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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
上个世纪的70年代,村里有个瞎老头,姓王。高高瘦瘦的个子,黑里透红的脸庞,一双深陷的眼窝,已经快要干枯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走起路来,总是向上翻着,伴随他的是一条不长不短的竹杖。
我那时在村上的油坊里当会计,他每天吃完早饭总要到油坊里去,一口通炕洞的炒芝麻的大锅,把炕总是烧得暖暖的,是这个炕头吸引他坐上去,顺便就把自己的拄杖,很小心的顺着墙边放好。
与他寸步不离的还有一个烟袋,一块火镰火石,一袋火绒子。他总是坐在炕上,用手装上一袋烟,叼在嘴上,然后从衣袋里掏出火镰,捏一点火绒子打着了,用抖抖索索的手指头,把它摁在烟锅里,吧嗒几口,就和屋里正在干活的几个人不紧不慢地扯闲篇。
他抽得都是自己种的大烟叶,味道很纯,也很冲。我不会抽烟,每当他吐出一口烟雾来时,我总是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然后赶紧走过去,把门帘打开,让烟气放出去,每当这时他也呵呵的笑几声,引得别人也跟着笑。
瞎子老头很和气,我们都叫他“三伯”,因为他的年龄比我父亲要大几岁。那时公社已成立了敬老院,大队动员了好多次,他不肯去,说是去了住不习惯,实际上他是惦记着他那几间旧房,大队干部也知道,象这种老人们脾气都特殊,做了几次工作之后,也就算了。
地里忙的时候,他也下地,村西的地里有他的几分自留地。他在地里种上玉米,边边沿沿上还培上几垅大葱,有时还栽上几沟山芋。
所以,他总在早晨天刚一放亮,就用拐杖探着路,一手拿个瓜铲一类的农具,慢慢向自己地里走去,侍弄一清早,到吃早饭时,再走回来自己做饭。
我有时心里很觉得纳闷,那么远的地,他不用眼看着,怎么可以找到自己地里,难道不会认错地吗?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就悄悄跟在他的身后,看他是用什么办法走到自己地里。
只见他在地上不慌不忙的走着,手里的杆子不停地晃悠敲打着路面,碰上地上的砖头,他总是用脚踢得很远。他一边走,一边用耳朵听着旁边的动静,并不时的停下来,好象在判断什么似的,时而快慢的交替,不长的功夫,他便在棋盘一样的田埂上,找到了自己的地块,并蹲下来用手里的瓜铲去除地里的杂草。
吃完早饭后,他坐在炕上一边抽烟,一边说,今天早晨他下地的时候,有人在跟着他。我吃了一惊,我怀疑他的眼是不是可以看到什么?我用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还是翻着眼向上望着,似乎对我的试探一无所知。
我告诉他,跟踪他的不是别人,是我。我只是好奇,他怎么可以一个人就走进自己的地里,那么的准确,说不定一个有眼的人还或许误走进别人的地里,何况是他?为了尊重,我没有提到他的眼瞎。我问他,是不是出家门口就得数着走多少步?
他笑了笑说,其实根本不象我说的那么回子事,不过是去多了,路熟一些罢了。他说象他这样的人,别看眼什么都看不见,可心里明白每天要去的路,哪里好走,哪里不好走,哪里高,哪里低,都在心里装着,路上的砖头瓦块,只要是碰到就得把它踢的远远的,省得回来时又碰上,说不定,就得拌一跤。另外,地里的四个角,他都培上个土台,无论从哪边的地头进去,自己都可摸得出来。
至于数着步走,那是不可能的,步还有个大小,走在路上,耳朵听着,有个车辆,你还得躲让,单凭数着步,怎么能行呢?,这就是让生活逼得没办法,你总得活着吧?我听了他的话,好象忽然间明白了很多的道理。
瞎子三伯是半路上看不见的,他说起初眼里只是一层白蒙子,因为没钱治,耽误了,后来就都什么也看不见了。他说,他娶过媳妇,还生了一个儿子。人们就取笑他,那儿子是你的么?他急扯白脸的争辨说,那儿子就是他的,只不过自从眼瞎了以后,被媳妇给带了。 后来好几天都再没见过他,有人猜测他去看儿子了。
几天后,他回来了,又坐在炕上,照旧抽他的旱烟,从他的穿着打扮上,人们判断他一定是去了儿子那里。
果然,他自己也承认这几天他真的去了几十里地以外的村子去看儿子,就是这样走去的,又是这样走回来的。人们问他见到没有,他摇摇头,混浊的眼球,又蒙上了一层失望。
从此后,他再也没提过儿子的事,到死时,大队给安排了一口棺材,埋到了村南的公墓里。版权所有:天中山教师笔会 办公地址:郑州市金水区丰庆路正商世纪港湾24-1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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