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古诗词23

容城八景 文集

容城八景记

容城者，今湖北省荆州府监利市之容城镇也。其间有八景，为邑中自然景致之翘楚，曰章台晓霁、锦水晴岚、轩井流霞、璇台涌月、鹤泽观渔、离湖读骚、泮宫撷翠、南廓古梅。

1.章台晓霁

监利之天竺村近旁，有古容城遗址，内有大土台，名曰天竺山。考古之士考之，此地乃楚章华台故址也。春秋之时，其处濒离湖之畔，丘林荒莽，泽泊相连，为禽獸麇集之所。历代楚王常于此畋猎游乐。

楚灵王欲炫其国之盛，“竭土木之巧，罄珍府之藏”，筑章华台。台高十丈，基广十五丈，拔地而起，气势恢宏。每值雨霁初晴，旭日东升，平原之上云蒸霞蔚。登台极目，楚天广袤，紫雾缭绕，瑞鸟翱翔，湖光水色，目不暇接，令人流连忘返。

章华台呈一时之盛，然随楚之衰亡，渐消为陈迹。唯文人骚客常至此凭吊怀古。唐初名臣尉迟恭尝重修之，并请画工绘“章台晓霁”图，缀以诗文，悬于内壁。后此台亦毁于兵燹，唯余废墟而已。

2.锦水晴岚

锦水晴岚者，位监利县南缘荆江大堤一曲弯处，初名“锦水口”。相传夏水灌注时，此地流呈五色。江畔诸峰，倒映其中，初阳映照，水雾袅袅升腾，异彩纷陈，气象万千，美如图画，故谓之“锦水晴岚”。元末明初，诸峰陆沉，锦水口渐淤塞。

3.轩井流霞

狮子山状若卧狮，乃临江孤立之小山。山腰有轩辕井。传轩辕帝游于洞庭，曾息于此。又云井水终年不涸，晚霞照于山石，投影井中，仿若万道霞光流动，因称“轩井流霞”。狮子山南扼洞庭，西控长江，为水陆交通要冲。南宋之初，大将宗泽曾驻兵于此，以防杨么水师。后岳飞进兵洞庭，亦于此设营转运粮草。明末，李自成部属与官兵于此争战不休。今狮子山尚留宗公庙遗址。

4.璇台涌月

璇台东临周老咀附近之小彭家台，高约五米，长宽各约十丈，三面环水。背坡经曲廊小桥，拾级而上，百余步可达台顶。台顶略圆，迎水面陡峭，突入胭脂河中。每至中秋月夜，台侧古柳翠竹与月倒映于秋水。清风徐来，月影沉浮，恰似风拂河浪千层，层层皆有月影，人临此境，恍然若入仙境。后文人题“璇台涌月”，登临游览者接踵而至。惜乎今胭脂河已淤塞，璇台亦夷为平地，垦为良田。

5.鹤泽观渔

白露湖，古为荒泽。相传羊祜镇荆州时，曾蓄鹤于泽中，故曰鹤泽。其湖泽低洼，湖水从未干涸。常年有白鹭成群，于湖上捕食鱼虾。因水域宽广，食饵丰足，白鹭遂于此繁衍。其数渐多，常于湖中嬉戏喧闹，上下飞舞，展翅翱翔，蔚为壮观，因得此名。

6.离湖读骚

楚容城有离湖，即今之荒湖毫口。相传屈原曾于此作《离骚》。公元前三一三年，屈原被迫离郢都，沿古夏水至离湖之滨。见湖泽壮阔，泽畔芳草萋萋，菱荷带露而绽，似含深情。远处水天相接，一碧万顷。美丽河山，深引诗人。然思己之政治抱负不得展，反遭小人谗言而被逐，悲愤满腔，思绪如湖水起伏难平。诗人一路行吟，挥毫写下千古传颂之长抒情诗 ——《离骚》。监利之民为念屈原，于湖畔开馆治学，专攻《离骚》，史称“离湖读骚”。

7.泮宫撷翠

监利中学之址，即原泮宫所在。泮宫者，学宫也。泮，半之意，以古时学宫前有半月形水池，故得此称。据《监利县志》载，原泮宫两庑戟门，高堂深院，静谧典雅。院中柏木参差，倒映于一泓池水，虬枝古干，郁郁苍苍，谓之“泮宫翠柏”，为容城八景之一。

孰料此育英毓秀之地，竟隐于容城闹市之中。若自北沿容城大道，入宝合门街，折入教育巷，便见一高大门楼面南而立。横额之上，有已故当代书家王遐举先生所题“湖北省监利中学”七字，赫然入目。

监利中学创于一九一四年，始建于一九四一年，一九五六年定址于此。校园内玉树夹道，碧叶中白花绽露。

8.南廓古梅

南廓古梅，在县城南部工农堤西北侧二十步处。相传此地旧有古梅一株，龄二百七十有二年，奇枝蟠曲，凌寒独放。惜后毁于大火，“肌消腹朽”，“自踵至顶，略无完肤”。数年后，枯梢旁忽生新枝，“出若游龙蜿蜒，任意冲突，繁花艳蕊，照满城隅”。全城皆惊，以为精灵显圣，踏雪观者络绎不绝。嗣后，南廓古梅绘入图册，载入《监利县志》。

《七律·容城八景遗韵》序

容城者，古楚之邑，今湖北监利也。其地有八景，曰章台晓霁、锦水晴岚、轩井流霞、璇台涌月、鹤泽观渔、离湖读骚、泮宫撷翠、南廓古梅。

昔时景致，或为楚王游猎之所，或为骚客吟咏之地，或为兵家争战之隘，或为学子治学之堂。然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八景中亦有渐湮于尘世，唯存于典籍传说之中者。

余感其盛衰，遂以七律记之，名曰《容城八景遗韵》。虽景已逝，然其韵犹存，愿以诗笔，留其风华于后世焉。

七律·容城八景遗韵

之一

1.章台晓霁 灰韵

挥金如土筑高台，雨霁云收晓色开。霞染千峰天外起，波平一镜日边来。

繁华几度随烟散，绮梦何堪入夜回。今作田畴供稼穑，晚菘早韭报涓埃。

2.锦水晴岚 尤韵

荆江九曲水如绸，晴日初升映渚洲。泛彩波光迷远岫，凝空岚气逗轻鸥。

峰峦倒影鱼龙跃，烟霭蒸腾林樾流。遥想曾经风物盛，渔歌隐隐送归舟。

3.轩井流霞 先韵

狮山飞峙大江边，古井流霞沸晚天。汲瓮金波浮荇藻，浣纱云影曳丝弦。

轩辕文脉凝深碧，湘楚林涛漱远篇。苔碣暗镌陵谷改，半轮秋月印空玄。

4.璇台涌月 删韵

璇台高峙水云间，涌月流光泻碧湾。翠竹扶疏摇夜色，垂杨掩映拂秋山。

胭脂河上波千叠，玉镜空中影万环。欲问遗踪何处觅，清风依旧绕乡关。

5.鹤泽观渔 先韵

鹤泽清波映碧天，渔舟点点逐云烟。芦花摇曳随风舞，鸥鹭翩跹伴水眠。

网撒千层收晚照，歌传一曲入秋川。濠梁未必知鱼乐，且近石矶询钓船。

6.离湖读骚 阳韵      

离湖秋水没残阳，倚槛读骚犹感伤。楚泽风悲凋旧简，衡峰云裂割新霜。

孤舟一叶随波远，断雁几声入梦凉。天问忠魂何处在，年年野草自芬芳。

7.泮宫撷翠 东韵      

四时浇灌奉情衷，桃李争妍趁好风。竹径清幽连碧草，花墙掩映透嫣红。

书声隐约穿林外，墨韵依稀绕院中。或悯春光指间漏，芳菲回报趣无穷。

8.南廓古梅 新韵          

南廓古梅经岁寒，虬枝铁干傲霜天。花开雪里香犹冽，影落风中韵自闲。

几度沧桑存硬骨，千年寂寞伴孤山。遁僧亦养云霄鹤，往返墙垣续旧缘。

8.南廓古梅 删韵

虬枝铁干饱衔艰，南廓孤标立两间。花绽霜深香愈劲，影斜风定韵长闲。

几经沧海贞柯在，千劫冰崖冷萼顽。云衲山禽同守志，四时堑壑养清颜。

之二

1.章台晓霁 灰韵  

苔蚀残基没草莱，宿收新霁晓霞开。雾销故苑沉金狄，露泫荒丘冷玉台。

千载笙歌随雁逝，一川青稼入眸来。遥看麦海翻银浪，尽化丰年廪粟堆。

金狄，指铜铸的人像。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收天下兵器聚于咸阳，销毁后铸成十二个铜人，后世称之为金狄。如晋代潘岳《西征赋》：“鉴亡王之骄淫，窜金狄以渊壤。”指佛。相传东汉明帝时，曾派遣使者到大月氏求取佛经，当时有人认为金人即西方的佛，所以“金狄”也成为佛的代称。

2.锦水晴岚 真韵  

江纱乍展毂纹新，晴霭初熔翠甲鳞。鼍窟昼移云縠皱，鲛庭夜没日赪皴。

帆藏楚浦三更雨，笛裂吴霄万里尘。欲辨烟津迷钓碛，荻风时送理缗人。

“鼍窟”指鼍龙居住的洞穴。鼍是一种爬行动物，外形像鳄鱼，又称扬子鳄。“鼍窟”在文学作品中常用来营造一种荒僻、神秘的氛围，比如在一些描绘水乡、沼泽等自然环境的诗词文章中可能会出现该词。

3.轩井流霞 麻韵  

狮蹲江表饮流霞，古甃苔封赤玉砂。金魄夜鎏玄圃刃，紫氛朝络汉津槎。

文芒射斗牛枢近，兵气横霄箕尾斜。试挹寒漪烹石鼎，松涛溅雪辨灵芽。

甃zhòu，用砖砌，如“甃石为墙”。井壁，如“修井甃”。井，如“甃满则溢”。

4.璇台涌月 先韵  

高高兀立截云烟，月窟斑斓汞泻天。珠斗斜黏鲛室冷，晶轮碾破蜃楼圆。

胭脂河冻千秋雪，玳瑁帘垂万斛泉。莫讶蟾光沉碧涧，青山擎出玉蛟弦。

5.鹤泽观渔 萧韵

鹤渚空明涨晚潮，蓼风卷雪扑鱼桡。羊公石冷苔侵屐，庄叟波深月荡飘。

网撒星河千斛碎，灯浮葭苇一川摇。轻鸥数点穿烟去，柔橹声中过野桥。

6.离湖读骚 阳韵  

离湖血碧蓼花凉，呵壁灵均泪万行。兰佩已沉鱼腹黑，椒杯犹酹水云苍。

孤忠化鹤归三户，大壑藏龙哭九章。永淬贞魂萦芷澧，年年杜若满潇湘。

“呵壁”形容文人发泄胸中愤懑。例如，清·黄景仁《岁暮怀人》诗之三：“似子呵壁当狂吟，那无涕泗沾衣巾。”

7.泮宫撷翠 庚韵   

泮水芹香老瓦楹，宫墙深锁绿云平。苔侵石鼓周宣篆，藤络唐碑鲁壁贞。

杏苑风薰千载碧，藻泉虹饮一泓清。钟灵根柢涵渊秀，长伴西窗晓诵明。

8.南廓古梅 寒韵

南廓虬柯铁甲寒，冻蛟僵立雪中看。霜皴石罅根蟠篆，月沁岩衣影化盘。

绝壑鹤遥惟剩偈，空林衲定自凭阑。幽芬已契三乘果，冷蕊长凝太古丹。

“三乘果”是佛教术语。“三乘”指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果”指修行所达到的果位。

8.南廓古梅 阳韵

浴火涅盘凭自强，横斜疏影暗浮香。岁寒三友添新韵，儒雅四君赓旧章。

玉骨凌风迎雪傲，冰心映月伴云翔。口碑不胫传佳话，清客郢辞相与彰。

之三

1.章台晓霁 阳韵      

遗墟说楚王，晓霁步徬徨。登刻簪缨热，移时蒿草凉。

灯催纸笼马，莲拜佛台香。宁作平安犬，宜居绿野堂。

《绿野堂记》

绿野堂，乃唐裴度之别墅。裴度，中唐名相，历仕宪、穆、敬、文四朝，为匡扶唐室，屡经沉浮，勋业卓著。

其堂位于东都洛阳午桥，广袤清幽，筑于绿野之中，故名。堂周嘉木繁荫，卉草如茵，清流环绕，仿若桃源。绿野堂于裴度而言，非独休憩之所，实乃其在宦海波澜间，暂寻宁静、寄情山水之地。

彼时，牛李党争激烈，裴度虽处朝堂纷争中心，却心怀天下，力求平衡各方，以谋国之安宁。当他深感朝堂倾轧、心力交瘁时，便退隐于此。于绿野堂中，或邀友雅聚，诗酒唱和，谈古论今；或独步幽径，观花赏鱼，静思人生。其诗作多有描绘堂中景致与心境者，尽显超脱旷达。

绿野堂亦为一时文人雅士汇聚之地。白居易、刘禹锡等皆常至此，与裴度共叙情谊、切磋诗文。他们之往来，使绿野堂充满浓郁人文气息，所留篇章，更为此堂添韵增辉，传为佳话，于中唐文化交流与传承，功不可没。

2.锦水晴岚 萧韵          

锦水名犹在，晴岚梦已遥。昔时霞影丽，此际岸沙寥。

湫淤峰无现，波平雾未消。盛衰堪叹惋，把卷雨潇潇。

3.轩井流霞 庚韵          

狮山存碧井，霞影映流泓。帝迹千年远，干戈几世更。

墟涵兴废事，云卷古今情。胜状留残椟，悠然悟此生。

4.璇台涌月 微韵          

璇台搜旧影，涌月忆清辉。翠柳依波舞，寒蟾逐浪飞。

昔游成幻梦，今景化尘微。兴替寻常看，心宁意自归。

5.鹤泽观渔 先韵

鹤泽誉千古，湖宽鸥鹭翩。昔年羊祜事，此际水云连。

鸟戏知鱼乐，花残悟景迁。往来皆过客，心畅自悠然。

《羊祜及堕泪碑简介》

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魏文帝黄初二年生，晋武帝咸宁四年卒。世出名门，祖续为汉南阳守，父衜仕魏上党守，母乃蔡邕之女，姊为晋景帝后。少负俊才，州郡辟召皆不就，后为司马昭所征，累迁中领军，掌禁军枢要。武帝谋伐吴，授祜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绥怀江汉，广设庠序，革除苛政，民心归附。巧令吴罢石城戍，减边备而兴屯田，仓廪自无百日之积骤盈十年之储。性雅爱鹤，常驯江陵泽中鹤以佐宴，时人因名其地为“鹤泽”。屡献平吴之策，朝议未谐，临终力荐杜预。卒后二年，晋师依其方略灭吴。襄阳吏民悲泣，立碑岘山，望者堕泪，遂号“堕泪碑”，永祀德泽。

6.离湖读骚 尤韵

离湖怀楚客，骚赋读重头。泽阔情无限，才高志未酬。

山河添锦绣，贤俊叹沉浮。华国兴文藻，悲歌万古留。

《屈原与离湖读骚简介》

屈原（前340—前278），名平，楚武王苗裔。仕怀王为左徒，倡联齐抗秦、修法举贤，遭靳尚谗放。行至监利离湖毫口，见碧波连天，芰荷含露，感山河如锦而志业成空，遂于泽畔挥毫作《离骚》。其辞“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孤忠悲怆，开楚辞宗风。

后人为念屈子，于毫口筑离湖书院，聚士专攻《骚》义。明清时立“行吟故迹”碑（今存县博），王柏心等结社咏怀，成“容城八景”之首。虽湖淤为荒垸，书院旧址湮于荆楚宾馆，然岁祭未绝。今荒湖农场承遗风，建楚风馆传诵《离骚》，以“虽九死其犹未悔”之志永励荆楚。

7.泮宫撷翠 支韵      

泮宫饶古意，翠柏映清池。庠序风骚盛，黉门俊彦驰。

曾经传道处，依旧育英时。兴学千秋计，人文焕彩垂。

8.南廓古梅 支韵

南廓咏梅词，寒英忆旧姿。火焚残干朽，春至嫩葩垂。

荣瘁寻常事，兴衰亘古知。饱经风雨后，欣赋涅槃枝。

《梅说》

梅之遭际，恰似人生之途。火焚干朽，若命运之舛；春绽嫩葩，犹困境逢机。此中荣瘁，非独梅之常事，实乃世间万物共理。兴衰之道，亘古未变，于梅见之，亦于人事悟之。

风送暗香，幽远袭人，启智者之思，明造化之妙。兴衰荣瘁，循环无端，人当顺时守正，处困而不馁，遇荣而不骄。如梅之在寒，抱香而存，待春而发，以坚韧之质，显生命之华。

南廓古梅，非独为花，实乃世相之征，启人深思，悟兴衰之理，守生命之常。

网载：容城八景新貌 杨公  

容城相传八景，历代咏哦甚多，时过境迁，遗迹无考。如何保持原有神韵，加入新的原素，重新构篇，本人力图作些试赏，以期抛砖引玉，并请各位提意见。

章台晓霁

村头晓霁竞芳华，宝辇瑶台入望赊。浴日小楼红雨浥，通衢大道绿阴遮。

徐徐风卷禾腾浪，朗朗声吟蝶恋花。更有杜鹃忘是客，放歌乡野走龙蛇。

锦水晴岚

晴丝成簇袅平坡，往古浪痕铺绿萝。碧落云轻浮远岸，岚光影沓濯清波。

稻禾杨柳霞同舞，风籁鱼虾鸥共歌。古老大江渡前路，车驰帆竞载阳和。

轩井流霞

至日轩辕幸展眉，练丹井口响黄鹂。迎来山秀花繁日，望见河清国泰时。

梵偈经徐传鹫岭，林涛逶迤抵烟陂。醒狮相瞰洞庭浪，欲拾青螺入酒卮。

璇台涌月

丽日彤云古道边，明珠镶嵌照婵娟。胭脂水没楼林里，璇玉台遗柳浪前。

台榭传歌讴盛世，波涛涌月泛新天。悠然自得登临意，十里香风欲醉仙。

鹤泽观鱼

千载古人惊世乖，岸花竞傲浪花开。赤鳞纷跃越千浪，白鹭徐飞入九垓。

出水风荷赊日月，钓波髯叟傍亭台。平林缺处琼楼出，自任涛声长作陪。

离湖读骚

雁叫长空日又秋，豪情一派浪涛浮。濯缨台屹天难问，迁客路穷心未休。

浓墨终归融宇域，衷肠难以挽君侯。骚人远去应回首，国泰民安将梦酬。

泮宫翠柏

瀛洲毓秀寓传奇，翠柏阴飞桃李蹊。根柢总教龙虎踞，声名纵引凤麟栖。

难能庠序门专启，未免杜鹃声劲啼。立雪三冬更忘倦，高枝欲折自攀跻。

南郭古梅

霜浓日瘦半蹊阴，管领群芳岁月侵。仙种毋庸怀蝶梦，香魂终竟抱春心。

斜阳一抹鸟声脆，寒雪几番花影深。时过枝残影空寂，新楼高耸斗商参。

《枯木·文集》

《枯木》新韵  

病株犹恋往昔荣，雨润风滋翠意盈。夏叶婆娑遮日影，秋实磊落缀枝茎。

时移世易形虽瘦，蚁蛀虫蚀志未倾。幸遇回春啄木鸟，繁荫如盖向天擎。

《枯木》萧韵  

枯株逢岁欲抽条，雪暴冰狂虐后凋。往载华滋乐常忆，流年暗替恨难销。

根盘干老仍昂首，蕊谢英开自挺腰。六合苍茫时序转，兴衰迭变再凌霄。

读庾信《枯树赋》感怀 尤韵

庾郎作赋惜余秋，槐老姿残入眼眸。尚忆繁华歌袅袅，正遭衰落苦啾啾。

沧桑世道经千劫，短暂人生比一沤。狐穴吾搜惭僻典，仲文嗟树遣烦忧。

读庾信《枯树赋》感怀（尤韵・偷春格）

汉殿昔惊凌碧势，隋堤今叹卧荒丘。庾郎意匠工开合，今古荣枯字底收。

世相迷如蕉鹿梦，生涯悟似沼萍浮。推敲月下求真谛，且抱壶觞作钓钩。

《自题》阳韵

皓须素襟对灯黄，学海遨游枕簟香。几度沉浮知冷暖，半生俯仰叹沧桑。

江陂笑逐闲鸥狎，花间醉邀明月狂。自晓心舟何处去，安恬便是白云乡。

《枯木赋》一

乾坤浩渺，岁序如流。孤木孑立，霜雪为俦。昔之蓊郁，今处荒陬。根蟠干挺，欲挽时休。

至若春阳煦暖，抽绿含柔；夏雨滂沱，枝繁叶稠。及夫秋风萧瑟，果缀盈眸；冬雪凛冽，骨傲无囚。

洎乎时移世易，风雨相蹂。柯凋叶脱，皮皴形槁。虽失华彩，骨尚清修；虽无硕果，根犹密周。

原夫盛衰之理，天道悠悠。枯槁虽现，精魄长留。轮回往复，命各有攸。成住坏空，循环有由。期夫枯木逢春，再展青畴。

《枯木赋》二  

忆昔有嘉树，挺秀于幽壑之陲。盘根虬屈，深蟠厚土，吮地脉之精蕤；耸干凌霄，上摩苍昊，纳天泽之清辉。春荣则芽苞初绽，夏茂则翠叶交垂；秋实则琼珠悬缀，冬贞则玉骨昂威。

   奈何时移世易，风云骤吹。狂飙卷地，若虓虎之哮吼；严霜覆野，似铓锷之交摧。昔日葱茏，渐染凋枯之色；向时挺拔，终成蜷曲之姿。枝干虬蟠，似蛰龙蜷颈；皮皴节裂，如壮士颦眉。残叶飘零，逐寒飚而散漫；孤根寂历，对冰轮而凄其。

嗟夫！盛衰之数，岂可预窥？夫树之生也，禀阴阳之粹，得雨露之滋；及其衰也，风戕雷劈，蠹蚀霜欺。然其根柢未绝，犹蕴萌蘖之势；贞心未泯，尚存擎日之基。昔之繁华，虽随逝水；今之枯槁，未丧本支。

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此树昔荣，翳天蔽日，故招造物之忌，致此倾危。由是观之，人亦如木：得志则朱紫耀体，失路则荆杞缠衣。若矜功而骄，恃才而傲，未有不蹈此辙者兮！

且夫木枯可再蘖，人衰老难童。树候春阳而吐绿，人随岁律而衰容。然木之刚劲，在其守静；人之立世，在其守中。守静则本固，守中则道通。何必悲枯木之萧瑟，而不法其贞心之充？

抚树长吟，感其荣悴之变；援毫作赋，悯其际遇之穷。桓温尝叹：“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然徒悲何益，当以木为箴：处盛则持谦，居困则葆贞。庶几可免凋零之戚，而全清誉于始终！

《枯树赋》南北朝 庾信

殷仲文风流儒雅，海内知名。世异时移，出为东阳太守。常忽忽不乐，顾庭槐而叹曰：“此树婆娑，生意尽矣！”。

至如白鹿贞松，青牛文梓。根柢盘魄，山崖表里。桂何事而销亡，桐何为而半死？昔之三河徙植，九畹移根。开花建始之殿，落实睢阳之园。声含嶰谷，曲抱《云门》。将雏集凤，比翼巢鸳。临风亭而唳鹤，对月峡而吟猿。乃有拳曲拥肿，盘坳反复。熊彪顾盼，鱼龙起伏。节竖山连，文横水蹙。匠石惊视，公输眩目。雕镌始就，剞劂仍加。平鳞铲甲，落角摧牙。重重碎锦，片片真花。纷披草树，散乱烟霞。

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槎枿千年。秦则大夫受职，汉则将军坐焉。莫不苔埋菌压，鸟剥虫穿。或低垂于霜露，或撼顿于风烟。东海有白木之庙，西河有枯桑之社，北陆以杨叶为关，南陵以梅根作冶。小山则丛桂留人，扶风则长松系马。岂独城临细柳之上，塞落桃林之下。

若乃山河阻绝，飘零离别。拔本垂泪，伤根沥血。火入空心，膏流断节。横洞口而欹卧，顿山腰而半折，文斜者百围冰碎，理正者千寻瓦裂。载瘿衔瘤，藏穿抱穴，木魅睒睗，山精妖孽。

况复风云不感，羁旅无归。未能采葛，还成食薇。沉沦穷巷，芜没荆扉，既伤摇落，弥嗟变衰。《淮南子》云：“木叶落，长年悲。” 斯之谓矣。乃为歌曰：“建章三月火，黄河万里槎。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 桓大司马闻而叹曰：“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全文翻译

殷仲文风度翩翩，学识渊博，在国内声名卓著。时代不同了，他出任东阳太守。常常怅然若失，怏怏不乐，看着庭院中的槐树叹息说：“这棵树曾枝叶繁茂，如今却毫无生机了！”

至于白鹿所守的古松，青牛卧过的梓树，根系庞大稳固，生长在山崖内外。桂树为何而枯死？梧桐又为什么半生半死？过去从三河移植，从九畹移栽。在汉建始殿前开花，在梁睢阳园中结果。树声中含有嶰谷竹声的韵律，曲调合于黄帝《云门》之乐。凤凰带着幼雏聚集于此，鸳鸯比翼在此筑巢。对着风亭，仙鹤唳鸣；面对月峡，猿猴哀吟。又有些树木弯曲臃肿，盘旋扭曲。有的像熊虎回头顾盼，有的像鱼龙起伏游戏。树节像群山并立，木纹如波纹攒聚。工匠石看了吃惊，鲁班见了也目眩神迷。刚刚雕琢成型，又加以刻镂装饰。平整如鳞片，铲削似兽甲，磨落了棱角，摧折了尖牙。如同层层碎锦，片片真花。像草树纷披，似烟霞散乱。

至于松子、古度、平仲、君迁这些树木，枝叶茂盛可达百顷，树高千尺历经千年。在秦朝，松树被封为大夫；在汉代，将军在大树下指挥作战。但如今无不被苔藓掩埋，被菌类覆压，被飞鸟剥啄，被虫子蛀穿。有的在霜露中枝叶低垂，有的在风烟中摇撼颠仆。东海有白木庙，西河有枯桑社，北陆地区以杨叶为关塞，南陵地方用梅根作冶铸。淮南小山的丛桂留人，扶风的长松可以系马。又何止是细柳营前、桃林塞下的树木呢？

至于山河险阻隔绝，飘零异地远离家乡。树木被拔起，垂泪伤心；树根受伤，沥血悲痛。火烧入空心，树脂从断节处流出。横在洞口倾斜而卧，在山腰上突然折断。纹理斜的大树如百围冰块破碎，纹理正的大树像千寻屋瓦崩裂。树身带着赘瘤，树中藏着孔洞，木魅闪烁着眼睛，山精变幻成妖孽。

更何况不能感应风云，羁旅漂泊无法回归。不能像申包胥那样救国，只能如伯夷、叔齐采薇而食。沉沦在穷街陋巷，荆扉被荒草埋没。既伤心树木凋零，更叹息自己的衰老。《淮南子》说：“树叶飘落，引起老年人的悲伤。” 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于是作歌道：“建章宫三月大火，黄河上万里浮槎。这些树如果不是金谷园的树木，那就是河阳县的繁花。” 桓大司马听了叹息说：“过去在汉水之南种下的柳树，曾经枝条飘拂依依相惜；今天却看到它枝叶摇落凋零，江边一片凄清伤神的景象。树尚且如此，又何况人呢！”

赏析：《枯树赋》是庾信暮年所作，借树木由盛而衰，喻自己身世，寄寓乡关之思与对时世变迁的感慨。赋先以殷仲文对庭槐兴叹引入，后铺叙各类树木昔盛今衰，运用众多典故，如白鹿贞松、大夫封松等，描绘树木往昔辉煌与如今衰败，词藻华丽，用典贴切。继而写树木遭际，以飘零离别、火焚虫蛀等，渲染悲戚氛围，又融入自身羁旅无归的哀伤。结尾借桓温之叹，将树之兴衰与人生沧桑相连，深化主题，增强感染力。全赋情感深沉，以树写人，情景交融，为庾信赋作中的经典。

《殷仲文传》

仲文，陈郡长平人也。出自华胄，尚桓氏女。少有隽才，风仪雅赡，海内知名。初为会稽王参军，玄谈倾座；后附桓玄，典九锡文，骤迁侍中。及玄败，复归晋室，拜东阳守。然性贪黩，藏镪化土，姬妾盈室。尝顾庭槐而叹：“婆娑生意尽矣！”竟以反复见疑，为刘裕所诛。虽文藻开山水之先，谢、庾继响；惜名节有亏，终贻史讥。悲夫！树叹成谶，身戮名颓，实六朝门阀之哀鉴也。

《殷仲堪逸事》

孝行感天，煎药目盲

殷仲堪父亲久病卧床，他亲侍汤药，因长期流泪煎药，烟雾熏瞎一眼。晋孝武帝闻其孝行，召为太子中庶子。一次孝武帝提及“有人病中误将床下蚁动听作牛斗”，殷仲堪泣答：“此乃先父旧疾。”孝武帝愧而赞其诚孝。

“咄咄逼人”之妙对

宴席间众人以“危险之事”行酒令，一参军脱口：“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独眼的殷仲堪苦笑：“此真咄咄逼人！”虽被讽生理缺陷，他未追究对方，显其雅量。

节俭至苛，以德治家

任荆州刺史时，逢水灾饥荒，他每餐仅五盘素菜，饭粒掉落必拾起吃掉。常训诫子侄：“贫乃士之常，岂能因仕宦忘本？”王珣质疑其掌生杀大权违仁德，他反引典故：“皋陶制法非不贤，孔子司寇非不仁。”

畏桓玄如虎，纵容致祸

桓玄在荆州横行，曾白日闯入其府邸，殷仲堪为掩饰午睡谎称“以贤易色”（以敬贤之心代好色之欲）。桓玄公堂挥矛恐吓，他表面镇定，私下急遣顶撞桓玄的属官逃命，终因软弱被逼自杀。

临终忠义相伴

兵败逃亡时，唯侄子殷道护与参军罗企生追随。罗企生为护主拒降桓玄，慷慨赴死，留下“家母托弟，我殉殷公”的忠义名言。

殷仲文逸事

谄媚求荣，巧言媚主

桓玄篡位入宫时龙床塌陷，群臣失色。殷仲文急呼：“圣德深厚，地不能载！”桓玄大悦，对其宠遇逾常。后助桓玄撰九锡文，掌诏令，成篡位帮凶。

贪奢成性，珍宝化土

得势后穷奢极欲：车马服饰极尽华丽，蓄妓妾数十，丝竹终日。贪贿敛财，家累千金仍嫌不足。桓玄败于刘裕，他随逃时埋藏珍宝于地下，后竟悉数化为泥土。

槐树叹逝，失志招疑

晋安帝复位后，殷仲文见大司马府老槐，叹：“此树婆娑，无复生意！”暗喻自身失势。任东阳太守时，因郁郁寡欢爽约拜会名将何无忌。何疑其轻己，怒而构陷。

照镜无面，凶兆应验

被控谋反临刑前，他照镜竟不见面容，数日后遇害。此异事成典故“仲文照镜”，喻大祸将至。谢灵运评其文才：“若读书半袁豹，则不减班固”，惜其读书少而恃才。

跋

楚皋朽质，岐苑凡枝。桑榆景迫，空慕虎头三绝；芹曝忱倾，岂矜雕虫一技。三更琢玉，常对青灯；卅载裁云，徒攒拙咏。测海窥天，笑井蛙之未见；嚼宫含羽，惭郢曲之难工。

然则性癖啖蔗，情痴刻鹄。挹离湖之兰芷，撷泮宫之松筠。章台晓霁，暮写朝摹；鹤泽晴波，斟今酌古。虽效颦半世，未得骊珠；而扪虱一编，尚存鸿爪。

今辑芜词，惶同捧砾。萤光爝火，岂增辉于皓月；瓦缶匏樽，敢希响于黄钟。所冀方家斧藻，同仁砥砻。倘蒙片语指瑕，何幸如聆韶乐；若得寸心会意，亦欣可付缇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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