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

小时候，我们不叫狗尾草叫狗尾草，而是叫毛毛穗儿。毛茸茸的、有一个美丽的弧度，轻轻地在脸上手上掠过，柔柔的、温暖的感觉让人眷恋。有时伙伴间也拿毛毛穗儿相互挠痒痒，追着、笑着；有时把毛毛穗儿随手一弯，放进嘴里，唾沫就蒙上去了，透亮透亮的，我们美其名曰“看电影”。天真无邪的童年呵……

我的手很笨，大人会用毛毛穗儿编小狗，毛茸茸的头，毛茸茸的腿脚，毛茸茸的尾巴，可爱极了。长大了，离田地越来越远，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用毛毛穗儿编成的小狗了，可是它在我心里从来没有模糊过。

毛毛穗儿跟童年的快乐有关，毛毛穗儿更跟家里养的猪羊有关。农村的小孩子放学后和星期天很多时候就是去地里割草。一般都是结伴去的，割草的趣事也不少。很多时候把铲子和草篮子放在一边，几个人便玩起来，突然发觉天黑了才想起无法回去交差，于是毛毛草草地割点草，在篮子下面弄些树枝支棚着，把有限的草蓬蓬松松地放上去，乍一看，好像满满的一篮子。回到家，更是躲着藏着直接到猪圈羊圈把草扔进去完事，猪羊已经开始吃了，也便无法对证了，如果正好被大人看见，远看也是挺像样的。不幸被大人识破了的，基本上是免不了一顿训斥的。这是很多孩子惯有的伎俩，我用过，但我还算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极少用。

依稀记得还有割草卖的，大概是一分钱一斤吧？收草的人好像是要送到奶牛场的，在那里可做不得半点的假，草是上称称的，而且要求的质量也很高，必须是上好的草。

当我慢慢淡忘了“毛毛穗儿”，慢慢习惯叫它“狗尾草”的时候，连农村的孩子也不再有割草这项劳动了。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鸡鸭鹅啊，猪羊啊，喂它们的大多是草，猪吃的饲料是红薯渣等。现在鸡鸭鹅猪羊吃的饲料成分复杂了，为了速成，什么样的添加剂都敢往里兑。当然，现在普通的农家也不再饲养这些了，所以我们离真正的绿色肉品也越来越远了。

我还是喜欢阡陌农田。喜欢那自由的风，喜欢那一望无垠的田野，喜欢浇灌农田时水沟里清冽冰凉的地下水，喜欢摇头晃脑心无旁骛的毛毛穗儿……

毛毛穗儿的生命极为顽强，总是会有一大片一大片出现的现象，家族式的，很壮观。也往往是这家族式的壮观的场面，让我震撼，让我驻足。我会像儿时那样用右手一根根轻轻抽出来，再送到左手里，直到拿了一大把，才万分欢喜地停下。我会把它们带回家，放进玻璃花瓶里，花瓶里不需要水，直到风干了还是那么美丽，是那种清新脱俗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