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洋车子（汝南县张楼镇杨沟小学 孔得方）

我家车棚的角落里静静地斜靠着一辆老旧的二八大杠，那是爷爷生前的代步工具。这几年来没有人再骑它，在车棚里，它显得有些碍事。好几次有收破烂儿的经过门前时，母亲都想卖掉它，但都被我拒绝了，于是这辆古董洋车子就默默地被收藏至今。前不久打扫车棚时，我把它推了出来，擦洗得干干净净。

这辆洋车子得有好些个年头了吧？它的车胎早已老化漏了气，车漆也差不多掉光了，车把歪到了一边，车铃也不知去向……它曾经是爷爷的宝贝，我小时候经常偷偷摇动脚蹬子，让后轮飞速地转动，再把小木棍或纸片凑上去，发出嗒嗒的声响。爷爷一听到声音就会跑过来训斥我，然后将后轮锁上。奶奶说：“这是你爷爷的宝贝，可别弄坏了，到时候就没法载你了。”

现在看着眼前破旧的洋车子，我又想起二十多年前爷爷骑车载着我的场景。

那年初夏我感冒引起了肺炎，将近一个月才好。一天早晨，病情严重的我发了高烧，动弹不得。那时候母亲在广州打工，父亲在采石场开车，我的病情耽搁不得，爷爷便推出了他的宝贝洋车子，载着我去七八里外的村卫生室打针。当时我已经十四五岁了，六十多岁的爷爷仍坚持让我坐在后座上。我说：“爷爷你推着我就行了。”爷爷却说：“那得走到啥时候？坐好吧！”说着便跨上了洋车子，载着我往前跑了。

七八里的山路并不平坦。爷爷骑得飞快，不时回过头来问我难受不难受，我说没事，让爷爷慢一些，但爷爷像是没听到似的。一遇到上坡，我便要下车，爷爷却先下了车，说：“你坐好，不要动。”到了坡上，爷爷又跨上了洋车子。我注意到他的汗水已经打湿了衬衫，灰白的头发间也满是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爷爷奋力蹬着洋车子，有时屁股还要离开坐垫，像是要站起来。看到他吃力的样子，我的心里满是愧疚。他弯曲的脊背就像起伏的山路，我真希望路是平的，爷爷的脊背也是平的。

很快就到了卫生室，我输上了液，爷爷守在一旁。“你早上没吃饭，现在想吃点啥？我去旁边的小卖铺买。”爷爷问我。“不用买了。”我对爷爷说，“回去的时候你也不用载我了，太多坡了。”爷爷却说：“没事儿，我还蹬得动，这才多远啊，我以前经常骑到玉山街！那可有三四十里地哩！”爷爷说完便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兜小面包、蛋黄派等零食，虽然我早已过了爱吃这类零食的年龄，但我还是接过零食吃了起来。看着我吃了东西，爷爷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回家的时候我已经有了精神，但爷爷依然坚持载着我。洋车子的轮子飞速地奔驰在路面上，中午酷热的风迎面吹来，爷爷的衬衫早已湿透了，紧紧地贴在了后背上。回去的路上坡更多了，但爷爷也没有让我下车。回到家时，爷爷早已浑身湿透了。我的眼睛也早已湿润了。

这件事虽然过去二十多年了，但我一看到停放在车棚里的这辆洋车子，就仿佛又坐在了它的后座，爷爷正载着我奔驰在蜿蜒起伏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