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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作品之344（专辑）
李小毛的婚事（罗店镇尤庄小学 李 倩）
（一）
2012年，九零后李小毛大学毕业了。
李小毛还没走出校门，毛家人就开始为他物色对象了。好像大学毕业之后立马成家是顺理成章的事，也好像，家里人担心这个宝贝疙瘩一不小心被“坏女孩”吸引了过去，给老李家带回一个过于“另类”的媳妇儿……
媒是李小毛的小姑父牵的线。姑娘家经营着一家卖电缆电线的小店，和毛姑父的灯饰店刚好是斜对面，一来二去，相互熟悉了，了解了，就开始往孩子们身上打主意了，如果两家能成了事，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皆大欢喜吧！
相较于其他九零后，这俩孩子老实、聪明，还很懂事。尤其是女孩，据说挺孝顺老人的，这也是毛姑父热心的一个重要原因。这年月，能够孝顺老人的小年青倒是不多见了。而俩孩子对于大人的安排，倒不反感，还很乐于接受。
随着时间的累积，俩孩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既然一切没有悬念，那就谈婚论嫁吧！于是，2013年阳春三月，喜气洋洋的大红春联还在各家各户的门楣上晃人眼的时候，毛家人自动地组成了一个看房的小阵，开始兴致勃勃地穿梭于市里的各个楼盘之间，对比着，品评着，欣赏着，思考着……好不容易瞅中了几家楼盘，和姑娘家一打照面，对方直摇头，要么面积小了，要么户型不好了，要么小区偏僻了……总之，就是不满意！姑娘从小只和母亲生活，毛家人想着母女俩不容易，女儿结婚，妈妈肯定是要做主的，俩人以后住的地方，一定得母亲满意了才行。女孩母亲相中的是离自己家只隔一条马路的小区，面积135平方米左右，办好手续的话得70万，就这，女孩母亲还说是认识的有熟人这个价才能拿到。70万，在大中城市或许买一套房算是便宜的了，可是，在李小毛所生活的小城里，70万的毛坯房，绝对可以算得上是高价了。原本，在广州打拼了多年的毛爸毛妈手里是有点小积蓄的，但是近两年刚刚买了两间门面房，再加上家庭的开支等一系列杂事，只准备了四五十万的买房钱。心里想着买个一般的房也够了，如果能买个分期付款的更好。女孩母亲找的这个房源，根本就不可能分期，要毛家人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有些困难。女孩母亲非此不满意，愿意自己拿出三十万，算是先借给毛家人，但房产证上必须是俩人的名字。
毛家人没有多想，反正房子就是给俩人买的，写谁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不都是俩人住嘛！
房子的买好，让所有人都吃了一个定心丸。大家又开始了各自的忙碌。毛爸毛妈依然回广州做生意，李小毛也跟着父母去了广州。
（二）
2013年，天空湛蓝透明，花香四溢的广州城里，李小毛开始有了思念，有了牵挂，连带着，工作也不上心了，毛爸毛妈一商量，干脆，让儿子回去吧！家里那边，老家有爷爷奶奶护着，七大姑八大姨也都在小城里做生意，不怕儿子回去了没着落。
父母的决定让李小毛乐开了怀。北上的列车还没来得及驶出广州站，他就兴致勃勃地在电话里和未来媳妇儿滔滔不绝了。
都说距离产生美，这话对有些人管用，对有些人则是无用的。李小毛和自己的女朋友没有在同一个地方时，两个是感觉不到这距离美的，相反，在一个小城里了，却更加如胶似漆了。除了上班时间，一双小儿女几乎寸步不离。每到星期天，俩人不是去爷爷奶奶那儿，就是去李小毛的姑姑家，再者，就是去女孩家，反正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觉得他们己经水到渠成，可以成家了！
2013年的冬天，毛爸毛妈一进入腊月就回来了。往年，不是毛爷毛奶带着孙子孙女去广州，就是大年三十了，儿子媳妇才迟迟归来。因为生活，一家人的团聚，少得可怜。
毛爸毛妈到小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请未来的亲家吃饭，席间，要说说对俩个孩子的打算，聊聊俩个孩子的婚姻大事！
于是，两家人商量着，过完年就开始装修房子。计划一个月左右装修好，再空置上几个月，跑跑装修的气味儿，刚好到八月分，天儿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就把俩孩子的大事给办了。这流畅的计划看似简单，可实施起来去并不那么容易。
（三）
毛爸毛妈万万想不到，装修，只是他们头疼的开始。
2014年，春节七天乐还在热热闹闹地上演，毛爸和毛叔就已经行走在各大建材市场上了。两兄弟，一个是干水电装修的，一个是做建材施工的，都可谓是懂行的人了。所以，对于自家儿子的装修事宜，两个人不但胸有成竹，而且踌躇满志地对一大家人子保证要用最实惠的价格装出最质量的样本房子，让家里的叔伯兄弟们都见识见识两人的“业务”水平！
从初六到初十，两人马不停蹄地跑了一个又一个建材市场，把装修的材料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找装修工人了。因着是年关，工人们大多都还沉浸在春节的放松和悠闲当中，毛叔直接拎着酒水就找到了人家家，都是平时相熟的工人，二两小酒下肚，价钱谈好了，工期也定了，打算着吃过元宵就开始进场了。
谁曾想，李小毛却在此时给大家来了个触不及防。
这李小毛，虽然生在农村，但却长在市里。从小到大，除了小学是在村里上的之外，其余皆在城里。而且每到寒暑假期，无一例外地被接到广州。从初中开始，他就住在了小姑家。小姑姑是个活泼开朗的乐开派，别看工资不高，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名牌追随者。生活中，无不唯名牌是，要是偶而用到普通的，跟名牌一比较，当然是名牌的东西更质量一些，便更加坚定地她对名牌的信赖。李小毛耳濡目染，不知不觉也形成了和小姑一样的消费观。好在，姑子俩虽崇尚名牌，却属于理智型的消费者，也算是“简朴”，不动不动就血拼。就拿李小毛的一双乔丹球鞋来说吧，都穿得快变型了，还依然为主人尽心尽责着。
大学四年，李小毛学的是土木工程设计，毕了业在一家装修公司做监理，对装修可是十分在行的。这样的李小毛同学，一进自家的装修现场，就专业了起来。个把钟头的左摸右看之后，他就给老爸打了第一个电话。首先，要把选好的地板砖退了，他要去郑州亲自买；其次，木地板也得退了，虽然质量可以，但是颜色太深，与其想要的风格不符；第三，房间里的大窗台台面，不要铺普通地砖，要切一个整块的大理石；第四，防盗窗不要镀塑的，全换成不锈钢的；第五，…………电话里，毛爸有点懵，急脾气的毛妈夺过电话就是一通臭骂，李小毛倒是不慌不忙，任老妈怒气冲天地数落。等毛妈偃旗息鼓之时，他才不紧不慢地一条一条地罗列着自己的理由。比如，地板砖的花型要时尚一些，要经得起时间的磨，还得轻易不过时，老爸选的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可以，但是日子一长，就老气了。木地板更得小心选择，稍微有个差池，返工的代价更高。台面上铺大理石，虽然价钱是贵了点，但高端大气上档次。还有，不锈钢的防盗窗虽不是太结实，但是好看，而且现在防盗窗的实际用途则是……李小毛不急不徐，慢声细语的说服让毛爸毛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于是，两人只好叹息着依了儿子。
为了给儿子选地板砖，李小毛父母携同儿子及未来媳妇一同奔赴郑州，反复比较，反复思量，终于定下了一个品牌。当天中午，在一家自助餐厅，毛妈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一把椅子，结果使一个老太太坐了空，又是好话说尽地赔礼道歉又是忐忑不安地拿钱解决，好在虚惊一场，花钱免灾，赔钱了事！这来来回回的折腾加上出的事儿，这地板砖就值大发了！木地板也因为退换货和商家发生了争执，毛爸毛妈不但花钱还受气，短短的几天，俩人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头上也冒出了一些白色的亮晶晶！
这一折腾，正月就快出头了。毛爸毛妈着急广州的生意，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去，哪怕是回去安排一下再来也行。可女方那边根本就不同意，言称是你的生意事大还是孩子的婚房事大？眼瞅着就快到办事儿了，不把房子整好挣再多钱有什么用？
话己至此，毛爸只好让毛妈一个人先回去，自己在家里招呼着。
好不容易，地板砖铺好了，该木工们进场了。
木工是本家的一个伯伯带的小工队。因为是自家伯伯，李小毛没客气，直接提出了一个又一个要求，本来一个星期就能搞定的事，由于李小毛的坚持，师傅们改了做，做了又改，整整十五天了还没有完工。要不是大伯拦着，师傅早就撂挑子了，这期间，毛爸一直在赔不是，说道歉的话，今天给人买条烟，明天又得请人吃个饭。毛爸天天上火，再加上广州那边一大堆事，自己却在这边绊着走不了，气得他都想把儿子狠揍一顿。
可气归气，自己的儿子，老子不操心，谁操心？
等屋里的吊顶、壁柜、背景墙、书柜、展示架都做得差不多了，已经是四月中旬了。毛爸正准备走人，整体橱柜又出问题了，伯伯要给李小毛做最好的全实木的，李小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要自己挑。于是，一家大品牌的员工被李小毛请上了门，一算下来，一万五，比计划多出了八千多。伯伯拿着李小毛挑中的所谓的大品牌用剩的边角料把李小毛拉到阳台。阳光下，切口处挤压而成的合成木料一览无疑，伯伯又拿出自己做壁柜剩下的小木块，满以为李小毛会心服口服地哑口无言，谁知道这个倔强的小孩却说大品牌，有保证，出了问题也好办。伯伯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但从此以后，便不再进装修现场，剩下的一些小活只派了一个小工来干。
后来。毛爸和伯伯喝酒时，人家半晌无语，最后来了一句：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儿！
（四）
可如果到这儿结束，李小毛就不叫李小毛了。
全实木的门是李小毛和爸爸一起去挑的。谁都知道，大品牌的贵，同质量的品牌要比普通的贵上一倍。在毛爸这种稍微懂行的人来看，无疑是一种烧钱的冤大头行为！几天下来，毛爸的头发又多了几根刺眼的颜色。
客厅的推拉门，依李小毛的意思，要的是那一种很高端的材料，他在广州做装修时，那些客户们大都是比较高端的，装修上自然也就档次一点，用料根本就不讲价钱。李小毛的装修，就是按高、大、尚来的。可是在小城，那种材料因为价格贵，不太实用，所以市面上少有卖家。人家李小毛却铁了心非要这种材料的不可，竟然在毛爸不知道的情况下，联系了自己以前在广州的朋友，让人从广州发了一套回来，等毛爸得知这件事，已经是木己成舟，为时己晚了。这一套推拉门的费用，够一间房子的简装了。
所有的门装好后，李小毛又发现了一个“瑕疵”。卫生间的门不是大自然的，而是一家普通品牌的门。怎么办？毛爸说，大自然的没有这么窄的门，而且现在装都装上了，这门的样式又挺好看的，就将就着用吧！可李小毛不！他一个字：换！一拆一装费时又费事，毛爸还想再劝劝儿了，李小毛把脖子一拧，没吭声！
毛爸见装修得差不多了，就打点一下回广州了。火车还没到广州站，毛叔打来电话，说李小毛自己动手把门拆了，又让大自然的工作人员来到家里，量了尺寸，又重新定制了一扇新门，毛爸当场把电话摔了！
毛爸走了，毛叔不得不上场了，虽然装修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一些工作要做的。再接下来就是刷墙漆了。经过这么多事，毛叔没敢找普通品牌的，就找了合作过的一家口碑还不错的品牌漆。价谈好了，漆也送来了，和人家说好第二天就施工了，李小毛回来一看，又脖子一拧，非让退了。言称这个牌子的漆出过问题，不值得信赖。非得要另一个国外的品牌。毛叔的面子也挂不住了，拍拍屁股走人了。李小毛这个倔孩子，自个儿找人，干上了！
装到这儿，毛爸毛妈略一计算，将近二十万了。看电视上的装修节目，人家七万元就把家装得像模像样了，怎么轮到自己家，二十万却还没感觉出品位来呢？而这近二十万，还有两个豪华的洗手盆和马桶还没到呢！据儿子说，一个马桶就得8000多，一个洗手盆7000多，还是打过折的！什么样的马桶和洗手盆呢？毛家人都充满了迷惑不解和有些心痛的期待。
（五）
转眼间，树叶就稠密起来了。李小毛拖拖拉拉的装修工程耗时近七个月，还没有完工。
七月的阳光，灿烂却并不是很灼人。街道两边的绿化带里，有姹紫嫣红的花儿开放，它们和其他绿色植物一起，把小城装点得雅致可人，仿佛是一个从汉室皇宫里走出来的女子，虽然单薄纤弱，却能牢牢地吸引住人们的疼惜和爱怜。这样美好的小城时节，如果不好好地享受和利用，岂不是浪费了上天的美意？于是，李小毛希望，自己的婚礼能让这原本就美的画卷上再添一抹绚烂！
李小毛一个电话，毛爸毛妈就放下手头的生意，行李都没怎么收拾，特快的火车都嫌慢，一张高铁票就奔回来了。儿子要结婚，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哪！
下午七点才到市里，两人都没有回老家，在毛小姑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带着卡直奔商场买三金了。
李小毛和父母在这个商场挑，而女孩和母亲及母亲的朋友在那个购物中心选，但事先又都没有商量好。就在毛爸妈满心欢喜地选好了项链、戒指，毛妈还特地为了充豪气给儿媳妇选了一对金镯子准备付款时，那边及时来了电话，说看好了，过来交钱吧！毛爸毛妈有些生气，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选的不一样呢，反正都是给孩子们买嘛！那就照亲家的意思吧！
买好三金，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毛爸毛妈又和毛小姑开着车去了丹尼斯。烟、酒、糖果、牛奶等各种各样的礼品挑了一大堆，照老家的规矩，得拿上十六件呢！据毛奶奶说，以前去亲家商量事要拿四色礼，因为是四件，所以又叫四彩礼。现在人们都有钱了，礼物也就翻倍地往上涨了。怪不得现在有人开玩笑地说，谁家要是有几个闺女，逢年过节，就可以开个小超市啦！
当市里的路灯开始朝人们眨眼睛的时候，毛爸毛妈拉着一车礼物，疲惫地往老家赶。明天，要带上这些礼物和毛的几个叔叔一起去女方家商量结婚的事呢！所以，虽然累，但是两个人依然很有精神！
（六）
老家离市里有16公里，并不远，路也是平坦的马路。就在毛爸毛妈刚出市区时，亲家的电话来了，说让毛爸毛妈赶紧回市里，今晚在毛小姑家见上一面，她有话要说。
当毛爸毛妈来到毛小姑家时，刚好毛二姑和二姑父也在。大家意外地惊奇了。听完来龙去脉，本来正在喝稀饭的毛姑父连一口水都咽不去了。大家都忐忑地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事！
平常没事的时候，表针喀喀地像个踩着高跟鞋的姑娘，一点也不怕扭脚似地跑得飞快，一旦有事了，需要等待的时候，那喀喀声又仿佛成了老太太的拐棍，每走一下都费劲儿地让人起急。
八点多，女孩母亲终于在大家的望眼欲穿中姗姗地来了。在好几双焦急的目光中，她慢慢地道出原委：老家一位至亲老人有些神力，她帮女孩看了一下，道这女孩原是上天的浇花童子，成不得亲，需向上家还愿之后方可谈婚论嫁！说完这些，女孩母亲连一丁点儿的歉意都没有，理直气壮地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毛父母、毛姑毛姑父们面面相觑，好像都没反应过来。而此时此刻，老家的毛爷爷毛奶奶正早早把院子里的大门开得敞敞的，翘首期盼着儿子媳妇载满礼物的小车突突地开进来呢！
毛爸毛妈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两人一句话都不说，内心都在翻江倒海着！
到了家，知道了消息的毛爷毛奶虽然失望，却理解女孩母亲的做法，老人嘛，都相信这些的。于是他们反过来安慰儿子媳妇：为人父母，都是为了孩子好！咱也不希望俩孩子不好不是？往后推就往后推吧，早晚都少不了要办的！
事至此时，李小毛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已经得到了李小毛即将完婚的消息，只是还没得到确切的通知，只知道大概就是七八月份的事。也知道毛爸毛妈已经回来了，这些爱凑热闹的亲戚们便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没有任何预约地上门来讨喜糖了。毛爸毛妈平时为人大大咧咧，开朗豪爽，对亲戚们都十分热情好客，逢年过节时一回来，家里就来客不断。有事没事，毛爸还总是爱带这个朋友洗洗脚，请那个伙计泡泡澡，丝毫不为星星点点的金钱计较，所以朋友伙计们一听说俩人回来了，又是回来为儿子办喜事的，便都自告奋勇地跑来，这个要管事，那个要掌桌，还有的就单等着日子一定下，就联系婚车队了。一时间，说李小毛老家门庭若市有些夸张，但也确实热闹喧哗，把这个平常寂静又有远离市区的小村子吵得像个开会的会场！
朋友亲戚来了，就得招待，不管心里多不得劲儿！大家酒足饭饱，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都笑着安慰颇感失落的毛爸毛妈，不就是100天吗？好过！拾捯拾捯家里，准备准备席面桌椅，一眨眼日子就到眼前了！这次就当咱热身了！话是这样说，毛爸毛妈心里还是很不舒服，送走亲朋好友，俩从就又踏上了开往广州的列车。
（七）
日子像一条挽了许多结扣的绳，疙疙瘩瘩地向前延伸着。
在老黄历上，2013年闰九月，李小毛家人数着日历表上的日子，掰着手指头计算着，单等着日子一天天累计起来，累计成厚重的喜庆。等到一百零一天的时候，毛爷爷眼睛盯着表针，十二点的钟声还没响起，他已经拨通了女孩母亲的电话。客套的几句寒喧之后，正准备切入正题，女孩母亲却不急不徐地说道，闰月是不算天的，这好日子，还得往后推！挂了电话，毛爷爷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不发一言。毛奶奶正在院子里择菜，此时也停下动作，呆坐不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还是院子里小羊的一声长“咩”，把两位老人从各自的游思中拉了回来。毛爷爷默默地剁草、喂羊，毛奶奶嘟嘟囔囔地开始了絮叨……
晚上，广州的毛爸毛妈也知道了消息，电话里，毛爸苦笑着说这回幸亏没有买票，毛妈则安慰了两位老人近四十分钟。
毛家人又开始了日子的计算和等待。
闰九月的月底，毛家人又开始坐立不安了。因为照他们的想法，一百天一过，就万事大吉了。十月份结婚也行啊，毛奶奶都盘算好一整个十月之中，哪些日子适合嫁娶了。毛奶奶说，我最喜欢带九的好了，咱毛结婚，就在十九、二十九之中先一个！
毛爸又定好了高铁票，准备回家。毛小姑父说哥你先别回哩，咱这边的礼我们几个看着办，等事儿差不多了你再回来也不迟。于是，毛家人第二次带着满满一面包车的四色彩礼，载满了希望来到女方家。女方家这回接待了，说第二天就去找个会看的给定个日子。
就这样，原本应该男方定的日子至始至终全掌握在女方手里。
第二天下午，焦急不安的毛家人等来了电话，得到了通知：看好儿的仙家说了，女孩本身是不能嫁到东北方向的，而李小毛家刚好在东北方向。如果两人结婚，不是不可，但要化解，要化解忌讳就多了。比如：婚礼当天，所有的大属相人不能近前，新婚的婚床要找老的，越古老越好，还有……最重要的是，这个婚，得打过春才能办。
俗语说的打春即立春的意思。毛奶奶赶紧去翻黄历。一看，傻眼了！立春，农历上清楚地写着是腊月十六。农村人认为，一进入腊月，就算是进入年月了，所以腊月本身就是一个很吉祥的月份。于是，所有的嫁娶事宜，大家都赶集似凑十二月的热闹。可是，照老规矩，一个村子里，在同一天是不能两家同时办喜事的！办喜事是大事，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随份子，老亲旧眷都会来送礼，亲朋好友也都会来捧场，这个时候，就有很多活计要做，几乎一个村子里的人都得过来帮忙，男的干体力活，女的则在灶上忙碌，还得有管事的，收礼的，写单的，散烟的，发酒的，端盘子的等等，总之到了办事的那一天，无论男女老少，大家都是开心地忙活着！所以这办事儿，根本就不是一家办事儿，而是全村人给抬起来办的事儿！但如果同一天有两家同时办事，人就掰不开了，稍不注意，就乱套了。更何况，这全村同庆的日子，是要慢慢地去体会，尽情去地热闹，放开地去好吃好喝一天的，都挤在同一天，那么，原本能欢欣两次的就变一次了，那多不好啊！所以，同一天办事的两家，是会遭大家白眼的！
毛家所在的村子，和李小毛同龄的人还不少，人家都是早早地把好儿给定下了，这就是农村所说的“抢好儿”！而李小毛家倒好，不但早早地定不下来，抢不了好儿，还非得等到打过春之后，才能确切地知道办不办，到底放在哪一天！到时，不必说待客用的桌椅板凳找不来，也不必说定下的日子有没有和别人家的起冲突，单单是做菜的师傅，就不好找！想想可不是，都腊月了，前半个月还好说，后半个月，都得准备自家的过年的种种了，现在人又不是很差钱，都不在乎那千儿八百的，谁还会愿意接活儿呢？就算接了，那也得提前半个月定下呀，要不？同一天有两家的话，师傅怎么会有分身之术呢？
于是，毛家人商量着，要不今年先不办，等明年轻轻松松，不急不徐地就把事办了。可给女方家一说，女方家很坚决地摇头，说明年不适合结婚，而且自家的姑娘必须在马前出嫁，要不对姑娘不好！
这事整得……毛家人受到的打击和气愤可想而知！！！
（八）
本来，李小毛结婚，最高兴的就是毛爷毛奶了，隔辈儿亲嘛！两位老人从七月份就开始收拾老家。墙壁，里里外外请人重新粉刷；大门，新买了油漆，毛爷爷亲自上阵，七十九岁的老人挥汗如雨，捶着累得都快直不起来的腰却笑得呵呵的；还有所有的窗户，也都是该换换，该漆漆；窗帘，毛奶奶嫌旧，全部拆掉换新的；正堂屋里，又请人安装了时下农村最流行的，看上去金壁辉煌的中堂画；每个房间里的灯，也让李小毛全部拆掉，让在市里做灯具生意的毛姑父送来最新款，最时髦的大复式节能吸顶水晶灯、彩罩灯、玻璃灯，就连大门古色古香的琉璃瓦上，都缠上了一圈不停变换颜色的霓红灯带。远远望去，李小毛的家仿佛是电视里的某一个旅游景点，精彩纷呈。
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兴致勃勃地忙活着！人的心劲儿可真大啊，这些繁杂的“工程”，毛爷毛奶都没有给儿子打电话，也没管儿子要一分钱，老人用自己不知道攒了多长时间的积蓄，用自己并不很强的劳动能力，计划着，行动着，铁了心地要为最疼爱的小孙子的大婚添上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知道女方要在打过春之后才能定下好儿的事时，毛爷爷正在锯木板。他计划着做一个大一些的能活动的羊圈，准备在婚礼的当天把自己的羊全部移到村外的树林里，省得到时羊叫声惊扰了来往宾朋。当时，毛爷爷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回屋里躺下了。毛奶奶则掉起了眼泪！
毛爸毛妈又一次，偃旗息鼓地退了票！
李小毛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姐前一年刚结了婚，二姐姐还待字闺中，但已经谈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李小毛2014年结婚，二姐姐的婚期就安排在2014年了。可谁知道，这个平时在姐姐们眼里很懂事的小老弟结个婚竟惹出了这么多的烦心事儿！
姐姐们都在市里工作，周末一回到家，见平日身板硬朗的爷爷精神萎靡，往常孙女一回来就嘘寒问暖，忙着做这吃做那吃的奶奶双眼通红，也全没了做吃食的心思，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电话，把李小毛叫了回来，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可训斥又有什么用呢？九零后的大学生李小毛在老岳母的迷信观念里，不能不乖乖地低头啊！
（九）
腊月越临近，毛家人越紧张！
毛家人的紧张，是携带着很大的怒气的。怒亲家母太固执，气亲家母太过于迷信！这日子，原本应该是男方家定的，可是考虑到对方一个女儿比较娇贵，也考虑到亲家爱女心切，便一让再忍。可是，人家不但不领情，还理直气壮地“变本加厉”。李小毛家虽然和女方成了亲戚，但日后，却因为这些有了解不开的感情疙瘩。
心情像一把盐，用得好了，可以使生活这道菜美味无比，反之，就苦不堪言了！
毛爷爷和毛奶奶，老人的睡眠本来就很少，如今又加上这么多事，老俩口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唠嗑儿。一唠就会说到孙子身上，一提到孙子，心就被堵上了。一个月下来，原本以七十多岁还拥有一头黑发让儿媳妇都羡慕的毛奶奶，头上开始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花白！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感慨在嘴里，同时，也让对女方的不满溜进了骨子里！
十一月，毛家气着，准备着。毛奶奶在老家一床一床地缝制新被，毛妈在广州奔波于各个商场之中，挑着，选着，为儿子以后的家置办着。
腊月初二，毛妈带着两个大大的物流集装箱回来了，里面全是床单、床罩、被罩、毛毯、被面等等纺织品。而毛奶奶，也在老眼昏花的情况下赶制了厚厚的十二双被子。毛姑毛姐们望着这堆满了房间的各种物件，心里急得却像是要着火。要知道，日子迟迟定不下来，一切准备得再好也白搭。而且定下之后的酒席怎么办？日子和同村的重了怎么办？算来算去，打过春所剩不多的几个好都有人家占了啊！
毛妈实在忍不住，也顾不了那么多，带着李小毛的四个姑姑就奔女方家去了，让女方赶在腊月初六之前定下日子，这边也好准备婚礼事宜。否则，由男方说了算。
看来，事在人为。第二天，女方就给出了日子：就在打春的当天办事儿，农历腊月十六！
老李家立马就喧腾了。尽管这日子定得太仓促，尽管这日子还是和村里的一家嫁闺女的重复了，可总比让人悬着心强吧！和嫁闺女那家商量商量，好呆把事办了吧！
初十，毛家摆了几桌酒菜，邀请需要帮忙的邻居朋友先吃喝一顿，并和大家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首先，歌舞包给毛舅，烟花包给毛小姑父，音箱空放事宜由毛表哥负责，席位安排交给同村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礼单让毛叔掌管，烟酒由毛干爹指挥散发，糖果瓜子让毛大姑带着几个族中的嫂子分配，同村的几个婶子大娘则负责择菜洗菜，还有采买、搭配这些则由毛二姑父三姑父掌握，还有……结婚还真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儿！
这些“工作”一一分配完，毛家人稍微舒了一口气。大家也吃了定心丸一样放开了吃喝。正当酒热耳红之际，女方那边传来消息：婚礼，不在老家办，要在市里的酒店举行！
这就好比是一个让人惊叹紧张的节目落下帷幕一样，全场的观众都被震呆而屏息了，原本吵吵闹闹的院子一瞬间鸦雀无声，继而，等大家反应过来，便是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只不过，现在，取代欢呼声和掌声的，是大家的愤怒和激动！
毛妈二话不说，回屋拎起皮包，系上围巾，把鞋一换，立马吩咐身边的堂弟：“走，开车去市里。”说话间，小车已经疾驰在去往市区的公路上。车里，毛妈满面乌云，不发一言。同车而行的毛小姑小姑父也都憋着一股子气不吭声。
女孩小名陈囡囡。陈囡囡和李小毛此时正在一家小饭店里。陈囡囡一脸怒气，正声疾色厉地数落李小毛：天气预报说结婚的那天是阴天，还有小雨雪，冷得要死！老家大院子露天，怎么典礼？婚纱怎么穿？农村都是泥水，路怎么走？我的同学都是外地的，大老远跑到你们乡下吗？她们会怎么说我？那么多同学，让人家住哪儿？再说，老家地偏人稀，且村小房旧，那超豪华的婚庆T台搭在哪儿？李小毛刚应了个声儿，就被女孩吞了回去：现在谁办婚礼不是在酒店，你姐不也是把老家父母接过来在市里办的吗？别人都可以的事，为什么我不可以？……
争吵间，毛妈她们来了。大人们虽然气胀如鼓，但面对不懂事的孩子，还是好言相劝。毛小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边夸女孩平常就懂事明理，一边站到女孩的立场上想问题。说每个女孩都想要一个梦幻唯美且盛大的婚礼，都想着婚礼当天的自己是最动人的，也都想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攒足面子，这些，大人们都理解。可是，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儿呀，李家上下就盼着这个宝贝疙瘩的大事呢！再说了，家里有年长的爷爷奶奶，不是只有父母，在老家院儿里典礼，是必须的。女孩据理力争，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在一旁的毛妈一直都没吭声，眼瞅着毛姑和姑父词穷招尽，她气极而起，硬梆梆撂下一句话：“不在老家办，门儿都没有！光你爷你奶这关就过不了！”然后，扭头而去。
留下的四个人都沉默着，毛小姑小姑父叹了口气，追了出去。过了老半天，李小毛终于挤出一句话：“你要是能说服我爷我奶，一切随你便！”
陈囡囡来了劲儿，拉着李小毛就往车里走，说要回老家说服爷爷奶奶。于是，下午五点，拉着毛妈毛姑毛姑父的车前边奔，李小毛开着车后边跑。稍后不久，李小毛的姐姐和姐夫也紧随后加入到了这场奔跑中。陈囡囡单枪匹马，上演了一出“舌战群亲”的戏码！这女孩牙尖嘴利，不慌不忙，不怯不懦，让老家人大开了眼界！原来，这未来的孙媳妇还有这一面啊！！
一到家，陈囡囡左言而右他，先不说办婚礼的事，只是对着爷爷奶奶数落李小毛的不是。比如：不会心疼人啦，在她母亲那儿老是顶嘴啦，不懂接人待事的礼貌啦，不会照顾人啦，老惹她生气啦，说话不照块儿啦……毛爷毛奶只是听，并不插言，毛爷还好，老头一开始还微笑着看着孙媳妇，如同看一个被惯坏了孩子在耍脾气。毛奶就不行了，老太太气得一哆嗦一哆嗦的，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俺孙儿恁不好，还找俺孙干啥……
说了半天，陈囡囡话锋一转，提出了不在老家办的想法。毛爷爷收敛了笑容，还没等说什么，旁边的毛姐姐就忍不住了。毛姐姐平常为人大大咧咧，说话也口无遮拦，心里更是藏不住一点事儿。并且此人还特爱操心，全家上下，无论老少，只要是她见到的事儿，非得给管上一管不可，可很多时候，是出力不讨好的类型。本来在来的路上，毛姐夫就告诫她：如今你已经是老李家嫁出去的闺女了，以后就不要再管老李家那么多的事儿了！尤其是这未来的弟媳妇，要是万一说出个什么不好听的来，难保人家不会忌恨你，到时，你还咋回娘家？还咋让未来的儿子去老舅家？这听似调侃的话却说得句句在理。可毛姐姐哪能听得进去？一来是仗着自己比弟弟大四、五岁，和弟弟感情极好；二来是这些八零后九零后们哪会懂得那些个老礼儿？三来还是性格使然吧，反正她就不顾一切地和陈囡囡吵上了。
一大家人子人，这会儿说来好笑，都不吭声，就看着两个姑娘在那你来我往地唇枪舌战，直到天色慢慢地变暗。毛爷爷静观其变了半天终于清清嗓子开口了：“不在老家办，不可能！你爷我就这点儿心愿了。你回去问问你妈妈于情于礼该怎么做？你这丫头现在油盐不进，也别再吵了，如果不再老家办，那咱这事儿就不办了！大不了，明年的今天！”
隔辈儿亲还真不是一句假话。这毛爷爷是全家人里头最疼孙子的一个了。那可不，李小毛就是在爷爷的跟前长大的。小时候，爷爷走一步带一步，片刻不离视线。爱乌及乌，毛爷爷也就十分疼孙媳妇了。每次俩孩子只要一回来，毛爷爷总是让毛奶奶做一大桌子菜，吃不了让兜着走，总是觉得孩子们在外面吃不好饭一样。除了这些，平常隔三岔五，就骑着自己的老年代步车，大兜小兜地往市里给俩人儿又是送包子，又是送蒸好的大饼，还有炸鱼、炸丸子、炸麻叶等等。从老家到市里有三十多里路，老人有高血压，手抖得很厉害，开车需要万分小心，每次送完东西回来，老人家都要在床上躺半天才能歇过来劲儿。尤其是今年，也许是因为李小毛大婚再即吧，老人更加殷勤，孩子们都爱吃爆米花。他一打听到哪个村子里有爆爆米花的，就连忙跑去了炸。街上有炸膨焦酥的，老俩口仔细地把玉米拣好，买来上等的好大米，有时还买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黑米，一袋又一袋地炸，一趟又一趟地往市里送。以至于毛姐姐都说爷爷现在是有了孙媳妇都不管孙女了！像这样的两位老人，此时此刻却真的生了气。别说陈囡囡，就连李小毛和姐姐，都没见过爷爷奶奶生这么大的气！
当天幕中有星星探头探脑地往李家大院瞅时，毛奶奶把面条端上了桌。大家都吵了一天了，也都累了、饿了，要是平时，毛奶奶铁定是要做上一大桌子菜的，可是今天，就免了吧！就这面条，还是强打精神做的！
陈囡囡抗议无果，在李家人这个说那个劝的言谈之中不免伤心，竟哭了起来。这一哭，让大人们又笑了起来，毕竟，还是个孩子啊！毛妈妈给陈囡囡擦了泪，毛奶奶给陈囡囡端了饭，看吧，再说再吵还是亲孙媳妇的嘛！
毛姐姐也是扑哧一笑道：“别看现在大家吵得这么厉害，等事儿过去了，再回头来看，都不是个事儿！囡囡，婚礼少不得要在老家办的，你趁早打消了你那不着边儿的念头吧！别瞎胡闹啦！自古以来，有老人在，小孩子们即便是当事人，婚事也是插不上言的。婚是孩子结，事儿是大人办！大人孩子合到一起才叫婚事儿，更何况，嫁人，嫁人，哪里只是嫁人，那得嫁给一个家！你这样一吵一闹，净是影响你在大家心中的美好形象！等将来，大家伙儿回头看的时候，保不准会对你说三道四！你要是这点儿都想不明白，还谈什么婚论什么嫁呀！你们俩人接着去谈恋爱去吧！”这同样是半大孩子的小妮子傻里傻气的却也有几分道理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这一乐，气氛就松弛了。紧张了大半天的情绪终于可以放松了。与此同时，饿劲儿也就上来了。可当大家都端起碗时，陈囡囡却还在滴滴嗒嗒地抹眼泪，不肯吃饭。毛妈妈马上走进厨房，不大工夫，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让媳妇吃。毛小姑说：“囡囡，这样吧，你先把饭吃了，等吃过饭我和你姑父一起去你家，听听你妈的意见。”
（十）
晚上九点，小村里己经安静了，只有李小毛家还灯火通明。农村就是这样，一吃过晚饭，大家都早早地关门闭户了。要是从前，年轻人都在家，没有出去打工的时候，大家伙儿还都能在茶余饭后聚个堆儿，聊个天儿什么的。现在，十有八九的人家家里就只有留守的老人和儿童了，谁还会有心思大晚上地出门走动呢！也难怪，人家陈囡囡城里生市里长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愿意在这个清冷寂寞的小乡村里举行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仪式呢？可是，唉，谁又叫他看上的是一个生在农村，长在城市里的小伙子呢？
李小毛带着小姑姑父和毛姐姐夫一起又来到了陈囡囡家。
陈囡囡家的客厅里，也是亲朋好友一大堆人。人家也在等待着，商量着这事哪！
大人们总是懂得礼数的。没有费太多的口舌，毛小姑毛小姑父把事情一说明，大人们就明白该怎么做了。陈囡囡的姨父，一个爱说爱笑爱喝酒的爽快人。他一听来龙去脉，就连声说是小囡做得不对，还不住地对毛姑父说不用担心，事儿一会在老家办。接着，他就让陈妈妈去劝说自己的女儿。陈妈妈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一沾到女儿的事情上，疼女心切的她就乱了方寸。此时虽答应去劝说女儿，但是看到女儿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面也是不舒服的。可不管怎么说，按道理事儿必须是在老家办的。
（十一）
腊月的天，仿佛总比别的时候来得短些，往往是早上一睁开眼，太阳还不见有多热，一看表，八九点了。还没感觉到饿，再一看表，该吃中饭了。再一打晃眼，天就又黑了。看吧，这日子，就是这样地在不知疲倦地飞奔。人，怎么会不老得快呢？
腊月十一的早上，毛爸车抵小城。毛妈早己在等候多时了，都没让毛爸回家，直接找了一家宾馆开个房间，让毛爸洗洗澡，换换衣服，俩人揣着钱就去买上了。又是羊腿又是猪屁股，还得配上什么心肝连肺，再加上上好的洋河大曲海之蓝，软包的中华香烟，还有各种各样的牛奶饮料，以及糖果点心若干……呵呵，又是一个小超市搬回了家。毛爸还专门买了一个很喜庆很喜庆的大红包，包里装上了厚厚的“万里挑一”。收拾完毕，叫上毛姑父，走礼去了！
陈妈妈是个生意人，到年关，加上各个地方的催帐，比平常还要忙。再加上之前闺女小闹了一出却没有达意，当妈的心里就不好受了。匆匆忙忙地，她把大家安排在一家酒店见面。言谈之间，有些不客气了。据说，普天下的亲家母都是这样的，想想看哪：人家宝贝着的，一直娇生娇养的姑娘，就这么送到你家去了，别说是这一点儿的彩礼彩金，就是给座金山银山，人家也不会换哪！
话过三巡，客气的开场白之后，陈妈妈开始数落亲家的不是了。嫌毛爸对儿子的婚事不重视，事都到眼前了人还在广州；嫌毛妈没给未来的儿媳妇买过一件东西，是不是有看不上儿媳妇的嫌疑；说毛爸曾经在买房时说过“你们婚房事小，我的门面房投资事大”的话；说毛妈把儿子往家一撂，什么事都交给毛小姑一了百了；气毛爸在装修上小气；气毛妈舍不得往儿子媳妇身上花大钱……毛爸毛妈哑口无言，不是因为对方说的句句在理，而是感觉到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亲家母心中会有这么多不不满和抱怨！可是，亲家母口中所说的这些，他们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毛爸觉得，他要不是在外面争分夺秒地挣钱，那儿子媳妇要求的“盛大”的婚礼怎么办得起来？至于他说的那些话，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没有门面房的投资，哪来买新房的钱？这有什么问题吗？怎么这合情合理的话就显得不重视儿子媳妇了呢？要知道自己可就这一个宝贝疙瘩，爹不操心谁操心？毛妈就更委屈了。本来儿子跟着母亲在广州好好的，天天疼吃疼喝的，是为了你家闺女才让他回驻马店的。再说了，从他一打算要结婚，自己就又是买又是缝，又是被子又是毛毯的，整套整套的往家里快递，怎么就不上心了？还有花钱，用毛妈的话说是“那不抖捆的钱一摞一摞地往卡上打”！三金都是随你们的心意挑，哪个品牌好挑哪个，就这还怕媳妇不满意，专门让挑金镯子，怎么就花钱小气了？你们再看看我们俩口子，一年到头不着家，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地干，毛爸连一件好点的衣服都舍不得买，自己的金项链都老掉牙了还舍不得换新的，这些，还不都是为了儿子？可这些，都是在心里想想，说是说不出来的，就算是说出来，也难保人家会吃这一套呀！
陈妈妈痛痛快快地数落完，就提上了要求：我们家嫁闺女有讲究，除了那个万里挑一，还有拿彩礼。这彩礼，五到十万，至于拿多少，男方看着给。而且这彩礼是给女方父母的，和别的礼数都不掺和。
话到这儿，毛爸毛妈终于火大了。因为不管是照市里的规矩，还是按老家的礼数，是没有这五到十万的彩礼的，这不明白着拿捏人吗？
气冲冲回到毛小姑家，毛妈就嚷开了：“不办了！不办了！这真是作死人哪！一会儿一个点儿，一会儿一个点儿，这婚结的还有啥意思！”毛爸还好，能把事情的经过给毛姑父他们说说，毛小姑姑父也来了气，这陈妈妈怎么回事？平常挺明白一个人儿，怎么碰到儿女亲家就变成这样了？
说来说去，毛妈的叫嚷只能当气话听，认不了真的。毛爸拿出一张银行卡对毛姑父说：“这里面有十万，本来是给他结婚准备的，如果要拿彩礼，就给女方吧，结婚的钱我再想办法。”作为媒人的毛姑父，此刻心里面郁闷极了。本来，他是一番好意，想着促成这门儿女亲家，以后大家相互帮衬，不管是生意还是人际关系，都和和美美的，多好！哪曾想，出了这么多的事！现在自己成了夹心饼干中的那点奶油了，这边挤，那边压！女孩那边说自己向着哥哥嫂子，哥嫂这边抱怨自己胳膊肘往外拐，净帮外人说话！唉！难哪……
毛姑父忍气吞声，还得忙前忙后，左说右劝，任劳任怨！
也许陈妈妈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并没有真心让对方出彩礼。反正经过毛姑父的开导和解释，人家决定，彩礼不要了。但是结婚当天的礼数是不能少的。而且得按女方说了算。比如，人家上车660下车660，到了咱们这要变成上车6600，下车6600；改口费660、880的都不要，直接封10000；送亲的娘家弟弟的红包不能封200，要500至1000；四个伴郎伴娘100的红包太寒碜，起码要封200；抬箱子也得每人封200，这边要来四个；婚礼当天，凡是随新娘去的车，每一个车上都得上红包；头车更重要，要封一个600的大包……这种很任性的红包大派送，让老李家上上下下十分窝火，但又无可奈何。人家明摆着，彩礼省了，别的省不了的！李小毛家不是富翁，虽不属于贫民之列，却也只能算得上是比较殷实一些的家庭吧。毛爸毛妈早年在广州打拼，的确是挣了一些钱，但这几年毛爸跟风投资，买了几间商铺，又给李小毛买买房子，再装装修，手头就颇为紧张了。资金链一旦周转得不顺畅，各种各样的烦心事就会在无形之中膨胀起来，原本芝麻大小的事现在却像西瓜那么大，比事情本身更加夸张地让人郁闷、发狂，并且给人一种要过不去的错觉！
（十二）
李小毛家一直认为，女方这么故意刁难，追根究底是因为没有答应她们在市里典礼的要求。毛爷爷更有一套说辞，说是女方嫌他们老李家家穷地偏。而女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得而知。
眼瞅着好日子就临了，老李家的人心里气着，嘴里嘟囔着，却手头上认真准备着，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婚前事宜。
毛爷爷见多识广，沉得住气，他老人家有条有理地吩咐各种大小事情，指挥着大家各司其职。毛奶奶可就不那么轻闲了，这不轻闲在身体上第一个的反映就是牙疼上火，满嘴起泡，这也为事后毛奶奶心脏病复发、恶化埋下了一个沉重的隐患。毛爸身为当家人，心里自然憋屈、气愤，想自己在外也是一个场面人，怎么儿子这场婚事办得那么地让人抬不起头呢！他眉头紧锁，沉默不语，那表情，仿佛在准备打一场仗似地凝重。毛妈更甚，本来她是一个非常爱说爱笑的人，只要是有她在的地方，就能听到高声大气的说笑声，就能看到她喜笑颜开的模样。可现在，她明媚的笑容不知道跑哪去玩捉迷藏了，表情竟庄重得有些木呆呆的，别人问上一句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再加上帮忙的的人们一会儿找这儿，一会儿找那，把她忙得晕头转向，眼神迷茫地乱找一气。毛奶和毛妈，一夜之间，那嗓子竟都哑得差点发不出声音！
腊月十五的上午，男方要再一次给女方送酒送肉送礼品，名曰：稳事儿！以前稳事儿的目的在于，女方嫁闺女同样是要待客摆酒席的，男方送来的酒肉就是摆桌用的。这一方面是男方表达对女方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的一种物质上的感激，另一方面也是两家从此结秦晋之好的开始。
毛爸和毛叔把礼送到，女方家又有了新要求：迎亲车队要用八辆同款奥迪，头车则要更豪华、更档次、更与众不同。毛家人当然要立即同意，并表示：这都不是个事儿！就是女方不说，车队也要用奥迪的，排场嘛！至于头车，早就与一辆宝马525联系好了，人家随叫随到。陈妈妈一听就说：“宝马525太小气了，得用一辆越野的。你们那的路不好，底盘低的车肯定不行。”呵，瞧，人家还懂得挺多！毛小姑父赶紧说：“老姐姐，那路早就修得宽阔平坦啦。不过您既然提出来了，就再找个越野吧。”说话的当口，毛姐夫就赶紧联系了，车队就包给他了。不大功夫，得到回复，找了个奥迪Q5。陈妈妈点头同意，这时候，毛姐夫多了一句嘴：“十六真是个好日子啊，结婚的人特别多，那辆Q5一天要接两次新呢！”这一说不当紧，被陈妈妈听到立马又不答应了：“重新再找吧，接两次亲的可不行！”登时，毛爸，毛姑父，毛叔叔，毛姐夫以及后来被叫过去的李小毛都愣了。大家默不作声，只见众人的脸色一点一点地越来越难看，尤其是毛姑父。这个大媒人作媒是给毛家人拍了胸脯打了保票的，说女方家大人孩子都很实在。因为他的店和女孩家的店是斜对门，一家卖电线，一家卖灯饰，倒也相依相辅，所以两家的关系一直很不错。陈妈妈年长几岁，被一直尊称为姐姐。毛姑父觉得她自强又自立，事业小有所成。培养出的闺女陈囡囡又乖巧懂事，听说还亲自给她八十多岁的外公洗脚呢！这么孝顺的女孩，现在这个世道真的不多见了！而自己所熟知的毛家人，是最看重孝顺这一点的，于是便牵线搭桥，希望促成这门亲事，两家做长久亲戚。哪知在儿女之事上，不但这位老姐姐的所作所为和平日判若两人，就连女儿也任性了起来呢！可虽然如此，他还是很理解。所以无论对方言语措词多么不客气，行为动作多么不合乎情理，条件要求多么苛刻，他都全盘接受。然后再转过身去老丈人家里，帮着女方说话，打圆场。说再明白事理的人遇到自己儿女之事，也难免方寸大乱，说人家也是爱女心切，应该理解。也因此，才会被大舅子认为他是胳膊肘一个劲儿往外拐。
眼下，据明天的接亲不到24个小时，准备好的宝马不用，协调好的Q5嫌不唯一。宝马是朋友的，人家已经提前把车洗得干干净净，收拾得利利亮亮。朋友也早早地把所有的用车应酬和自己本身的工作推得一干二净，就等着为这场婚礼效劳了。这忽然的变卦，不但朋友的面子不好看，而且毛家人这边也非常地抱歉。花钱赔礼是小，浪费人情最麻烦，以后，谁还会再来帮忙呢？
十六是一个大好的日子，婚庆公司的车队很抢手，好的头车更是紧张。毛姐夫是通过关系协调的Q5。前一分钟刚说好，下一分钟又说不用了，这不是忽悠人家吗？搁谁身上谁不生气呢？毛姑父是个极其爱面子的人，平常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这一而再，再二三的事情，他脸上就挂不住了，当时腾地就站了起来，呼啦一下推开椅子就走了出去。还是陈囡囡的姨夫，连忙打圆场：“再商量商量，再商量商量！”姨夫热情、好客，还特能喝酒，所以和毛姑父，毛姐夫没事时都喝上过几杯，推杯换盏间交谈甚欢。此时的他充分发挥了“润滑剂”般的作用。在他的润滑下，陈妈妈才说：“如果你们找不来好的头车，那头车就由我们这边找。要找就找个像样的，就Q7吧，你们把车上的红包准备好就行，别到时薄了面子。”于是，说好，除了开车的要有600元的红包外，车上必须再放上一条烟，一个500元的红包。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十三）
晚上八点，第二天就要大婚的李小毛，还在市里的新房子里忙活。他外地的同学朋友来了一大堆。他们在李小毛的新房子里，又是吹气球，又是扯拉花，还又打又闹地在墙上用粉色的花朵贴成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等所有的同学都来齐，李小毛就带大家去酒店，得先让大家喝几杯提前进入状态啊！
老家的小村里，提前迎来了盛大的序幕。
李小毛所请的婚庆公司，是女孩的朋友所开的。说是有朋友在，比较放心，所以之前也就没说价格的事儿。其结果到了要办事的这当口，人家张口就要两万，留个人情还得收一万八。这婚庆确实有点过了，一般的婚庆，大不了几千块钱就搞定了，还得办得体体面面的。以至于事后，李小毛这场一万八的婚庆便不时地被毛舅舅他们来调侃。李小毛说要搞得隆重一些，婚庆公司满口答应，承诺一定会让李小毛满意，让毛家人觉得这一万八花得值，让父老乡亲们觉得震惊。
李小毛家所在的小村不大，才三十几户人家。横三竖二五条主道。因为是老庄子，村里的人大多都在市里买有房子，而老家的房子就不愿再投资修整了。临主道的还有几家是老式的青砖灰瓦，早己经没有人住了，看上去低矮破旧，有点影响视觉。有几家有钱的，则是高大气派的花门楼和漂亮整洁的两层小洋楼。这样，参差不齐的住宅如果按婚庆的设计和要求就拍不出效果了。婚庆公司的人前后来了三次，看一次，商量一次，再回去重新设计一次，最后终于找到了最佳的方案。
车队入村主道两旁的树木和笔直的电线杆，仿佛是为李小毛的婚礼来站岗似的，无一例外地被裹上了一层金色或银色的广告布，看上去闪闪发光，尤其是晚上在灯光下颇为炫目。婚庆公司的人又是量又是测，一米不长一米不短地做出了大幅的喷绘，严严实实地围在了入村的道路两旁的房屋墙壁，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那些已经裂缝的墙体和快要剥落的墙漆。李小毛和陈囡囡巧笑倩兮地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呈现在小村人的面前。那大大的海报上，新郎英武帅气，新娘美丽大方，再搭配上美伦美奂的画面背景和布局，从进村的那一幅开始，缓缓走来，绝对是震撼的效果！
小村人走着，看着，说着。其中几位老年人，是眼瞅着李小毛从一个满脸鼻涕的小屁孩儿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帅小伙儿，如今他大婚在即，老人们不由得双目含泪，颤颤微微地伸出枯枝般的大手，忘情地去抚摸画面上小毛的面孔。
婚庆的T型台，更是庞大气派，金碧辉煌。上面最大的一个平台铺上了红色的地毯，最靠后竖起一面超大的海报墙，上面是新郎新娘的仪式照。左右两边缀满了鲜嫩的玫瑰花，芳香扑鼻。T台的两侧，一拉溜整齐地摆放着的花台和烛台用银色的丝链连接起来，粉色和紫色的薄纱流苏贯穿其中，梦幻得不真实。T台的正前方，是一个用纱缦和水晶珠帘装扮成的小花亭，远远望去，仿佛是十九世纪欧洲的一张风景画。几个毛头小孩子，围着这个小花亭走来转去，一边瞪着希奇的眼睛左左右右地打量，一边用手小心翼翼地轻触那滴滴溜溜的垂下来的流苏坠儿和玻璃坠儿，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这精致到极点的东西。四道已经充好气的彩虹门，一溜排开，在鼓风机的嗡嗡声中气宇轩昂地站着，仿佛他们才是这场婚礼的主角。
估计毛家人谁也没想到这婚庆会有如此大的排场。你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激动，每个人的动作都表明了内心的惊叹，每个人的话里行间，都充满了极大的自豪感！尤其是毛姐姐，这个很爱多愁善感的小妮子，她刚从市里租车拉回了婚庆所需要的40把高背大红椅子。乍一看到这场面，竟激动得落下了眼泪！立马给还在市里的弟弟打电话，她想要告诉弟弟，他的婚礼是多么地盛大，是多么地惹火，是多么地让人热血沸腾！可是电话通了，她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毛爸毛妈此时有点傻了的感觉！毛爸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儿忙忙这，一会儿忙忙那，也不知道都在干什么，只见他手里拿着好几条烟，一个劲儿地给大家散！毛妈的声音，大家都听不见了，因为她的嗓子已经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她一会儿跑到装糖袋的人堆中看看，一会儿又跑到屋里铺床叠衣服的婶子大娘们中间去瞅瞅。
姜还是老的辣！你看人家毛爷爷，气定神闲，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各司其职地该干啥干啥！毛奶奶的嗓子比毛妈妈好不到哪去，她是闲不住地，家里小东碎西儿的，都得问她呢！
除了壮观的婚庆，毛爸还按农村里的老规矩，请了一台歌舞。此时，歌舞被比对得好像是牡丹花下的一根小草！即使如此，人家还是尽职尽责地演奏着，而且还热闹非凡地大唱特唱。那喜庆的唢呐声，那洪亮的女高音，响彻了整个小村的夜空。把这个平日安安静静的小村子吵得想睡都睡不着啦！
八点的钟声一响起，村里的几个年青人开始往大路上搬烟花。不大一会儿，几十箱烟花就准备就绪了。只见火光一闪，天空中就盛开出了美丽绚烂的花朵来。一万多块钱的烟火，不到五十分钟就放完啦！留下的，除了一地纸屑、燃过的火药末和一大堆结实得可以当凳子坐的烟箱之外，还有人们脑海中永久的赞叹和记忆！
（十四）
热闹过后的人们陆续散去。李小毛家依旧灯火通明。大家都做好了通宵的准备。九点多的时候，李小毛终于把一帮同学安排妥当，从市里赶回来了。他却又带回了一个让李家人很郁闷的消息。
当李小毛还在和同学朋友在饭店时，女孩打来电话，问新房里都有谁在，如果有同学朋友在，就让他们在九点以前连人带行李都离开，说这边妈妈舅妈等几个长辈要去房子里焚香祭拜。并且祭拜之后就得封门了，除了舅妈，在一对新人进去之前，任何人是不得入内的。这任何人，包括当天的新郎官。
李家人在婚礼当天是这样安排的：早上四五点钟，让车队和老家的叔伯婶子哥哥嫂嫂以及所有接亲的人都先到新房子里暖和暖和，也顺便参观一下自家孩子的房子。而市里面的毛姑毛姑父们则不用回老家，直接到小区等大家就行了。
十二月的天气，虽不至于冷得太过份，但大清早的天儿，说是滴水成冰的一点也不过的。如果不让进屋里，人冻得受不了不说，大家在心理上是铁定接受不了的。用毛妈的话说，你这些叔伯婶子们，谁没事没非去你那地方，或许人家一辈子就去这一回了，到了都不让进屋坐，哪有这个理儿？你以后让我们在家里怎样做人？你以后回老家谁还看得起你？说这话的当口，毛妈正拿着一摞崭新的百元大钞，按照红纸上写的名单一个一个装红包。她话没说完，自己就已经气得不得了，而且是越说越气，啪地就把钱给摔到了床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指着李小毛的鼻子就骂上了：你这个康才无能的东西，你嘴长哪儿去了？要你干啥？咱买的房子为啥让人家说了算？规矩是人订的，不能因为人而改吗？你就不会把这边的事儿给你丈母娘说说吗？你在人家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吗？这没结婚就这样了，结了婚你还要不要娘了！！！……毛妈的哑嗓子说一句有半句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真的气坏了，脸涨得通红，双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大冬天的晚上，额头上竟沁满了汗珠！
毛家人也是一个比一个气，却一时想不出来妥帖的办法，只能大眼瞪小眼，谁都说不出一个字来。而李小毛，他又是一声不吭，只是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
以毛妈的火爆脾气，是根本就不管女方家怎么做，这边该咋办咋办。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她就不信，谁能挡得住！而且为了表示她的不满，要把上车下车的6600都按男方的礼数改为660。
还是毛姑父识大体，懂得顾全大局。他好言相劝，一个劲儿地让大家理解对方也是为了孩子好！商量来商量去，还是主角李小毛发话了：“明天就按之前说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下车下车的6600以及其他女方过来的人的红包，老妈你一个不少，一分不差地按人家那边说的准备好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
（十五）
腊月十六，天气预报竟然少有地不灵了。原来预报的可是气温很低的，而且还有小雨雪呢！但实际上气温虽低但不至于很冷，太阳都出来了呢！后来大家才知道，毛妈妈是向老天爷许了愿的，许了一块“大刀头”呢！看来，老天爷也有通情的时候呢！
不到六点，婚车队就已经来到了李小毛新房的楼下了。毛家一大家子人都站在楼下。他们没想到的是，女孩的舅妈竟然有所准备，她早就在李小毛的房子守着，人家就防着毛胰似苹倒婢啬兀〈蠹宜膊桓姨嵘下サ氖隆Ｖ潦贾林眨钚∶际枪蜒缘模剿凳裁矗笫裁矗恢倍伎砗袢萑蹋蛭衔思野雅薷悖鸵丫呛艽蟮囊恢侄髑榱耍劣谌思乙笫裁矗际抢硭Φ钡摹８慰觯苑揭裁挥卸褚猓皇怯惺焙蛎挥锌悸堑侥蟹蕉骸Ｕ舛疾凰愀錾叮∧芩乘忱匕鸦榻崃耍鸵丫呛懿淮淼牧耍鸬模疾皇悄敲粗匾≈劣谑裁词焙蚋眉岢郑裁词焙虿桓眉岢郑睦锸怯凶约旱闹饕獾摹Ｒ惨蛭猓旁谧约杭衣淞烁觥翱挡盼弈堋保?span>
此时此刻，他却一反常态，大手一挥：“叔，婶，走，咱们上！”毛家人就等着这句话呢！一大群人呼啦一下子就涌上楼了。舅妈一看事不对，只好下楼，说：“你们爱咋办咋办吧，我不管了！”
七点，车队整势待发。所有的车都到齐了，就差女方自己要求自己提供的那辆头车了。毛姑父一个又一个电话就催上了，要知道，车还得好好装饰一下呢！来晚了可是不行的。左等不来，右等不见。正在望眼欲穿之时，头车来了。不是Q5，也不是Q7，而是一辆奥迪A8。随车而来的，还有女孩的妈妈和舅舅，反正就隔着一条街，近嘛！毛姑父稍一愣就回过神问道：“不是说要用Q7吗?怎么……”原来，Q7在路上耽搁了，暂时来不了了。
毛家人再一次沉默了。
陈妈妈此时也终于有了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她先拒绝了毛家人准备的车。本来想着是用更好的，结果却弄成了这样。但她也是生着气的，气毛家人没有按照要求不上楼。陈妈妈对李小毛说：“就用你舅的这辆奥迪吧，这也不是什么赖车！”李小毛此时不知道触犯了哪根筋，前面所有的事都是丈母娘和准媳妇儿说一不二的他此时却怒气冲冲地对陈妈妈发火：“换换换，你们说换就换！换之前为啥不打个电话？昨晚为啥不给我说一声儿？所有的头车装扮全是按Q7的车型定制的，现在突然换了，车头那个大花盘都不好配！一辈子就这么一天的风光时刻，你看被你们整成了啥？……”他这一发怒，陈妈妈也火了：不就是换个车没通知你吗？值得发这么大火吗？再说了，不都是为你们俩好吗？不都是为了你家的面子风光吗？现在就这样顶撞，那结了婚不是更了不得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于结婚当天的时间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其重要的，什么时间该干什么，都是有讲究，有说法的。眼瞅着接亲的吉时就要到了，这边却还在为车的问题僵持不下，搞得婚庆公司的人也搞不明白到底要不要开始装扮这辆奥迪，装，不是，不装，也不是。
眼瞅着要弄不成事，毛哥赶紧托朋友找关系，看能不能临时调来一辆Q7……陈妈妈还想再上前再唠叨两句，李小毛又一次口无遮拦：“您就不要再说话了，也不要再管了，您已经碰触到我家人容忍的底线了！”你说这楞头青！这是哪门子的话啊，再怎么着也不敢和丈母娘这样说话啊！嗨，大学白上了不是？当毛爷毛奶毛爸毛妈毛奶后来从姑父的口中听到李小毛的行为时，大家异口同声地指责李小毛不懂事儿！俗话说，祸从口出！有时候言语的伤害比任何武器都厉害！陈妈妈当场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李小毛，算是把一向待他不薄的岳母娘的心伤透了。岳母娘郁结心中，为李小毛以后在岳母家的处境埋下了隐患，使得他在岳母家的形象大打折扣，也使得陈囡囡婚后对李小毛的不会说话痛心疾首，更让李小毛的父母事后为此三番五次地代儿赔礼道歉，却收效甚微。
一直在旁边没说什么的陈舅舅听到李小毛的话也生了气，他大手一挥：“啥车都不用找了，就用我的奥迪。李小毛，你是不是嫌我的奥迪赖？”舅舅平常比较严肃，说话办事都很讲道理，有家里有一言九鼎之式，对外也是个场面人。他对小辈们的事也操心不少，而且对晚辈们不只是疼爱，还有尊重，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所以晚辈们不但尊敬他，还特别听他的话。
既然舅舅发了话，李小毛的脖子再拧，此时也软了下来。
迎亲的车队，终于气气派派地出发了。
（十六）
腊月十六的老天格外给力，不知道是不是那块“大刀头”使上了劲，反正昨天还是阴冷阴冷的让大家穿着棉袄都哆嗦，到了今天，太阳一开始还闪闪烁烁地，犹抱琵琶半遮面，，到了后来，就像有人喊他似地可着劲儿地往上窜，是不是它也想凑凑热闹，瞅瞅李小毛的婚礼呢？及至到了中午十一点，竟有春天般的感觉了！
宾朋们陆陆续续地都来了，就连毛奶奶远在外地的娘家老嫂子，都在儿子的搀扶下颤颤微微地来了。毛爷毛奶拉着老嫂子的手，话说不出来一句，眼圈先红了，泪珠也下来了。毛爸远在广州的朋友，不远千里地坐着高铁赶来了，虽然言语不通，但人家的情谊，是可想而知的。毛爸毛妈们的老同学，一年到头都各忙各的，聚上一次都难的很，此时知道李小毛大婚，都捧场来了。毛爷毛奶们的好友，老了，自己行动不便了，就让儿子送女婿带地来了。还有那些平常从不走动，只有逢年过节才来一次的老亲旧眷，也都满面笑容地到了。
这场婚礼，让他们有了理直气壮、激动感慨的一次团聚。这场婚礼，早已经不单单是李小毛和陈囡囡两个人的了。这场在李小毛老家举行的婚礼，在某种意义上成全了很多人的很多心意。
小村子里热闹非凡。到处能看见大红的喜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把很多笑脸都映红了。请来的歌舞团，早就接过了主人丰厚的酬劳，另外每人还有一个小红包。再加上好酒好菜地招呼着，他们怎么能不更卖力地演出呢？你看，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其中的一个把棉袄都甩到了一边。又唱又跳地施展浑身解数，吸引大家的注意，赚取大家的掌声。你听，唢呐吹得喜气洋洋，脚踏琴也伴奏得相得益彰。不管是怀旧经典，还是流行歌曲，他们都能把歌唱得热热闹闹地，把气氛烘托得精彩炽热地。
与歌舞相反的是婚庆这边。音乐，是舒缓流淌；布置的，是浪温温馨的。一切都柔柔的，和和美美的，甜甜蜜蜜的。
厨房这边，村里的小年青们都没闲着。他们脖子上挂着白毛巾，胳膊袖子挽得高高的，一会儿散烟发糖，一会儿又端着点心茶果招呼大家。这边忙得还没转过身，那边就有管事的在叫着让把饮料酒水往席桌上搬！
年轻的小媳妇们也没闲着。把孩子往婆婆怀里一放，胳膊一捋就到灶火旁干上了。择菜的、洗菜的、切花的、抓盘子的、配甜点的……这些女子们一般都有着一个大嗓们，她们一边干着，一边说着笑着。不时的，会有人说上一句很经典的，于是大家便一起爆发出一大阵的笑声，惹得所有人都往她们身上瞅。
抱孩子的，年纪稍大一些的，还有一些兴奋的半大孩子们，他们早就对T台两边摆放整齐的高背椅 子有兴趣了。再加上婚庆公司又把这些椅子套上了粉色、紫色的椅套，椅套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椅腿边上还有扇子般的百折痕，这椅子就不像椅子了，而像一件美的摆件。这样美丽的椅子谁不想坐上去试一下呢？当然了，坐上去后才会发现：还是一个墩儿嘛！只不过这样的画面只有在电视上的婚礼画面才看到，如今就在眼前了，说明咱农村人过得也不赖呀！
村里面的老人，是德高望重的。他们保留着根深蒂固的矜持。你看，他们宁可拄着拐棍，或者让孙辈们扶着，也不愿意像孩子一样争着抢着去坐在椅子上。况且，如果他们要坐，谁还敢再往前挤呢？也许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一“特权”，明白大家对他们尊重，才不愿意随便了这些“特权”，辜负这些尊重。唉，这些可敬的老人哪！他们就站在村道的两边。看着、指点着，用不太牢固的牙齿咀嚼着毛爷爷专门准备的，并让人一一送到他们手里的软糖和果冻。
仪式定在十一点三十分开始。新娘已经在屋里重新打扮梳妆了，各种礼花礼炮也都盘好地方了，就等着一声令下，开始翻天覆地地噼哩叭啦了。
长长的鞭炮点燃后，人们都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争着抢着去接、去捡从二楼撒下的糖果。烟雾中，你推我，我撞你。谁不小心被踩了一下脚，被撞了一下腰，便会发出一声尖叫，接着就是一阵开怀的哄笑。那场面，那情景，那身在其中的感受，值得每一个人期待下一次。是啊，这不设防的笑声，这不分长幼的随便，这全村集齐的欢乐，这随心所欲的吃喝，是多么地迷人啊！
等大家逐渐地安静下来，主持人就宣布仪式正式开始了。婚庆的主持风趣幽默，讲诉也十分地动情真切。他用美化的语言把李小毛和陈囡囡的爱情故事为大家一一道来。原来，不只是电视剧里才有动人的情节，也不只是童话里才有美好的爱情，更不只是小说中才有很巧合的相遇、相知、相恋。在我们的生活中，在我们最不在意的身边，同样有那些浪漫的、温馨的、甚至是很唯美的感情存在。只是，我们没有特别地留意，或者是这些感情没有被渲染上各种各样耀眼的光环罢了。
大家听得很认真，完全没有了刚开始时的谈笑和喧哗。就连小孩子也不再追逐嬉闹了。一些年纪大的老人，虽不太听懂普通话，但也在很严肃地听着。好多人都受到了震动，不知道是被眼前的场景勾起自己的回忆，还是这画面激起了自己对未来无限的向往，是沉浸在自己过去的某个时间还是在计划着将来也为自己的儿孙举办一场这样的婚礼。就连平日里很硬朗的，声称自己水火不进的，不轻易动感情的毛姐夫，眼睛里竟也湿润来。
T台上，在主持人的指示下，李小毛和陈囡囡深情地凝视，彼此坚定地宣着誓词，两人的眼睛里，也有了泪花。他们的身后，有一个特大号的毛毛熊，笑眯眯地见证着这一切。宣誓完毕，两人又共同举起红酒，倒酒塔。红色的葡萄酒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红宝石一般的光芒，缓缓流入到酒杯之中。
仪式中，最重要的就是拜天地了。一般情况下，主持人都是让新人弯腰鞠躬表示一下就可以了。老李家的传统习惯和严谨作风可是不允许这样的。无论是在给父母敬酒还是在拜天拜地时，新人是要完完全全、实实在在地跪拜磕响头的。所以，当李小毛和新娘子双双跪拜在父母跟前时，毛妈当场就泣不成声了。这一跪，这一拜，这一声爸妈，冰释了所有的前嫌与不快。之后，李小毛和新娘面朝所有来宾，跪拜天地。一双小儿女，身著着时尚浪漫的西服婚纱，在行着中国古老传统的礼节。他们虔诚磕下头去的瞬间，全场鸦雀无声，就连背景音乐，此时也知趣地屏住了呼吸。
仪式过后，舌尖上的盛宴就开始了。席面是由毛爷爷当家的，这也是他老人家的最显面子的一件事，所以无论如何，外村的就不说了，一定是要比同村之前所有的席面丰盛，要不然，就对不起这些前来赏脸的宾客们！上菜之前，糖果瓜子是必须的，谁家都有，没有的，是四大盘果子碟。这果子，是以前过年走戚的一种点心，有糖角、蜜三刀、酥枣、小京果、大茶果等。一般每一斤封为一包，先用油纸包一到两层，上面放一张长方形的红纸，纸上用金色画有各种图案，看起来很有传统的味道。这果子，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们对健康饮食的要求，再加上它本身费时费工费力，价钱还挺贵，人们便逐渐地把它遗忘了。只有过年时，家里面有人想吃了，才会买上一斤两斤来尝个鲜。开桌前上果碟，更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只有大户人家的席面才专门上的。毛奶奶说，年青的时候见村里的财主老爷办席面时，开桌前是要有果碟的，那时他们就想，什么时候，我们也能风风光光地办一场这样的席面呢？这毛爷爷，别看平日里又开明又不古板，可在骨子里，他老人家还是有那么某些永远难以忘怀的情节的。所有的宾客们中，年纪大的，是知道这果碟的来历的，年轻的，就纳了闷了。就连毛姐姐，也都是问了奶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姐妹俩相视大笑，笑容里，有着对爷爷的理解。
席面一开始是盘菜。以前是八个，后来农村富了，有钱人多了，好多家的席面就变成十个了，再多一些的，是十二个。毛家当然是十二个了。菜的数量是固定的，但是内容可就大不一样了。一般应季的蔬菜是常用的，要是想排场，就用反季的。腊月里，豆角和蒜苔成了明星，那桌上就把它们请来。菠菜按理说也是不错的，但毛爷爷说谁没吃过菠菜啊，不稀罕！人家城里不都是用西兰花吗，咱也弄一盘吧。那个席面上常用的花生米，就不要了，换成杏仁吧。上个鹌鹑蛋，孩子们喜欢。再来一个蒸菜不就齐了吗？只是蒸菜不要弄红萝卜丝土豆丝了，上次在市里吃的那个蒸银耳不错，就它吧。这素菜不就齐整了吗？
“那荤菜呢，老爷子？”厨师这回聪明地没有自己做主，很小心地征询毛爷爷的意思。“荤菜好办。牛羊肉少不了，鸡不要，人都不稀罕，大肘子家家都有，咱也应个景，上一份。虾水煮油炸怎么好吃怎么来。鱿鱼配三色彩椒炒，那颜色好看哩很！不吃都开胃！除此之外，咱还得在鱼上面下功夫。清炖元鱼算一个，清蒸鲈鱼一个，再上一个中华鲟吧！这东西可是个长脸的呢！”“爸，鱼是不是太多了？”毛爸试探着说了一句，毛爷当场就顶了回去：“你是不是怕花钱？你放心，这鱼的钱你爹还是有的，算我的！不用你操心！”毛大姐姐当时也在凑热闹，小妮子可不管那么多，大声地说：“爷爷，我觉得那个鲈鱼一点也不好吃，几年前还行吧，现在在农村也不下啦！还不如鲳鱼好吃呢！”毛爷爷对孙女倒是不生气，但他的权威可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他大手一挥道：“妮儿，我的羊还有西边儿吃草呢，你去看着点吧！”气得毛姐姐当场脸上就挂不住了，泪水忽地一下子就涌出来了。这妮子平常性子也倔得狠，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尤其是在爷爷奶奶面前，因为有些能力，还特别地自主独立，爱操心，家里大事小事她的意见爷爷奶奶也听。再加上这几年，爸爸妈妈不在家，全指着她一个人照顾着爷爷奶奶，于是更加觉得自己是个主事的人了。可这次，不灵验了。都多长时间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了？况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其实这根本也算不得什么事，可在当时的那个时间点上，毛姐姐就是感到一不来台，感到委屈万分，感到自己是出力不讨好……于是，她也如同李小毛一样，脖子一拧，头一扭，回屋背起包走人了。瞧，这姐弟俩，可省得不是一奶同胞！
后来，同村一个伯伯在离村有二里路的地方见到她，小妮子还正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呢！还是这位伯伯到村后马上去李小毛家问毛爷爷为啥大妞边走边哭，毛家人才知道这件事。大家都笑了，毛爸打电话给女儿说“你看你瞎生个什么气来？别说是你，就是我，在席面上还说不上话呢！咱们都得往后站，懂了不？”
于是，这老李家的婚宴，气气派派、隆隆重重地让大家饱了一回口福，过了一把嘴瘾。大家吃着，评着，感叹着，还有的，已经开始往早就准备好的塑料袋里倒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小毛携新娘来挨桌敬酒了。一对新人，一对碧人，在频频举杯之际，收获了大家最诚挚的祝福。
腊月十六的天空，有很明亮的蓝色，能让偶尔抬一下头的人们感觉到冬天的宁静和美好。风在轻轻地吹，阳光在暖暖地照，李家小毛的脸上，有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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