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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伯(中牟县韩寺镇第二小学 花传盛)
我三伯是一个做豆腐卖豆腐的普通老头。如果一定要找出他的特点,就说是嗓子好叫卖声能传得远吧。大概是在十五六年前,他有一次“喝驾”让我很震动。
在我们这里,“喝驾”指的是在葬礼上给抬棺人吆喝着指挥。当年土葬,孝子炫耀的方式之一是比试棺材。讲究的人家棺木用柏木松木,普通的人家用桐木,料子都要加厚。出殡的时候,连人带棺放在大驾上恐怕有近千斤。“寿木高升”的时候,八个壮劳力都得暗吸一口气再“嗨”的一声爆发出来。
大驾也有10人、16人甚至32人的抬法。我们村解放前去开封仇店给曾任国民政府县长的仇老八家抬过的,据说就是16人,松木棺,要过九道门。
葬礼就是要摆谱。大驾抬着一路小细碎步,远的要走几里路;大驾重,路不平,出门、下葬都容易伤人,“喝驾”的得时时提醒。由于场面大,哭叫声杂沓,喝驾声得盖过一切声响。
那次是看热闹。我三伯时年已经八十多岁。他颤巍巍站立在十人的大驾上,渊渟岳峙威风凛凛,完全不是平常那位伛偻瘦弱的老人。听到他的一声呐喊,辽远,雄浑,苍凉,我的泪一下子迸溅了出来,差点失声嚎啕。这时我才重新打量这位我熟识的老人,我好像从来就不曾认识他。
我三伯是我大爷的儿子,算是生长在大户人家。他早死的父亲做过县政府(国民政府)什么局长,可是他一辈子就是受苦的命。他喜欢出汗卖力气,从十三四岁起就和家里的“把式”(雇的长工和短工)吃同样的饭干同样的活。后来教洋学堂的弟弟做了当家的,他还是照样在田里场里出力。
我三伯老了背驼了,年轻时应该也就是五尺上下的中型个儿,但听说他干活特别“钻”。我三伯大我五十岁,我没有机会见识他当年劳动时的风采,我只是间接听到过对他的评价。有一回麦收时节有雨,在几家共有的打麦场上,大家忙着搭垛。我听见老教师德普哥笑话那七八个忙碌的小青年,他说:“这要是黄玉清年轻的时候,一小筐馍一吃,不难他自己干!”
德普哥是晚辈,他说“黄玉清”是相当不敬的。“玉清”是我三伯的小名,他肤色黄,“黄玉清”云云,类似于绰号。但是,我三伯何尝让别人尊敬过啊!
往前数,他是个和把式一同流臭汗干脏活累活的庄稼汉。解放后,他是一个“只准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的地主分子。六七十年代,每逢开会他必定要挂牌示众,会前会后又必定被勒令打扫会场。他膝下有三个儿子,大的叫“钢檩”,今年七十,一生未婚;二儿叫“虎闹”,入赘他村,女方腿部残疾;小儿子“喜郎”好歹也结了婚,娶的媳妇有智力缺陷无劳动能力——这样的孩子没有给自己的父亲赢来多少荣誉。有一回批斗我三伯的时候,公社驻队干部还曾拿我这几位哥的名字说事儿。他指着低头认罪的我三伯吼叫:“胡闹,你要跟谁闹?喜狼,你又想教咬谁!”
我三伯弟兄四人:培松、培林、培榛、培梓,其他三人都未及壮年而亡,唯独我三伯以九十岁高龄无疾而终。
“培榛”不算一个好名字。还好,反正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三伯有这样的学名。
我三伯辞世已经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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