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4—6）（郑开明）

（四）

媒婆李妈忙着在二家之间传递着婚嫁信息，因郑老爷子有话，要尽快给大儿子仁传完婚。石山镇的丁婆婆家里穷，也拿不出女儿的嫁妆，郑老爷子也不挑礼，只要丁婆婆顺顺堂堂把她闺女腊梅送过来就行了，当然，郑老爷子还是给小女儿月娥备了一份不错的嫁妆，他心里有愧，先是对不起大女儿大凤，为了仁传的婚事，通过换亲，让他嫁给了瘸子锡汉，如今，仁传的媳妇锡秀上吊自杀了，还是为了仁传，他再次牺牲小女儿月娥的幸福，再逼她赔嫁给丁婆婆又瘸又傻的儿子冬全，再说嫁出去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那必定还是自己的血脉骨肉啊，为了让郑家的香火能延续下去，为了不丢村子里霸主的地位，再遭人骂，豁出去也是要这样做的。当然，郑家的事还没办成，已经是满城风雨了，正如郑老爷子猜想到的，周围村子子里的人，无不在背地里议论郑家的事，大家就等着看二家的热闹那。

阴历十月初八这天，是郑老爷子和丁老太婆二家选定的办婚嫁的大喜日子，郑家的大儿子仁传还是高兴不起来，前妻锡秀上吊自杀的阴影老在他脑子里转，特别是今天还要在大堂屋举行婚礼，可这就是锡秀上吊自杀的地方，再有，为了促成这门亲事，还搭进去了小妹月娥的幸福，仁传再不是东西，良心里还是说不过去，还有锡秀临走前字条里写到的，郑家是要遭报应的话，就连仁传这个流氓无赖心里也感到不安。郑家父子俩连连在神台前烧香跪拜，求菩萨保佑。

这时的月娥一个人在屋子里哭，她联想到姐姐大凤的不幸，自己还不如她，一个瘸子还好点，还要加个痴呆，与这种人过日子，那要怎么过呀。月娥脑子里曾有出逃的念头，可一闪而过，那个年代，一个没出过门的弱小女子又能到那去谋生那。她也曾有走嫂子锡秀的路，又没有锡秀自杀的胆量，这时的月娥现在只有让人摆布的命，谁让自己从小就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那，听天由命吧。

再说说石山镇丁婆婆家，31岁的儿子冬全，其实就是个残废，又瘸又痴呆，生活不能处理，一直是丁婆婆招呼他，今天这么个大喜日子，其实冬全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只知道一大早，就让妈妈赶起来，给他穿了一件新一点的衣服，这可高兴了他，又是蹦又是跳的，嘴里还不时的嘟噜着什么。他妹妹腊梅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他早就听说郑家的事，仁传虽说她没见过面，可仁传前妻的自杀之迷，小叔子仁胜的恶习是早有耳闻的，这么坏的个小叔叔子，不会与他死去的嫂子有什么瓜葛吧？腊梅还真是有点担心，26岁的她，不会惧怕公公，也不会惧怕丈夫，她还真有点惧怕传遍周围乡里阴阳怪气的小叔叔仁胜。看着哥哥傻呼呼的样子，腊梅对这门换亲还真没什么意见，她是个孝女，她知道母亲的心思，她是要找个媳妇来伺候他的儿子，当郑家老爷子托媒婆李妈来说这门亲事，刚开始，妈妈还有点不相信，李妈反复说了二遍，她才整明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要说单独嫁给仁传，腊梅是决不会同意的，既然是换亲，哥哥的婚事也解决了，当然她的条件也就不能讲这么多了，虽说郑家也有不光彩的事发生，必定仁传是个全乎人，郑家也在村子里算是有头脸的人，就算说的过去吧，腊梅这样想着，也就梳洗打扮起来了。

（五）

石山镇的丁婆婆家这回可在村子里扬眉吐气了，一向穷的叮噹响，没人瞧的起的人家，这回来个双喜临门，又瘸又傻的儿子居然能娶个天仙般的媳妇，闺女嫁的也在这方圆百里有一号的郑家老爷子家。村里上上下下都说，丁婆婆算是走了桃花运。丁婆婆虽穷，但也不抠门，他把郑家送来的彩礼钱都用在儿女的婚事上了，她要张灯结彩，接媳妇，嫁闺女，请全村的当家的人都来吃喜酒，大大小小要摆十二桌，忙的不亦乐乎。

再说郑家大湾的郑老爷子家，为老二仁传续弦之事，这些时没少折腾也没少破费银子，郑老爷子也豁出去了，怎么着也要把这门婚事办成办好，场面上还要大大盖过迎娶锡秀的场面，不然压不住邪，郑老爷子再输不起了，就盼着老天爷成全他们家把这门亲事办好。他要堂屋的大梁立柱全用红布包上，他要盖起办喜酒用的大厨棚子，他要通请全村的父老乡亲及大队干部，粗算了一下，大概有三四百口子，非办流水席不可了。借桌子、借板凳、借碗快，杀猪、杀鸡，郑老爷子家的亲戚都来帮忙，人手都不够，郑老爷子也要借办这门婚事，冲冲家里的邪气。

选定阴历十月初八是郑老爷子和丁婆婆商量好的日子，二家人除了仁胜反对外，都没意见。仁胜反对的理由是，锡秀是在堂屋悬梁自尽的，不过三年，这家里太平不了，不能在这期间办婚事。他从小就是个阴阳怪气的人，他说什么，郑老爷子也不把他当回事，可仁传心里明白，他既然放出这话来，指不定他要做出什么事来那，仁传在周围十里八里是有名的坏蛋，可他偏偏就怵他这个小有名气的混混弟弟，他这个弟弟把他媳妇都强暴逼死了，可他还是不敢把他怎么着，他知道，他这个弟弟惹不得，他什么事不说，却能做的出让人想不到的事情来。郑老爷子虽说不把仁胜当回事，可在心里也打鼓，锡秀的死因，他们爷仨都是心照不宣的，郑老爷子不在仁胜面前挑明这件事也是有因的，一是家丑不可外扬，二是仁胜的本性他这个当爹的太清楚了，他心怀叵测，他不再给他惹大事，就算是念佛了，三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自己的儿子，他再不是东西，还能撑起家里的门面。乡里乡外十里八里人都惧怕他们家，就是因为他们家有仁传、仁胜这两只虎。郑老爷子是个要面子的人，有钱有势的地位他是巴不得，也是不想放弃的。这个时候，他也指望不上仁胜做什么，只让他照看一下场面就行了，郑老爷这是用对了人，办二门亲事，这么大的排场，还多亏有仁胜这么一个人来支应，没有人敢来放肆，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阴历十月初八这天，老天爷还真是给脸，天蒙蒙亮，东方天空就挂起了“白鱼肚”，一看就知道，今天天气不会错。可想而知，二家都盼着有个好兆头，其实，郑老爷子在鸡叫三遍就早早就起来了，爬上梯子上了院墙，就是来观天的。这下他放心了，下了院墙就催促着家里人都起来，再检查还有什么没办妥当的要抓紧办。其实他这是多余操心，仁传的大姨妈在家里张罗多少天了，一直住在郑老爷子家，她是个能干人，处理事情井井有条，一家人也服她，没有人把她当外人，她也能在家里主点事，特别是郑老爷子，还真听她的。新房早已布置好，仁传就只等着接新娘子了，而月娥在自己房里流着眼泪，她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命，自己离开这个家的时间不多了，大姨妈也放不下心，头昨天晚上就培着她，开导她，大姨妈心里难受，可也没有办法，谁让咱是女人那，好在这种情况嫁过去，冬全的妈妈，也就是月娥的婆婆会对她好的。大姨妈为月娥梳洗着，天也就大亮了。

（六）

天大亮了，十里八乡赶到郑家大湾看热闹的人就不少了，郑老爷子发话了：“不是下贴子的来宾，是瞧的起咱才来的，茶是要喝的，糖是要吃的。”村里今天也不出工了，郑老爷子在村子里确实有面子，乡里乡亲的都来帮忙，三十个大方桌索性就都摆在了村子中央的大院子里。六点钟，仁传就由大姨妈拌培着，与媒婆一同到石山镇去接新娘腊梅了，石山镇离郑家大湾十二里地，一切顺当，来回也要四个多钟头。

八点多钟，仁传一行几人就到了石山镇，镇子里今天也分外热闹。媒婆事前早已摆平了这件事，郑老爷子家先迎媳妇后嫁闰女，丁家婆婆家是先嫁闰女后娶媳妇，丁婆婆要同时迎亲的要求被郑老爷子给否了，郑老爷为仁传的事，已经很丢脸面了，在这问题上是决不让步的。丁婆婆也是机灵人，见好就收吧，就让郑家占点上风。她也放下话去：“要等把儿媳妇月娥接回来再开席”。

既然郑家来接亲的到了，就痛痛快快放鞭炮放人。其实，接亲的人还没到村口，几十挂鞭炮已经同时点上了，震耳的烟花炮竹响成一片，丁婆婆的亲友忙着发着喜糖，要知道，丁婆婆今天要连办儿女的二件大事，她多天操劳已经累的够呛，可她心里还是高兴的，但愿能顺顺堂堂把儿媳再迎进门。

腊梅此时也哭的像个泪人，为了哥哥也能娶上个媳妇，她一个黄花姑娘是要嫁过去给人家填房，怎么也觉得委屈得慌，再有仁传前妻吊死的阴魂老是驱散不了，这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本来就弱小的身躯，现在看来是够单薄了点，难怪丁婆婆老责怪她不好好吃饭，将来怎么生孩子。再不愿意，这门亲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哭又有什么用哪，亲戚们都在劝说着她，好说歹说总算把她弄上了花桥，丁婆婆此时也哭了，她是孩子的妈，她知道孩子怎么想，她与女儿抱头痛哭，让闰女不要恨她就好，懂事的孩子点着头。

送亲的人也不少，丁婆婆又在隔壁村里请了能吹纳巴的锣鼓队，一行三十来口子的送亲队伍，还真有点排场，前边说了，丁婆婆不是扣门的人，她要把郑家老爷子送的彩礼钱全用在儿女身上，特别是女儿，她要风风光光把女儿嫁出去，她知道对不住女儿，只有这样，她心里在才好受些。

媒婆安排了个报信的伙计，一路小跑的先奔郑家大湾报信去了，她知道，郑老爷子那边此时肯定着急，这么大的动静，轰动了乡里乡外几十里，真不能在哪出个差子，不然在郑老爷子面前没法交待不说，今后还影响自己的生意。好在翻过前面的山就要到了，她催促着送亲队伍加快点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