上，我害怕极了，所以就给你打了电话。” 看着衣柜这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小草就能猜出它受了多少“折磨”。她帮它拉了拉“筋骨”，让它重新站了起来。白洁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衣柜，她似乎在等待着它倒下来。

狂风暴雨过后，她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那些丢了的衣服和书谁也没有再提及，怕再次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但是，白洁变了，变得沉默寡言、胆小如鼠。上班老是三心二意，在工作上出了不少差错。被主管骂了、老板训了，小草也时常提醒她，劝慰她，帮助她，可是都没有丝毫的好转。

第5节

这次我真的绝望了，我知道我绝对没有希望再次复读了，而且也不可能去读高中，因为用我哥的话说就是：“女孩子家家的读什么高中？高中的女孩几个能考上大学？……再说了，我们王家的祖坟还没有冒烟呢，就凭你白洁也能考上大学？”

白洁有个半夜上厕所的毛病，因为洗手间是在阳台上，要上洗手间必须走到外面去。自从经历了那次的狂风暴雨之后，白洁就再也不敢独自去上厕所了，所以每天晚上到了三点钟，她就会准时叫醒小草，要她们一起去。

有一个晚上，小草睡得很晚，而且睡下去就做了个美梦，没想到美梦刚做一半，就被白洁叫醒了。小草想：惯着她只有我受罪，还不如狠心一点让她自己锻炼锻炼，说不定她这一次大胆地出去了，以后就用不着麻烦了。白洁折腾了半个小时，见小草还没起来，就一个人出去了。没想到，两秒钟不到，就听到外面“哐铛”一声，白洁大叫着跑了回来，一屁股坐到床上，断断续续地说：“腿、腿……”，看着白洁发抖的身体，小草也有点胆战心惊。白洁还在自言自语：“腿，小、小孩子的腿，挂、在、在洗、手间里。”小草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洁，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小草扶着白洁的手臂，轻轻地问着她，她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亲眼看见的。” “如果不是做梦，那就一定是你的幻觉。”她抓住小草的手说：“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迷糊中出现幻觉是很正常的，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再去看一下。”她拼命地摇着头。没办法，小草只好壮了壮胆，独自走了出去。

外面夜色朦胧，阳台上的灯光显得很昏暗，洗手间的门紧闭着，门缝里透出了一丝比阳台上更微弱的光。小草正准备去开门，却想起了白洁的话：“有一条小孩子的腿挂在洗手间里。”顿时感到心跳加速，已经迈出去的脚也迅速地收了回来。突然，她觉得自己影子变大了，在慢慢地移动，好像猛得附在了身上，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拼命地做着深呼吸，强迫自己清醒起来。几分钟过后，影子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心里轻松了许多。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走向洗手间，用几乎僵硬的手颤抖地把门打开了。

洗手间里面除了自己的影子，其它什么都没有。小草把白洁硬扯了出来，指着敞开着门的洗手间对她说：“你看清楚一点，这里面没有小孩子的腿，你刚刚看到的其实是墙上的那个影子。”白洁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低下头不作声了，小草却发现白洁竟然早已小便失禁了。

第6节

白洁清楚地记得，就在村里的那个婶子来到她家的那个晚上，她还去做最后的“一搏”。原来她早和白洁父亲商量过这件事了，只是白洁还蒙在鼓里——他们想让白洁嫁给他们村里的一个男孩，前提是他们要供白洁读书！这件事虽然很荒唐、很可笑，但是白洁深深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几乎所有邻居都知道白洁是个好学上进的女孩，他们都不想白洁就这样去打工，而失去应有的大好前程！在那个比较富裕的人家，婶子认真地向他们承诺：“只要你们肯出钱供白洁读高中、大学，毕业以后白洁就一定会嫁给XX！如果你们信不过我们，我们可以立下字据为证！”白洁婶子早都把字据准备好了，上面还有白洁父亲的签字！……也许这是白洁这辈子经历过最为荒唐的一件事，但是白洁真的不怪他们，不怪父亲的违心做法，不怪婶子的荒唐，更不怪那家人没有答应！白洁只怪自己的命不好，没能出生在一个好家庭!

由于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在阳台上做饭，前面烤炉火后面晒太阳，热得人受不了。于是，她们就把阳台上所有的厨具清洗干净收了起来，只留下了煤气瓶和煤气炉。原本想等天气好一点再开炉，却没想到，它们竟“自杀”了。

下午两点左右，小草和白洁闲得无聊，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学着叫“110”、“120”的车鸣声，正巧远处传来一长串警笛声，“你猜这是什么车的报警声？”白洁毫不犹豫地说：“119”。小草笑着问：“你怎么知道？”她说：“这种天气，火灾发生率肯定是最多的。所以……”

警笛声由远而近，小草赶紧拔开窗帘往外看，正好有两辆鲜红的火警车从厂旁边急弛而去。“唉！又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放下窗帘，小草不禁有点同情那些遭遇火灾的人。

口袋里的手机猛得震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串急促的铃声，小草急忙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房东”两个字，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喂！你们俩是怎么搞的，阳台上放了什么东西？搞得那么大火。快点回来开门，火警马上就到了。”小草一下子怔住了，顿时不知如何是好。白洁盯着问：“怎么啦？”小草看着她，心惊肉跳地说：“我们家阳台上起火了。”

当她们不顾一切地跑回去的时候，房子旁边已经围满了人。那些人顶着烈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时，焦急的房东走过来，用恶狠狠地眼睛盯着她们，大声地说：“还不快上去开门。”

此刻，阳台上的火已经扑灭了。火警对此次火灾作出了结论：说是煤气瓶未拧紧，漏出来的气与太阳所散发的热气一结合就引起了煤气瓶爆炸，导致了这场火灾。幸好今天没风，家里也没人，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火警走了，围观的人也散开了，只留下小草和白洁站在阳台上看着被烧掉的煤气瓶和被熏得发黑的白墙壁和衣服发呆。

“煤气瓶怎么会没拧紧呢？不是早就没用了吗？”小草奇怪地问着白洁，她一声不吭地地走回了房间。

第7节

白洁不断地寻找白房子，不断地奔走，为了梦中的桃花源，为了心底那份宁静致远的需求。或许，此景只应天上有。终于，有一个让她期待很久的人，引领她来到了这个梦中的世界。

后来，只要走进这栋白房子，白洁就会说：“我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丢了什么似的。”

到最后，小草才明白，白洁是真的丢了东西，那不仅仅是一台电视机、一件衬衫和一本书那么简单，她丢的是她的灵魂。

没有灵魂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就是小草在精神病院里见到的白洁的那个样子。有大脑却没思想，有耳朵却没声音，有嘴巴却没语言，一双无神的眼睛倒处乱晃，其实她什么也看不见。看着她如此狼狈、又如此可怜的模样，她就想起了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晚上。就是在那个深夜，白洁被完完全全地夺去了灵魂，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疯子。

这是本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最繁忙的一天，小草和白洁加班加到很晚，回去的时候，只有少数几家还亮着灯，楼梯间安静得出奇，只听到两个参差不齐的脚步声。走到五楼，小草想起了今天那对反常的夫妇和神秘的房东，开始紧张起来，感觉握住白洁的那只手又湿又滑。

到了八楼， 801的房门是开着的，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801开了门，但里面并没有亮灯。她心想：“难道今天那对夫妇住进来了？”。

经过801门口的那一刹那，她们看到了恐怖一幕：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模糊可见。那个女人双手抱膝，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整张脸都埋在两腿间，一头凌乱的黑色长发下面便是一袭白色的长裙。

当时，她们完全被吓住了，猛得尖叫了一声，将紧握着的手狠狠地甩开，不顾一切地奔向自己的房间，哆嗦地拿出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锁上那个插钥匙的孔。小草不知道白洁看到了什么，只觉得有两只手像一把钳子一样一下子紧紧地夹住了她，她的整个身体都瘫了。

终于，锁被打开了，白洁艰难地把前脚踏进了房里，后脚刚抬起，却听到801传出来了一个声音：“你们怎么啦！”，这是一句多么平常的话啊！可是，此时此刻，它却似一记闷雷。随即便是“砰！”的一声，801的门被关上了。又是一声“哐铛！”，白洁倒在了地上。小草想走走不动，想叫叫不出，只觉得那个恐怖的声音总在身边缠绕，挣扎了一会，也瘫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第8节

不久以后，小草发现白洁总是咳嗽，目光也有些闪烁，言语很忧伤。她把她的书都给自己，甚至是成套的《莎士比亚文集》，小草知道，那是她的最爱，视若生命的东西。而每次送书言语都不多，只是说：“这些东西都在我脑里装着，用不着了。”

上班时突然晕倒在车间，被送往医院检查时，医生发现白洁已失去了记忆。事发后，她所在的工厂遂将其辞退，且没有负担任何医疗费用。睁开眼就看到旁边有一大群人：医生、护士、警察、同事……任凭警察怎么问，同事怎么劝，白洁都说不清楚那晚所发生的事，也一直不能赶走那个巨大阴影。一醒过来，就呆得像块木头，随即便被转送到了精神病院。

白洁的父母没有去了解那栋楼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们忍着巨大的压力和悲痛带着白洁匆匆地离开了那家厂。房东主动向警察说明了整个月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小草没有等到事情的处理结果也离开了那座城市。

在离开那座城市的前一天，小草去看过白洁，医生说她已经治不好了，后半辈子可能要在精神病院中度过。看着不停地晃着脑袋摇着身体的白洁，小草有说不出的无奈与痛苦。

虽然，小草远离了那座城市，远离了过去，但那个漂泊的白房子阴影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严重地影响着她的生活和工作。后来，找了一个心理医生，经过两个月的精心治疗，才慢慢地好起来。

第9节

海边有一个白房子，小草站在上面，仿佛身处在游轮上啊，碧海蓝天尽收眼底，让海洋随时陪伴在身边!瞧这好天气，连室内都能感受到海洋的热情，享受这个美丽的世界。

“你是白房子的主人吗？”

“你要找哪位呢？”

“那你就是工作人员吧？”

“恩。”

“是这样的，我有几位朋友要去北京，刚刚在网上看到你们的博客，想问一下真有白房子吗？”

“是，在全国都有。”

“恩，你现在正在看我的博客吗？”

“是的，我正在看你的博客，我在你的博客里看到你的联系电话，就打过来，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

“没有关系的。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博客呢？”

“我是从网上点到的”

“是上网间无意点到的吗？”

“是啊，是在无意之间点到的。”

“恩，呵，那真是太有缘分了。”

“是啊是啊，很有缘分。”

“你们是想来感受白房子，还是……”

小草挂断了电话。她打算明天再去白洁，然后再回家乡看看老师，再看看童话里的白房子。

白洁睡着了，月光照着她的脸，好象牛奶淌过洁白的温顺的玉石，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小草仔细地研究脸上每一根线条：哎呀，上嘴唇好象有点不一样了。偷偷地拿出以前的照片比对，吁，真是多心，一丝不差呀。

好美的白房子，可……！两行热泪顺着小草脸颊静静流淌。

2013年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