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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惊风
发布时间:2015/5/6  阅读次数:572  字体大小: 【】 【】【
  

春夜惊风

       午夜时分,伴随着一阵“突突”的拖拉机声传来,一道奇异的白光像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刺进了村子。拖拉机拉着车厢,前面有一辆面包车飞快地奔驰着。

       到了村口,面包车先停下,车门从里面踹开,钻出个中年汉子,一下车就“呸”一口将烟吐进三尺开外的麦田里。

       面包车后的四轮拖拉机也停下,跳下一群手持铁锨等家伙的小伙子。其中一个瘦得可怜的奔到那中年汉子身边,笑问:“黄主任,可以工作了吗?”

       “哈——”主任笑了,用手拍了拍那小子:“六子,好样的!别让这漏网之鱼再跑了,下去告诉大家,进村后把钱家围它个里三层外三层,休放走一只蝇子;要是有人阻拦,按老规矩办!明白了吗?”

       “明白!”六子应了声,又回首对众人说:“明白没有?”

       “明白喽!”众人兴奋地叫了起来,犹如一群“三月不知肉味”的饿狼扑进了村子。村里立即沸腾了:老黄狗狂吠了起来,大公鸡哀鸣了起来,无家可归的夜猫子像个重病在床的老人呻吟起来……

       “开门!”一人大喊着猛击一户村民的过道门。

       “还敲个啥?”主任冲上去,一边责备着,一边一脚踹向大门。“喀拉”一声,一门板倒下,又有人来一脚,另一门板也随即倒下。

       他们叫着奔进院里,主任大喊:“人呢?出来!”还一脚踹飞了放在院里的一个水盆。水从空中扬落,砸在他们身上,一人大呼:“爽啊!”

       “哈——”其他人大笑。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堂屋门外的黄狗“汪——”地一声,便敏捷地一跃而起,若离弦之箭扑到主任身上,张开大口,用它那两排大牙狠狠咬住了主任的大腿,前爪还抓破了他的裤子。主任像一头被阉割的猪大嗷:“啊——”可是无论他如何在地上翻滚着怒吼,血还是流了下来,狗还是死死抱紧着他的大腿,不肯放松丝毫。

       “主任!”六子惊叫。

       “主你妈的个头呀!还不快打死这畜生!”主任痛骂。

       “哦,对!打……打狗啊!”六子大叫。众人忙围上去,持棍抡铲向这个抱住他们的领导亲热的畜生乱打狠揍起来。可狗一声不吭,倒是主任却又骂又叫个不止:“日娘的兔崽子!你们是打狗哪,还是打我啊!”

       正在这时,主人家开门了。五十多岁的凤举娘立在门后,一见地上的血狗,便“哇”一声哭了起来。

       主任见此,仰天大笑:“哈——怕了吧?咬我,也不看看我是谁?死了,活该!

       院内外已经聚来许多乡亲,旁观着,议论着,指指点点,不时还有几声笑语。

       “既不交人,又不交钱,那还有啥屁可放的?小子们,上!”主任大叫。

       “求你们别弄俺家东西,中不?家里除了几袋子麦外,已经没有啥值钱的东西了!”凤举娘跪下泣求。

       “起来!你的双膝就这么贱吗?”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从人群里拨出来,扶起凤举娘,说:“他们是啥东西,当得起你这一跪?快起来,别丢咱钱家的人了!”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老东西?”主任问。

       “俺是娘生爹养的,不与你一样,所以不是从哪冒出来的!”老头以杖捣地,朗声反击道。

       “好哇!”主任大叫,对六子说:“今天咱碰上钉子了,去拔了!”

       “中!”六子一听,卷起袖子,喊道:“兄弟们,干活!把这家的啥缝纫机、驾车轮子之类的都‘请’上咱的车!”

       “谁敢?”老头站直,上去阻拦。

       “爬开!”六子大叫一声,将他扳开一边。

     “狗日的,你欺负俺钱家无人是吧?”老头大怒,抡起杖子砸六子。

     “啊——”六子大叫起来,捂头一摸,乖乖,好大个包啊!他怒起一脚上去,把老头踢出三尺开外的地上。

       老头大叫一声:“天哪!”便没有了声息。

       “打死人了!”乡亲们大呼。

       “啊?”主任似乎醒觉,对还要动手的六子叫:“住手!

       “这……主任……我……”六子傻了眼。

       乡亲们忙奔到老头身边,扶起。凤举娘呼唤:“叔啊!您这是何必呢?是东西重要,还是您老的命重要啊!”

       老头缓缓睁开双眼,蠕动着嘴说:“侄媳妇啊!我钱应年今年已经七十有四,活不几年了!当年我杀过鬼子,打过老蒋,怕过谁?”又指着呆若木鸡的六子一伙喊骂:“这些个兔孙娃子今天竟欺负到咱钱家门前了,若在当年,我早一枪喂他几个枪子儿了!”

       主任猛击着死狗的头,脑浆喷了他一脸。

       “这人咋恁残忍啊!”围观人群中有人说。

       “谁说的?”主任问。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

       “派出所的人来了!”一少年飞入院中,喊道。

       “乡亲们,请让一让!”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公安领着一群青年公安拨开人群,挤了过来。

       “李所长来了!”六子兴奋地叫了起来,奔到老公安身边,说:“所长,这家超生子女费没有缴,俺来……”

       “六子,快闭上你那屁眼子嘴!”主任大骂。

       “堂堂的黄主任也说脏话?”所长问。

       “是啊!俺哪里有你李大官人文明啊!”主任背对所长,笑道。

       “我无暇与你闲聊!”所长说。

       “我有空跟你废话?”主任恼了,“俺在这执行公务,你来干啥?”

       “有人报警,说这里来了一伙强盗,俺出勤来了!”

       “强盗?老子来公干,咋成了强盗?”

       “公干?好一个公干?好一个执行公务?”所长指着地上的血,问:“就这样吗?”

       “你管得着吗?”主任反驳道,“计划生育是国策,谁超生就得挨整!俺计生办有权这么办!难道俺工作之前还得请示一下你们派出所不成?”

       “你们的行为已经扰乱了社会治安,威胁到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我们岂能坐视不理?”一青年公安忍不住了。

       “去你奶奶的!”主任破口大骂,“咋轮到你个鸡巴孩子放屁了!”

       “请文明讲话,不要骂人!”

       “文明?好。”主任笑道,“我们在执行公务,请同志们回去吧!”

       “不行……”

       “不行你娘的个头!”主任大吼,“要文明,老子给你文明,你却给脸不要!你们要是现在走,咱有话好说,不然……哼!”

       “咋了?”所长问。

       主任大叫一声:“来人!”

       “有!”一群小伙子聚集到他身边。

       “这回有好戏看了!”一村民笑道。

       “主任,这公安可不是好惹的呀!好汉不吃眼前亏,咱还是先撤吧!我一见那警棍,心里就发慌!”六子小声劝道。

       主任目视所长,双眼中迸射出一股奇异的光,继而转身对手下招手,说:“走!”

       “慢!”所长止道。

       “又咋了?”主任怒问。

       “你们打了人,伤了狗,拍拍屁股就走?”

       “那我还道个歉?”

       “最好这样!”

       “哈——”主任大笑着拍拍所长的肩膀,“姐夫!我再叫你声姐夫——虽说俺姐已经去了很久了!我的工作你不支持,可以,可你为啥还来捣乱?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对得住俺死去的姐吗?”

       “我咋对不住你姐了?”所长问。

       “你——”主任大怒,指着所长,激动得直抖,“你还有脸说!俺姐生玉梅时难产,几乎要了命,你这个男人在哪?去阜阳抓啥逃犯,一去就是半个月!她若不是得了月子病,能会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吗?你还有脸问我!姐啊——”说着,主任竟哭了起来,令大家都傻了眼。

       所长那双深凹进去的眼睛也涌出了两股热泪。这就是当年那个常被学校惩处的小霸王吗?所长恨小舅子言语的直白,恨他的胡作非为,甚至想揍他一顿,可小舅子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当年确实是自己对不起他的姐姐,对不住自己的妻子啊!若自己多陪陪她,她也许就不会月子里染病,也就不会在三十岁那年早早地离开这个家了!推及死因,黄家人认为责任在自己,而自己也因为愧疚而无话可说。

       所长扬起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抛下一把泪,紧紧抓住旁边的一棵洋槐树。

       主任叫了声:“走!”上车告别了这里的月光,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有着血污……

       所长这才正视三尺开外的人群:有穿汗衫的汉子,正悠闲地吞云吐雾;拄杖的老人,尽管十分卖力地朝这边看,估计也难瞅清楚;年轻的妇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喂着孩子,而孩子则早已进入了梦乡。还有几个调皮的孩子,仅下身穿了条短裤,坐在墙头上,又有几个更甚,爬到墙外的树上,还不断地摇晃着树干呢!

       所长的眼又潮了,心里一阵酸辛,对旁边的俩女同志说:“去看看那边地上躺的老人!”

       “是!”

       所长向众人招呼道:“乡亲们,都过来,听我说几句!”

       众人便围了过来。

       所长朗声道:“乡亲们受惊了!这都怪我们派出所没有尽职尽责啊,让大家在三更半夜还遭受这罪啊!我李希良在此向大家赔礼了!”说完,他面对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又直起身子,对大家说,“咱人活着,肯定要结婚生娃娃。居家过日子,没有孩子咋行?可是大家想过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就完事了吗?没有。你要供他吃,供他喝,还要供他上学校。把他养大,咱大人可真是把心都操碎了!可这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还得用钱养娃。现在干啥不用钱?咱农民手里又有几个钱?何况有的人在传宗接代上又大下功夫,男孩当真就那么好?眼下农村不养活老人的,有几个不是汉子?儿子不一定就比闺女孝顺哩!大伙说是吧?”

       “对!”有人应声。

       “现在都21世纪了,还有啥看不开的呀?咱农民穷,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咱人口多而素质差。咱整个驻马店就已经有八百多万人了,这些人好养吗?中国13亿人好生活吗?少生一个孩子可以省下多少钱。现在国家又补助独生子女户,咱为啥不少生孩子早致富呢?孩子,咱应该是生下一个,教育好一个,为社会培养出人才一个才是!”

       “中!”众人应声。

       “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歇息吧!”

       “不碍事,不碍事!”众人笑道,无人离去。

       所长来到主人身边蹲下:“让你们受惊了!”

       “没有啥?”钱老头忙让座。

       “还是您老人家坐吧!”所长忙上去止道,“我站着就行了!”

       “那咋行呢?所长大老远来为俺解难,俺咋能怠慢?”老头起来拉住所长就往石凳上按。

       “这可不中,不中!”所长连声道。

       “咋不中?中,中!”凤举娘破涕为笑。

       “那好,好!”所长感动极了,坐在上面,屁股下有股凉意上窜,可心中却无比温暖:之前自己也总以为这些老百姓不知书不达理,只会找麻烦。可今天自己到他们中间走一趟,说几句话,他们竟对自己热情得肉麻,看来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荒唐啊!以后一定要多到群众中来,为他们多做些实事才是啊!他又抬眼望望这些朴实善良而又勤劳,甚至有些木讷的乡亲们,不禁闭上了眼。

       所长站起来,对大家说:“乡亲们,俺永远与你们在一起!立警为公,执法为民,俺们只有认真工作,保一方平安,才能对得起你们,对得起党和政府,对得起俺们头上的那颗闪闪的警徽!乡亲们,你们该歇息了,俺们也该走了!”

       “所长常来坐啊!”老头喊道。

       “会的,一定!”所长对乡亲们挥手告别,“歇息吧!”

       警车缓缓地驶出村子,上了柏油路后,加速度地向南去。车内,所长用手机拨一个长长的号,叹息道:“咋与岳父母交代呢?这回他……”

       乡亲们望着警车消失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有人垂首,若有所思;有人抬头,望望星辰;有几个汉子笑了起来。不知谁叫了一声:“有啥好看的,走,回去睡觉!”

       “中!”大家一哄而散。

       而此时,只剩下一个人还站在路东的树林里,拄杖沐浴着月光,倾听着那田野里传来的银铃般的麦浪声,抬望着天,不肯离去。这人便是钱老头,刚才那个报警的电话就是他打的。听着乡亲们逐渐消失的谈笑声,他执起杖子狠狠敲击着一棵老树,摸摸树的那干裂开的衣衫,深有感触的叹了声:

       “......”

       200410月作于韩集镇初级中学三(三)班,辅导老师:王树茂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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