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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科类(二)
发布时间:2024/7/21  阅读次数:35  字体大小: 【】 【】【

饮邪咳喘青龙祛


例一 饮邪咳嗽

老年木工朱某,工作认真踏实,平昔作务辛劳,加之年高体弱,渐觉疲惫乏力。然仍一心为公,不暇休息。1974年4月初,天气乍暖还寒,不慎感受寒邪,啬啬恶寒,微微发热,并见咳嗽吐痰。投疏表宣肺止咳化痰之方,表解而咳嗽不已。连更数方依然全无效验,且疲惫益甚。停药十余日后,又来复诊,病未好转。改与止嗽散数帖仍不效,反觉全身蒸蒸发热,而以口腔表测之则体温正常,胸透亦无异常发现。于是余反复推敲,询知患者自感寒以后,心下时感塞闷不畅,经剧咳吐去痰液,心下塞闷之感可暂减轻,余始悟此乃饮邪为患,直书小青龙汤:

炙麻黄3g 桂枝3g 干姜1.2g 细辛1.8g 白芍6g 炙甘草4.5g 半夏9g 五味子3g 

服三帖,咳嗽大减,体蒸已除,精神稍加,复与三帖,咳嗽全止,心下塞闷亦解,而仍有乏力之感,更方与补中益气汤调

理善后。

例二 饮邪喘促

患者亦朱姓,亦为木工,年届占稀。素有气喘、心悸之病,入冬发作尤甚。平昔多痰、胸痛,并有心速病史,心率常在100次/分,早搏2~3次/分。听诊两肺可闻及明显哮鸣音。舒喘灵气雾剂,美喘清及强力安喘通之类西药常备不缺,服用数年病势依旧,至1995年12月13日始来就诊服用中药。当时咳喘甚剧。致使言语断续,几致不能陈述病情。吐白色痰液甚多,色带微黄。脉左细右小,舌质淡紫,苔白厚而干。诊为饮邪咳喘,治当蠲饮止咳平喘,拟小青龙汤法。

炙麻黄4.5g 桂枝9g 细辛1.5g 炒白芍9g 甘草3g 姜半夏9g 五味子6g 杏桃仁各9g 地龙12g 生姜三片

服三帖咳喘大减,服至八帖,气喘基本控制。但因天气暴寒喘急略加,原方麻黄用9g,生姜改为干姜4.5g,并加款冬、紫菀、当归各9g,以此为基本方进退加减,服二十余剂咳喘得解。至1996年冬未见复发。

按:小青龙汤为仲景用治表寒里饮以致咳喘之主方。今时用治哮喘者甚多,而用治咳嗽者较少,其实《伤寒论》原文小青龙汤指征有“发热而咳”一条,而治喘仅属“或有”之证。柯韵伯亦谓小青龙汤加杏仁治咳嗽甚效。《伤寒论译释》云:“其证状则以咳嗽为主,喘与发热,或有或无,不过使用本方还须掌握以下两点:

1.本方之适应证多兼表寒,脉多弦紧兼浮。

2.表邪与水饮均偏于寒,故一般无口渴,舌苔多白滑。而上述病例,一例外感寒邪兼里饮而致咳,一例为外寒引动伏饮而喘急痰鸣,均用小青龙汤使表解里和而咳喘自宁。由此二例亦可佐证仲景方用之得当,其见效之速,正有不可思议者。

二十年痰喘两月解


刘某年届七秩,系制面厂退休工人。患者一生辛苦劳碌,已种哮喘病根。早岁衣食艰难,不得已蹬三轮车度日,无论烈日严寒,奔波于风风雨雨之中,倍感风寒暑湿等六淫之气,留着不去,渐患咳嗽顽疾,时作时止。解放后屡经劳保医院治疗,渐次平复。及至中年,又见气急喘促,多痰作嗽。初则发止不常,继则发多而止少,冬甚于夏。迭经中西医药治疗,仅能控制发作,终未根治。晚年病发愈剧,不论春夏秋冬,未有宁时。发则喘促痰鸣,倚息而不得卧,必待浓痰嗽出,始感胸臆略松,呼吸稍畅,然痰韧而粘,吐亦不易。恒常夜不成寐,坐以达旦,病苦之状,一言难謦。至1994年2月18日始来就诊。

患者病正发作,症状一如上述。六脉滑而有力,右手略小于左手,舌质暗红而苔薄腻。析脉论证,是风寒久伏肺俞,未经彻底解散,日久逐渐化热,肺热不得及时清泄,煎熬津液凝为痰涎,阻塞气管,妨碍呼吸出入之路,诸证遂作。治法拟清肺降逆、消痰平喘。方用:

桑白皮9g 杏仁9g 川贝母9g 黄芩9g 鱼腥草30g 甘草3g 莱菔子9g 苏子9g 白芥子9g 桃仁9g 地龙9g 

服药七剂,气急喘鸣迅即缓解,惟痰仍较多,脉见小滑,舌与苔依然如前。后以此方增损续进六十余剂,渐得痰消喘平。至今已三年病未复发,惟觉平素多痰,服祛痰灵及化痰之成药即能收效。有时痰咳较甚,恐其哮喘复萌,再进前药二、三帖,即安然无事。

按:患者年事虽高,病历虽久,但由于长期从事体力劳动,体质仍较健壮。其所患之哮喘病症,属于实证,不涉虚象。按中医传统经验,凡慢性病“实则易治,虚则难疗”,故刘某之病有可愈之先决条件,治之迅速得效,实非偶然。此证痰鸣气促,胸宇塞闷。痰浊粘韧,脉象滑而有力,舌红苔腻,是痰热壅肺、阻碍气道之证,故治当先祛痰热,使肺络通畅,气机舒展,则病易愈。本例所用方药,实为定喘汤、三子养亲汤合地龙桃杏方而成。

定喘汤原出《摄生众妙方》,有麻黄、苏子、甘草、款冬花、杏仁、桑白皮、黄芩、半夏、白果等九味药物组成。本方妙在麻黄与白果同用,麻黄解散表热,又兼宣肺定喘。白果敛肺化痰,止咳平喘,两者相伍,一散一收,既能为止咳平喘之药增效,又不致耗伤肺气。杏苏冬夏,降气化痰而平喘,芩桑清肺泄热而定喘止咳,甘草协和诸药。全方具有宣肺降气、化痰定喘之功,善治风寒外束、痰热内蕴之哮喘。而本例病证无明显风寒束表见证,故于原方去麻黄之辛温。又恐白果敛肺摄纳,不利于祛痰清热,故亦不用。关于白果之使用,有医家主张虽因痰热内恋,而于本方中白果与诸药同用,其消痰平喘之效更著,惜余未经试过。

《韩氏医通》“三子养亲汤”药仅三味,为苏子、白芥子、莱菔子也。原方不著药量,“看何证多,则以所主者为君,余次之”。三者均有祛痰定喘之力,而苏子兼擅降气。莱菔子长于消食导滞,白芥子有温肺快膈之能。正因白芥子辛温利肺,而于痰热喘嗽不相适宜,故有医家以性寒而善泻肺利水之葶苈子代芥子,葶苈子亦有良好之止咳平喘功效。对于此说,余极赞成。但在本例方中未加运用,于其他病例中用之屡屡,效果确实可靠。三子养亲汤以降气消痰之力而捷于止咳定喘,本例以痰吐极多,不易消除而加入此方,一经使用,效即立见。

地龙、桃仁、杏仁三药以治咳喘乃现代有效验方。方中桃杏仁以利肺降气、止咳平喘。地龙重用颇善解除支气管平滑肌之痉挛,从而达到止咳定喘之目的。三味相合则相须为用,相辅相成而相得益彰。余每将此方加入热性喘咳方中,常收捷效。

以上述三方加减,为刘某组成之新方,消痰、降逆、定喘之力有余,清肺泄热之功不足,故重加鱼腥草以达其平衡。全方药物与患者之证情丝丝相扣,物物对应,故能缓解二十年痼疾于两月之间也。此外附带述及一首秘方,乃治寒性喘嗽者。余于十年前曾针治一中风病人,为甘姓男子,年近七旬,某日行针后留针之际,彼谓余曰:其年四十时曾患哮喘,咳吐寒痰,治疗两年未愈。后遇一熟人,告以用福橘皮新鲜者一枚,浸入白酒瓶中,待酒成橙黄色,即可取饮。每日随量饮服,久之自愈。彼回家即随手撕橘皮一块,约全橘之半,浸酒一斤,饮尽即愈,后未复发云。

小议“截喘”说治喘


姜春华老师生前对中医各家学说、基础理论及临床医学,均曾深入研究,并有重要贡献。其中对顽固性哮喘病发作时之治疗,姜老师采用古今民间及日本、朝鲜的单方,将其中治喘有效药合在一起,组成一方名“截喘方”,能有效控制哮喘发作。

除师授而外,余于书刊中曾两处见到此方,所用药昧不尽相同。一见于《长江医话》p.185姜老师自撰之文“支气管哮喘证治之我见”,主方九味,药物为:

“旋覆花9g、鼠曲草15g、全瓜蒌15g、防风9g、合欢皮15g、老鹳草15g、碧桃干15g、五味子9g、野荞麦根15g。”

二见于《上海中医药报》1993年12月5日(总第178期)“治哮喘奇效方”。

“处方组成:瘪桃干15g、佛耳草15g、老鹳草15g、旋覆花10g、全瓜萎15g、姜半夏15g、防风10g、五昧子6g。”

对勘前后两方,后方较前方少合欢皮、野养麦根二味,多姜半夏一味,同时药物剂量亦略有差异。姜师于原方后有“随证加减”法:

“气虚加黄芪30g、党参15g、阴虚加生熟地各15g;痰多加半夏9g、贝母9g;咳加元参9g、麦冬9g;热证加竹沥30g、石膏30g;寒证加附子9g,肉桂3g。”

野荞麦根沪郊亦有栽培及野生,俗名开金锁或金锁银开,具良好之利咽、清肺作用,民间每以30~60g单味煎服或加入辨证方中,以治咽炎、支气管炎及肺炎等症,疗效可期。业师吴竺天先生于临床中常喜用此味配入方中,以治上述病症,每获佳效。合欢皮性味甘平,通常作宁心安神之用。然合欢皮有明显祛痰和血作用,肺痈(肺脓疡)恢复期常以单味合欢皮煎汤眼,名黄昏汤,以作肺痈后期修补及康复之有效药物。可以推测,合欢皮之祛痰利肺作用,用于哮喘一症,亦有可靠之解痉平喘功效。盖痰浊一去,气道畅通,哮喘自易缓解。

自后文分析,作者对于本方深为赞许,并已取得运用经验实为难能可贵。文中曰:“一般中医治哮喘必须进行寒热虚实的辨证,而运用本方,则无须辨证,各型哮喘均可服用。一般服用7~10剂均能治愈,且十分安全可靠。”作者之这一经验为姜老师本人所未述,是作者对本方效用之实际验证及发挥,对本方之推广应用具有良好作用。

余曾以先师原方随证加减治疗两男孩,均患顽固哮喘久治不效,经用上方一例治愈,一例有效控制。

第一例 为六岁男童,幼年患奶癣,经敷外用药膏治愈。以后偶见哮喘,但服西药即平。至三岁渐发渐重,一月数发,至四岁时已一星期数发矣。且服用西药已不能控制,改服中药,亦不见大效。至一儿科名老中医处诊治,服药一年病无进退。此孩发病春夏秋三季为重,夏暑尤甚,冬寒病发反轻。咳喘哮吼,痰多不爽,脉滑数有力,舌质偏红,苔薄白而干。余诊断为“痰热壅肺”,以定喘汤化裁,益入生石膏,鱼腥草等味,即能控制发作。然易于感冒,凡感冒数日不愈,即见汗出而痰喘复作。余即以姜老师原方加鱼腥革、竹沥治之,可获复杯即安之效。几次复发经用此方治愈后,竟不再发。

第二例 系一少年,在读初中。四、五年前发哮喘,发作由稀而频,常因发病不得已中断学习。此儿家境极为清寒,严父驼背,慈母退休,不仅供其养育之费,还须治病之资,其母省吃俭用,百计为之调治,仍然效果沓然。后来余处就诊,余见其身材瘦损矮小,叫名十四岁,却如八、九岁人,骨瘦如柴,皮薄肉脆。与之对坐时,哮鸣之声两耳可闻,痰声漉漉,咳吐频频。但脉却滑大有力,舌质偏红,舌中及舌尖剥苔,舌上红点如刺。此例不仅肺有痰浊,且上焦心肺有热,肺中津液耗伤,加之先天不足,肾阴亏损,为本虚标实之证。余亦以上方加减,随证益入生熟地、川石斛、北沙参、鱼腥草、鲜竹沥、川贝母之属,即可有效控制发作。但仍时有反复,恃药可使缓解,能勉强跟班学习。余思其不能根治之故,主要由于体质过差,先天真元太弱,后天营养不继,调养失宜,以致病久难痊。余同事黄金妹医师及其女儿李耿蔚医师不禁悲悯救苦之心,为其觅得健康母体之新鲜脐带数枚,教以每日一根煮熟后于睡前服食。以后则继以胎盘粉每日内服。精心调治两年余,哮喘已极少发作,偶有所发亦极轻微。且已长高10cm,面色红润,肌肤渐丰。乍见之下,岸然一英俊少年也。

哮喘缓解时服用脐带及胎盘粉,以增强体质、预防复发,古书已有记载,姜老师于文中亦极推崇,此二物既能补益气血、增强体质,又能平喘,一举两得。脐带,中医古籍称为“坎炁”,放瓦上以炭火焙至干黄松脆,研末吞服。余往昔有一领导,其爱子幼年得喘,遍访名医,百治无功。后得亲戚为觅一方,即上方也。当时中药店尚有干燥坎炁可供购买,即逐渐购服,竟得痊愈,现已三十开外矣,形体结实,健康无病。

至于胎盘,为血肉有情之品,具补益气血之特殊功用。哮喘患者恢复期作培本之计时,如不服胎盘粉而服用河车大造丸,亦极有效。余曾治一大专生,哮喘屡发,余诊时正在缓解期中,患者形瘦,脉细,舌淡,嘱购河车大造丸,按常规剂量服用,每日2~3次,经服数月后,哮喘竟得有效控制。

另有一种肺肾阴虚之气喘症,症状以上气喘促、呼吸气短、呼吸急迫难以相续为主。兼见短气乏力、口干舌燥、腰酸足软,或见头晕耳鸣,喘甚则汗出等证。余每以六味地黄丸合生脉饮,应手取效。其中一例,病起于七十年代在农村劳动时,二十余年间几乎发无虚夕,投以上法一服见效。以后凡服药之日病必不发,连续服用半年后竟得根治。

小儿肺炎奇验案


1984年豫儿年方十二岁,9月中旬忽然壮热(体温39.7℃),旋即咳嗽频作,声若从瓮中出。腹中隐痛,二便自调;有汗热不解,脉浮数,右手脉按之不衰,苔薄白。予桑菊饮无进退,改投银翘散,每服药后,体温辄从39.7℃降至37.4℃。数小时后,复升如初,两日皆然。西医胸透示:肺纹理增深,右肺小片状阴影,诊断为“肺炎”。给予抗生素注射。每次注射后二小时内体温可略降,二小时后又复回升,如此将近一周,病不能解。余寻思再三,一筹莫展。至9月24日叩求于张寿杰老师,师即详询前因后果及服药机变,沉思片时,继而谓曰:“吾得之矣。咳声‘空空’然若出瓮中,是肺气之壅而不清,法当开肺为先,清肺为辅。银翘、桑菊偏清偏透,与症虽近而未合;腹中隐痛,发热蒸蒸,是积热在肠,熏蒸肺脏。病发于里而见象于外,根本在下而标显于上也。治当泄热清肠。综观全体应以开肺达邪,清肠泄热为法。”

余聆听师训,顿有所悟。师尊清肠泄热之说,诚为高论,然余性钝识浅,谛思良久仍不得其药,因复赧然请益。师诲余曰:“余积数十年之经验,知母与枳实同用最为得体。夫知母一物,人皆知其清肺,不知最清肠热,与枳实相须为用,投剂得当,立竿见影。”语竟,师援笔直书一方:

南沙参9g 枳实6g 大力子9g 知母6g 蝉蜕6g 银花9g 桔梗4g 藿香9g 橘红9g 黄芩6g 

药煎就,时已中午,测得体温39.4℃,随即进药,过二小时许,复测体温38.2℃,四小时后体温降至37.4℃。再进二煎,晚间热即退清。为廓清余邪计,翌日又进一帖,从此恢复正常。

孰料愈后第四日晚间,豫儿又觉腹痛,移时便下糜粪半痰盂,色褐如酱,酸臭难闻。三十分钟后复便多许,色略淡。再半小时后又如厕,虽仍糜状,然色已纯黄,次晨登圊,却一切如常。始知隔宿所泄糜粪,为先前久稽之物,是肠中积热之根。药后肺开气降,肠疏积动,渐渐元气来复,则积滞自去也。

按:沪上名医张寿杰先生,早岁就学于丁甘仁先生创办之“中国医学院”,虽无等身著述,而经验宏富,观其治豫儿肺炎案,即可知之也。此案病因复杂,与常见肺炎截然不同,而张师治病如与可作画,胸有成竹,挥洒自如,余分析其关键有二:

一曰辨证精确,二曰用药精当。本症之辨证,其标在肺,其本在肠。师以咳声“空空”然若出瓮中辨为肺中浊气壅塞清道,与外邪袭肺、化热作咳者迥异,足气壅而非热郁。两者于治法上亦自不同:气壅须开,热郁宜清。可见原用宣肺泄热,是隔靴搔痒,其不效也宜矣。师以藿香、橘红、桔梗辛香引气之品重开肺气,佐蝉蜕、牛蒡、银花轻清宣泄以解气热。此为肺中标病之治。

此病之根在于肠中积滞化热,师以证见腹中隐痛绵绵,而即慧眼识真情,投知母、枳实以泄热清肠。师曾告余曰:知母、枳实同用最清肠热是乃师丁甘仁先生所授之法,用之得当,病去如扫。

张师于整个诊治过程中,未见病人,仅听余转述病情,不切脉,不观舌,竟如此识病真,用药准,除先生精研医理,学验丰富外,可见精于问诊,善于把握主症、主因及证情演变规律,亦是医家之基本功大。余昔年读书,见近代名医恽铁樵先生治病,不用脉诊,必待于问,深为不解,今见张师治此症,始自解悟。

心房纤颤


心房纤维性颤动为成人常见之心律失常病症,以惊悸、胸闷为患者主要自觉症状,房颤时心房发生每分钟350~600次不规则之冲动,引起不协调之心房颤动。本病无论急性与持久性,轻者易愈,重者难疗。虽临床见证多端,然余所见病例,多呈虚性脉症,于气、血、阴、阳四者之中,以气虚为其主体。而常兼阴血亏损,时或兼挟心火、痰涎或虚阳扰动、或血行阻滞、或心阳不振,如何立法主治,又当临证权衡,当机立断。当房颤影响及肺时,亦可导致喘息危象。今随文报告治愈房颤及房颤喘息各一例。

例一 房颤例。三年前,有科技人员曹某前来就医,年龄约五十七岁,自诉无慢性病史,近年来常觉心悸怔忡,胸背间有跳突感,心动过速及早搏时作时止。经西医检查,拟诊心肌炎后遗症。余切其脉小而带数,指下按之不足,舌质淡红,苔薄净而干。证属气阴两虚。心失所养致心神不宁,治以两调气阴兼以宁心安神为法,用生脉散加昧。药如党参、麦门冬、五味子、生地、当归、白芍、朱茯神、炒枣仁、龙齿骨、炙远志、甘草、夜交藤、丹参之属,服第一帖后,即觉心胸间舒适异常,诸症尽失。于是连服十四剂,前十三剂,剂剂均觉有非常之效,自谓药后病已痊愈。不意服至第十四剂时,虽在春夏之交而天气燠热异常,突觉心跳不止,一分钟可达百跳以上,于是疑为用药不当所引起,因而自动停服前方,不再服余之药。心速一症持续半月后始渐平复。所幸以后.二、三年间,心律失常竟未复发。去岁冬杪,一日夜间子时,勃然心悸异常,胸闷窒塞,有惊慌恐惧之感。于是仰卧不敢稍动,静以待之,自觉心胸间如气轮机之发动。“突!突!突!突!”震跃不已。经二、三小时,渐渐缓解,次日白天,除胸膺不宁之外,深感疲劳乏力,动辄汗出。如此夜夜举发,三日后去长寿医院作检查,诊断为“心房纤维性颤动。”建议住院治疗,曹婉谢之,转来我处服中药。余诊其脉两寸小而有力,左关及右关尺均小而按之软。舌质淡红,苔薄净。据此脉症,仍属气虚阴血不足,而心火偏旺。治拟益气养血,清心宁神。方为:

黄芪24g 党参15g 炒白术9g 茯苓9g 甘草3g 当归9g 麦冬15g 生地20g 炒白芍9g 苦参4.5g 丹参9g 生龙牡各30g 炒枣仁15g 五味子1.5g

前药服后,依然夜夜发病,但发作渐轻渐稀,脉则渐现小脉,数象自除。两周后诸症消失,心胸安适。前后服药37剂,病不发作。随之则退休,退休后继续发挥余热,曹素勤勉,花甲之年,仍操劳不止,而心君竟亦泰然,未见与之抗衡也。

前方之立,是经“辨证求因,审因论治”而后所拟订,故能见速效,正是前方切中病机,药物与药物之间配合默契之结果。然若于调整心律一端而论,亦无不借重于苦参一物。近年来苦参能治心律失常之报道甚多,皆从实验而得,确有见地。余谓心律失常原因不一,虚证有气血阴阳之偏衰,实证则痰瘀火郁各不相同,原因不同,调整心律之主药亦不同,是以临证时务宜推敲斟酌,随证选药。若因心火盛者,黄连与苦参均为首选之药,而验之临证,则苦参较黄连更为应手也。关于苦参之剂量,诸书多用15~20g,甚则30g。而据余个人体会剂量以切中病机,恰到好处为宜,中病即可,不要过量。盖苦参乃苦寒之物,极易败胃.心律失常者每多气虚,此时顾护胃气甚属紧要,若胃气重伤,未有不功败垂成者。此余一得之见,亦一孔之见也,仅供读者参考。

例二 房颤喘息例。某区粮食局科长杨某,年过不惑之后,即患心房纤维性颤动。经两度住院治疗,仍无明显好转,在某专家处服补养气血之中药百剂,如石投水,不见效机,出院后回郊区家中休养。忽一日下午二时许,急电促余往诊,云病人喘息数日,入夜不能平卧,坐以达旦,已三、四夜矣,故已将病人送回市区。俗语云:救病甚于救火,故余随即驰往。见患者靠坐床褥,气喘吁吁,似难接续。与之交谈,亦断续不能成句。其妻示余一纸药方,谓是患者十余岁时得气喘症,久治不愈,经乡下一老中医用方三帖即平。以后四十年中,病未复发。可谓神方矣,是故信之极深,藏之极妥。认为此方仍可救治其夫之病,欲余审阅后转抄是方。

余睹方中诸品,乃三拗汤加味,药有麻黄、杏仁、甘草、苏梗、桔梗、紫菀、款冬、半夏、贝母之属,尽是开肺、降气、化痰、平喘之物。而患者之脉散乱无序,舌淡苔白,一派心肺虚耗之象。余谓杨妻曰:“乃夫幼时之喘,因于肺金痹郁,痰气交阻,以致肃降无权,肺气上逆而喘,是实证也。今日之喘,因于心力耗衰,心火不能下降于肾以温养肾水,致使肾不纳气;肾水不能上交于心以济心火,如易卦之‘火水未济’,由心肾不交而成喘促,是虚证也。一虚一实,悬若霄壤;一补一泻,生死反掌。尔夫此时病势已极,用药稍有不当,毫厘之差,必酿千里之失,抱憾终生,追悔何及!”反复与之陈明利害,劝导一小时后,方勉强允余用药,于是振笔直书:

党参15g 淮小麦30g 炙甘草10g 大枣30g 五味子10g 补骨脂10g 枸杞子15g 

遣人配药已下午四时,是夜服一帖。次日清早,余复前往诊察,患者及其妻笑逐颜开,置谢不止。谓昨晚药后幸得一宿安卧,气不喘,心不慌,胸也不闷。服药三帖,呼吸平匀,精神渐振,仍回乡休养。返乡后房颤屡发,又数次住院,惜终未得救,然喘促一症始终未见复发。

心衰愈后呃逆


退休干部王某,祖籍山东,形躯魁梧,性格爽朗。中年得高血压病,逐渐发展为高血压性心脏病。血压常在190~210/120~130mmHg之间。严重时舒张压可高达140mmHg。二十年间屡现高血压危象,必经医院抢救始能脱险。久而久之,渐渐形成冠心病。年至五十上下,继发心力衰竭,每年须住院数次,始可苟延残喘。平素人参不离于口,一年内须服用生晒参500g 以上。至三年前来余处服用中药。当时见症:自感头晕头痛,时作时止,心悸慌乱,胸闷气促,甚则略见喘息,全身乏力,精神萎顿,动辄汗出,夜梦频仍。腰脊酸软,胃纳不馨,但二便正常。脉大按之软,舌淡白无血色,略胖,苔薄净。据脉证而论,此证为气血亏损,心肾不交。头脑常痛而不甚,且时作时止者,是虚晕虚痛,气血失充,清阳不展之象也。全身乏力,动辄汗出,是气虚卫阳不固,以致津液外泄。精神萎顿,腰脊酸软,为先天受损,肾将惫矣。心悸慌乱,胸闷气促,乃血不养心,兼有心气不足之疾。

心肾两脏为水火之脏,在生理情况下,心火下降于肾,肾水二达于心,则水火既济而循环不息。今则两脏俱损,水升无力,火降不及,则火水未济,而成天地痞塞之象。恰如《周易》火下水上,卦成既济,水下火上则成未济之意相类。是以心火郁于上而胸闷心悸,肾水乏于下而腰脊酸软也。参酌脉象舌色,皆无:二致。治之之法,当两调气血,兼益心肾而交媾水火。药用:

党参、黄芪、白术、茯苓神、甘草、熟地、淮牛膝、杞子、麦门冬、五味子、当归、枣仁、姜枣之属,服数剂即见效验,诸证明显好转。

续服数十剂后,症状缓解,停药不服。越年余,自觉一向安好,时已孟冬,一日夜间忽发呃逆。呃声频繁,昼夜不辍。因交通不便,至第三日下午始来余处就诊,诊得两手脉大而稍软。依然是元气不充体质,稍感寒邪则膈膜痉挛,致呃逆连声而作。拟旋覆代赭汤合丁香柿蒂汤,益气温中,降逆止呃。方为:

旋覆花9g 代赭石30g 党参24g 甘草3g 姜半夏9g 柿蒂9g 丁香3g 生姜二片 大枣七枚

上方服三帖未知,其妻来告症情依然。余推敲此症诊断无误,用药恰当,当是患者元气素弱,尚不足以运药势、制病邪,应继续服药。于是宗原方,去丁香恐其太热,柿蒂用15g,又三帖,呃逆即除,隔年相见,知未复发。

胃痛慎用辛香温燥


余昔年读清代贤宿之书,每见胃痛慎用香燥之戒,初未介意,实亦未识真蒂所在。及至临证渐多,阅历稍广,方知深契病机,必自实践经验中来。如《程杏轩医案续录》治“秀翘兄肝气犯胃作痛案”云:“肝为将军之官,脏刚性急。医投辛香温燥,希图止痛,肝阴被劫,怒木益横,冲胃为呕,此肝为受病之源,胃为传病之所,医多药杂,胃气益伤。”吴达《医学求是》亦曰:“世之称肝气胃气痛者,每用香燥破气之药,以为平肝,初服亦觉有效,久则病变莫名。”叶天士为轩岐一代天骄,倡养胃阴,与香燥治胃更不相合,其《临证指南》卷八“胃脘痛”门范氏案后邵评曰:“阳明乃十二经脉之长,其作痛之因甚多。盖胃者,汇也。乃冲繁要道,为患最易。虚邪、实邪之乘机窃发,其问消长不一,习俗辛香温燥之治,断不容一例而漫施。”程杏轩、吴达、叶天士均为清代名医,于胃痛不宜辛香温燥之论,众口一词,其间必有原因。

辛香温燥之品,其弊有三:一者香燥之品,秉质刚燥而性多温热,最易损伤肝阴胃津。二者香燥药之功用,类多行气宽胀、化滞止痛,多用久用有伐胃伤中之过。三者香燥之品多兼辛散升扬,不合胃气以下行为顺之生理特点。

因此,凡胃气虚弱,或胃阴不足,或肝肾阴亏者,皆不宜辛香温燥之品。下文再就胃腑之主要生理特征加以探讨:

其一:胃为阳土,喜润而恶燥。人身之脾脏胃腑,皆属于土,然有阴阳之别,刚柔之分,秉性有燥湿之殊,喜好有润燥之异。盖脾为阴土而性柔多湿,故喜刚燥。胃为阳土而性刚多燥,故喜柔润。《临证指南》云:“胃属戊土脾属己土。戊阳己阴,阴阳之性有别也。”又曰:“太阴湿土,得阳始运;阳明阳土,得阴自安。以脾喜刚燥,胃喜柔润也。”

胃为人体五脏六腑之海,主一身之津液。津液亦阴液也,易亏而难盈,故居常胃津不足者恒多,因而胃腑具喜润恶燥之特点。倘投以辛香温燥,是反其道而行之矣,能无伤津劫液而徒增病势乎!

此外,脾胃虽相为表里而性各不同,治法亦当有别。治脾宜温燥健运,而治胃宜甘凉濡润。《临证指南》叹惜世人以治脾温燥之药以治胃病,致使胃津更伤,而病反不治。故知辛香温燥之药可施于脾湿之证而不宜于胃燥之病,误投之有伤津劫液之弊。

其二: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人身气机之升降运动,乃生命活动过程中之重要环节,故《内经》慎重而言之曰:“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于五脏六腑之气机升降运动中,脾升胃降为其他脏腑气机升降之枢纽,统领诸气之升降。而胃气主降,以下行为顺。如胃气上逆不仅变生胃腑诸病,如为胀满、为呕吐、为反胃、为疼痛等等,且能导致气机升降紊乱,如涉及他脏,则可变生诸病。故保持胃气之正常通降,为维护健康之重要一着。胃气当如何通降?《临证指南》详释曰:“所谓胃宜降则和者,非用辛开苦降,亦非苦寒下夺以损胃气。不过甘平或甘凉濡润以养胃阴,则津液来复,使之通降而已矣。”辛香温燥之品,多兼升扬上达之性,投剂不当,易致胃气逆上。故华岫云于《临证指南》“脾胃”门亦指出:“若脾阳不亏,胃有燥火,则当遵叶氏养胃阴之法。观其立论云:纳食主胃,运化主脾。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现今生活水平大有提高,饮食多膏粱厚味,加之醇酒醪醴、烟云吞吐,胃中津气更易伤残而燥火易炽,若再误投温燥,何啻火上添油!因而胃气通降不足、易致上逆者切宜慎用香燥之品。

其三:土受木制。在五脏六腑生克制化规律中,脾胃属土,肝胆属木。正常生理状态下,木能疏土,以助脾胃消导运化。如若木气亢盛,木横克土则生脾胃之病,《笔花医镜》曰:“胃属中土”,“其性与脾同,而畏木侮”。《馤塘医话》之论则更为具体:“夫脾胃为后天根本,人皆藉以生养,岂能为他经作崇,其病皆肝为之耳。肝为五脏之长而属木,一有病,则生克脾胃之土,脾胃受克无所生施,而诸经之病蜂起矣。”胃脘痛则为木克土症中之主要病证.既是肝邪犯胃而致病,则治疗之时务必虑及肝胆之特性,投剂方能不悖而收良效。如“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肝胆内寄相火”,“肝为风木之脏,风性轻扬,善行而数变。”据此则用药宜柔勿刚,宜散勿壅,宜凉勿热,而辛香温燥之品不可轻用。

然就临床实际情况而论,香燥行气之品并非全属禁忌。凡有气机郁结壅滞而致痞胀疼痛之证,又非行气开郁无以为功。关键在于用之得宜及适量与否。对此,张山雷《籀簃医话》之论则较为中肯:“心胃痛等症,无一非肝络不疏,气机横逆为患,而其源皆本于肝肾之阴亏。”“人每用香燥药,初服小效,久则致虚,以其耗竭肝阴也。”“然当病剧之时,气行紊乱,非有气分之药以疏通之、整理之,则亦无应手之效,香燥药物颇有奇功。但多用燥药则阴液愈伤,不时频发,后难为继。”

吴达于《医学求是》中述其治木邪犯土证之经验,可资借鉴:“水寒土湿,木郁不达,风木冲击而贼脾土,则痛于脐下;胃气上逆,浊阴不降,相火虚飘而贼胃土,则痛于脐上。痛于下,则温其水、补其脾、达其肝木而东升;痛于上,则清其风、和其胃、敛其胆木而西降;不用香燥而痛自愈。”

其四:西医内科之胃炎、胃窦炎、消化道溃疡病等,皆以胃脘痛胀为主要自觉症状,而局部病灶经久不愈者,每易增生、糜烂、肠化生等,甚至产生恶变。此乃西医胜于中医之处,其各种理化检查,尤为中医所望尘莫及。然胃病历久可致局部糜烂,中医亦有是说。清代喻嘉言于《寓意草》“直推岵翁公祖病后再误贻患”案中,详述“胃风”有五证,其中第五条“一日脉风成为病.言胃中之风酝酿既久,则荣气腐而不清,肌肉之间渐至溃烂,以胃主肌肉也。”虽所述疮疡皆在体表,其实胃中病灶亦必糜烂,只是当时缺乏现代西医之检查手段耳。

胃中局灶糜烂、增生,用药不当,轻则增病,重则出血如涌,而危象迭生。余曾见数例,胃脘痛糜烂增生而误用治脾经寒湿之药,如木香、砂仁、陈皮、半夏、苍术、吴茱萸、茴香、良姜、生姜等辛燥之味,以及参芪白术之类温燥健脾之品,竟至呕血不止而不得不求助于手术者。胃病而有糜烂、增生之病例,临床实不鲜见,不少患者未经检查,仅以胃脘痛而来求治者,更宜详审,务必辨明病证而后施治,而于辛香温燥之药宜加慎焉。胃痛一症病因较多,有外感寒邪、过食生冷、饮食停滞、肝气犯胃、肝胃郁热、脾胃虚寒、胃阴不足、瘀血停滞等等。上述胃阴不足及木横犯土之证,特其中之一端而已。故临证之际仍宜辨证论治,切奠囿于成见而自捆手足。然鉴于胃腑主一身津液之特殊功能,以及“为万病之贼”之肝木连同胆气,时时制约中土,则本文所述者,又为胃痛门中最为普遍而习见之证,故不揣浅陋而绕慎用辛香温燥之说,以供读者参考。

益气健脾愈胃疡


消化道溃疡(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中医学中归属“胃脘痛”症。与慢性胃炎虽同属胃腑疾患,而病机、脉证均有差异。

本病最主要之症状为胃脘(上腹部)疼痛,古籍常云:“胃脘当心而痛”其疼痛部位多在胃脘之近中心,正在心脏偏右之内下方,故古代医家亦常误称为“心痛”。此外,本病尚有如下特点:

疼痛长期、持续,发作呈周期性;疼痛发作时常有烧灼感,或钝痛,或似饥饿;疼痛具有节律性:胃溃疡疼痛多发于餐后半小时,经1~2小时可自行缓解。十二指肠溃疡疼痛多发于餐后2~3小时,常须持续至进食而止;消化道溃疡患者多得食痛减,得按痛止。

脘痛发作有时,具周期与节律特性,此谓之“信”。“胃属土而主信”,故凡信守季节、气候、年月、日期、时刻等而发病者,每多与中土脾胃有关。脘痛本是脾胃之病,当从脾胃而治。本病痛发之时得食则痛减,得按则痛舒,为中土虚衰特征。如林佩琴《类证治裁》云:“凡痛有虚实,按之痛止者为虚,按之痛反甚者为实。”本病之脉象多见虚细或缓弱,舌质多淡或淡胖,苔多薄白。故本病之治法当遵“虚则补之”、“劳则温之”之旨,以健脾益气、温养中土为主。稍兼宽中降逆、行气止痛以治其标。本病于临证之际虽非同一类型,但以脾胃气虚为多见,故余选用六君子汤随证增损以治本病中属于上述证候者。

方中以四君子汤益气培土以治其本,夏陈降逆和中,诸药作用恰与本病见症相合,故投之多见效机。本方如痛时喜温熨及热饮者,则虚中夹有寒象,宜加姜枣同煎,以加强和中温运。关于生姜,其味辛辣,其性宣散,用治此证则散寒有余,温养不足,最适宜者莫如煨姜,惜需自制,恐非一般病者所能为。

消化道溃疡所见脘痛,既有溃疡,多带炎症。患者脉象中常兼微弦或略弦强,舌边偏红.则为肝木犯胃、肝胃郁热之象,方中宜兼清热,今时多用蒲公英、金钱草或四季青,确有良效。明代孙一奎之《生生子医案》中每加黄柏一味。余思此味确具至理,人身相火发自命门,寄于肝胆,泻其相火,则肝胆之热易清,热清则肝木舒而中土不受克制,则脾胃安和,健运自如,溃疡愈合,疼痛匿迹矣。

余以此方治消化道溃疡,似觉较小建中汤更能应手。小建中汤宜于中虚而肝木不旺,胃酸不多之人。而今之患者每多肝木偏亢,泛酸频频。不宜于白芍酸敛,桂枝温热以及饴糖之作酸也。

附 治验病例一一则。

干部陶某,年过四旬。因胃小弯溃疡,于1969年手术切除,而后十二指肠及小弯部又有新生病灶,且发作渐频,痛势渐增,于1976年10月6日来诊。

自诉胃脘疼痛,发作有时,上午9~10时,下午2~4时必发。初则隐痛绵绵,逐渐加剧而为大痛,但仍能忍受。且痛时得食则减,得暖则舒。平素嗳气频作,不嗳则脘中胀闷。大便不实,日行二、三次。脉弦而缓,苔薄白微腻,舌尖带红。此系中土亏损,土虚木旺,乃肝脾不和之证。然则侧重脾弱,脾虚失运,兼有气滞痰停,湿浊内困,因当时见证嗳气为甚,先用和中降逆法,以旋覆代赭汤进服五帖,嗳气除,脘痛亦减。原方加砂仁、白芍、玉竹,又服十帖,脘痛又减。但腹中气胀不消,大便未实。脉则弦而带滑,右关较细。迳与归芍六君汤加味,培土抑木。方为:

党参9g 焦白术9g 茯苓9g 炙甘草4.5g 姜半夏4.5g 陈皮4.5g 砂仁2g 当归6g 炒白芍9g 黄芪15g 炒黄柏4.5g 

此方间断服用106帖,依病者要求,药味药量均未变动。药后脘痛消失,大便正常,诸症俱解。以后仅过于劳累或熬夜后,脘中略有不适而已。患者性好杜康,病剧时勉力克制,戒酒不饮。今觉病愈,复饮如初,日无虚夕。十三年后随访,病未复作。

橘皮竹茹消胃炎


慢性胃炎(包括浅表性胃炎、萎缩性胃炎、肥厚性胃炎、糜烂性胃炎、胃窦炎等。)为西医学病名,中医学无有相对应之疾病名称。且本病缺乏特异性症状,甚至不少患者竟毫无症状可见。中医治病,不如西医须经理化检验,中医每以症状体征为其主要依据,故无症状患者易被忽略。部分病人出现消化不良症状,可见中皖饱胀、嗳气等症,稍重者则有食欲减退,伴呕吐之患者,余所见不多,但泛恶者亦常有之。

余临证所见之慢性胃炎患者中,最多气阴两虚而兼肝胃郁热证候,故其舌体较薄较小,舌色淡红中略偏于红,苔则薄白稍干。脉象细小,或弦细,或细涩,偶可见细而带数者。

本病辨证略如上述,而其治法宜两调气阴,兼和肝胃。余抉择诸方,选用严用和之“橘皮竹茹汤”,随证加减,常常得心应手。

古方“橘皮竹茹汤”传有两方:一见于仲景之《金匮要略》,由橘皮、竹茹、人参、甘草、生姜、大枣六味组成,为治哕逆之剂。另有一首见于严用和之《济生方》,药味较前方多,实由前方加味而成。方由橘皮、竹茹、人参、甘草、半夏、麦冬、赤茯苓、枇杷叶、姜枣组成。以治久病虚赢,呕逆不已;或吐泻之后,胃虚呃逆。

汪讱庵曰:“此是阳明胃药也。胃火上冲,肝胆之火助之,肺金之气不得下降,故呕。竹茹、枇杷叶、麦门冬,皆能清肺而和胃,肺金清则肝气亦平矣。二陈所以散逆气;赤茯苓所以降心火;生姜呕家之圣药;久病虚赢,故人参、甘草、大枣扶其胃气也。”汪氏对此方之释义,尚能符合今时胃炎中之气阴两虚兼见肺、肝、胃稍有郁热者之病机,故余见此证,每以此方加减投之,获效甚佳。且此方运用时,不必泥于呕吐一证,只须辨证明确,无呕吐者用之同样有效。惟不呕者可去姜枣,加入所需药物。方中赤茯苓余每以白茯苓易之,取其和中也。胃阴不足者,人参(或党参)改用太子参。胃津亏损者,去人参、半夏,而北沙参、川石斛、玉竹、白芍之类均可加入,或合入叶氏养胃汤,或参酌沙参麦冬汤意亦可,总在契合病机,药随证用则得矣。

下附 病例一则:

青年周某,1980年前后应征入伍,继因胃病退役回沪。自觉胃脘时痛,纳食不振,形瘦面黑,深以为虑。1984年11月在区中心医院摄片,确诊为“胃小弯溃疡”及“胃窦炎”。屡服西药及中成药,终未获得可靠疗效,且咽痛、感冒、牙龈炎等症常与脘痛错杂而见。至1987年1月病情加重:脘痛而外,常作头晕呕吐,所吐之物为饮食及粘痰,时带血丝。痛时胃中有似翻江倒海,自觉搅动不已。大便不实,泛恶而不泛酸。至此始来余处就诊。余诊得脉弦带滑,舌质红苔薄净。予《济生方》之橘皮竹茹汤:

党参9g 炙甘草3g 陈皮6g 竹茹9g 麦门冬9g 姜半夏9g 茯苓9g 枇杷叶9g (包)  生姜二片 大枣7枚

后即以此方随证加入黄连、石斛等味,服三十帖,诸症渐解。

按:此例患者,初起证情并不复杂,因循失治,渐至痰热孳生于胃脘,上逆则头晕呕吐,下行则大便不实。胃热上熏,则咽痛、龈肿,盖咽喉为肺胃之门户,而“齿为肾之余,龈为胃之络”也。故以橘皮竹茹汤清消脘中痰热,佐以益气扶中,药病相当,故诸证渐蠲。胃火亢盛时,稍参黄连之苦泄,即得其平。

至1988年3月于甲肝流行病中,复患传染性肝炎,GPT高达400U,服中药七帖后降至50u,又服七帖恢复正常。(所服方见“肝炎杂说”篇)

患者愈后胃病及肝炎均未复发,且感冒、咽痛等症亦少见。二年后摄片复查,仅有轻度胃炎,胃窦炎及胃小弯溃疡皆已消失。

饮食疗法胃疡平


某局职员曾某,于1974年底曾为余口述其所患严重胃溃疡不药而愈之经过。治法颇为巧妙,可资临证参考,爰记于此,以飨读者。曾约于七、八年前患胃小弯溃疡症,上午十时许、下午三时许必发剧痛,每痛必至浑身冷汗。中西医药迭治三年,病益笃。

一日去外地出差,乘轮船中,旁坐两人,一老一少,正在谈论此病。听其言,知年少者患病而年长者为老医,彼此为戚者也。少者所述病情与曾极相似,曾遂侧耳细听。老医云:“此病吾治愈多人,不用药物,惟贵乎有恒,其效正不可思议。”于是告之以方法,曾亦默然记之,回家后即依法践行。

其法为:每在规律性疼痛发作前约半小时进一餐,以平素喜食、易消化而富有营养之食物为佳。宜温食不宜冷食,宜软食不宜硬食。须基本吃饱,至正餐时仍须随量而进。每日发作几次,即须进食几次,一次都不得间断,二、三月后痛必不作,但仍须在原先每次食用之时间,继续进餐,吃至一年可断病根。

曾遵行半载,已不觉疼,饮食畅进,全无妨碍。续行半年,以竟其全功。于是停止服食,越一周,脘中又见隐痛,寻思病重根深,食疗亦宜延长。嗣又如法服食半载,病根遂拔。其告余之时,已病愈十四、五年,胃脘从未再痛,仅多食纤维粗大之食物时,胃中稍有不适而已。从曾氏告余至今日,又二十余年,曾已由壮变老,而未闻其病之复萌也。后曾以此法授一店员,病不甚重,但上下午有明显之疼痛规律,服食半年即愈。

上述之法,可谓简矣,人皆能则而行之;可谓善矣,不服药即能去病如扫;亦可谓巧矣,法虽平易,而于服用时间、方法、食物均有明确要求。余所见消化道溃疡一病,类多虚证,恒以建中之法取其效,与曾氏所传,途虽殊而归则同也。而药之气味.必非胃家所喜,饮食之物,正乃谷肉果菜食以养之也。此法之着重处,必于痛发前半小时食用,痛而后食,则效差矣。其局限处,惟疼痛无规律者,为难以施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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