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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科类
发布时间:2024/7/20  阅读次数:223  字体大小: 【】 【】【

吴竺天临床经验方应用


业师吴竺天先生,为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副主任医师,浙江余姚人,早岁毕业于丁甘仁先生创办之“中国医科大学”。先生擅长妇科,精研医理,娴熟临诊,因而名播遐迩,求诊者门庭若市,日无虚夕。行医数十年来治愈妇科疑难杂病及不育症不可胜数,《解放日报》曾以“孩子满天下”为题予以报道。七十年代以后,多种报刊报道先生事迹甚多,此处不遑列举。先生因诊务繁忙而无暇著述,乘此拙作梓行之机,选辑先生经验方七首以广流传.并借以了先生“为杏林耕作,为病家造福”之芳德夙愿。

一、当归补血汤

功能:益气养血、固崩止漏。

主治:妇人经行过期不止,经血淋漓,崩中漏下。

药物组成:党参12g 当归9g 炒白芍12g 木香4.5g 制香附6g 生地炭12g 藕节炭12g 川断12g 狗脊12g 玫瑰花1.2g 震灵丹12g (包)

加减法:出血严重者可加入阿胶烊化后冲服,腹不痛者木香、香附亦可酌减,腰不酸者川断、狗脊可去。

孟城按:先生使用此方时,极少不用木香、香附、川断、狗脊,盖因妇女多见腰脊酸软一症,故常用川断、狗脊。至于木香、香附,先生曾曰:“人身血贵流通,调经当以行气为主,古人云‘气为血帅,气行则血行,’即是固经止漏之剂,亦不能一味收敛止血,必兼行气方是正法,始不至有经止瘀留之弊。”师治崩漏用以止血者常为生地炭,藕节炭而不用他炭。生地补而性凉,藕节涩而兼通,此二味常与震灵丹同用。妇人经行将净,经血淋漓不断者,用震灵丹(12g)布包入煎,止血净经颇具卓效,然经行伊始者无效,是谓“避其锐气,击其堕归”者也。

先生于妇科方中恒用玫瑰花,余举以问焉,师曰:“玫瑰花不仅疏气,而且行血,妇科病以凋气血为先,故常用此品也。如病妇素来大便不通者,则易以月季花,因月季花破血通经,兼能通便,常用量为4.5g。”

二、加减桃红汤

功能:行气活血,调经止痛。

主治:月经不调,经前腰酸腹痛,经行不畅,或瘀滞内阻之经水淋漓不止。

药物组成:川断12g 狗脊12g 当归9g 川芎9g 桃仁12g 红花6g 木香4.5g 制香附6g 丹参12g 鸡血藤12g 玫瑰花1.2g 

加减法:月经闭阻者,三棱、莪术(各用15~30g)、留行子、茺蔚子、赤芍等可加入。胞宫不温者仙灵脾、阳起石、紫石英等又可选用。若下元虚寒较甚者,肉桂、干姜更宜益人。腹中胀满者,须兼乌药、娑噜子。

孟城按方中川芎一味乃先生极为善用之品,曾谓余曰:“此物少用则升散行血,能治头目疼痛,常用量为2.4~4.5g。用其一般剂量(9g)则善能调经,行气活血两兼其功。重用(15g)则反能收缩子宫,减少出血量。”又先生常重用川芎以治孕妇胎位不正,加入安胎方中,每收良效:

三、加昧舒肝汤

功能:行气活血、舒肝凋经、清热通络、化瘀消癥。

主治:经前乳胀、腹胀,输卵管阻塞或积水,附件炎,卵巢囊肿等。

药物组成:柴胡9g 川楝子9g 木香4.5g 制香附6g 红藤30g 麦芽15g 败酱草30g 炙鳖甲12g 炙山甲12g 桃仁12g 苡仁12g 玫瑰花1.2g 

加减法:宫寒加仙灵脾、阳起石、紫石英、仙茅等,大便不通加生大黄4.5~9g (后下),腰酸酌加川断、狗脊、仙茅、仙灵脾、补骨脂、杜仲等,腹中有块加三棱、莪术。

孟城按:先生以此方加减治愈卵巢囊肿者甚多,余曾以本方随证化裁治愈一例子宫肌瘤。患者姓夏干部,年近四十,B超示2cm×3cm,4cmx4cm子宫肌瘤各一枚,平素月经不调,经行胸乳胀痛。以上方加减服用二月余,复查肌瘤消失,经行正常而愈。

先生曾为余论述卵巢囊肿之成因、发病机制及治疗法则:“此病之得,多在经期行房或房事后不慎受凉,下焦阳气被郁而不运,遂至气滞、瘀凝,结成瘕块。本病以祛瘀消炎为治则大要,佐以舒肝和气、发育子宫。阳起石、仙灵脾、紫石英等俱为发育子宫之品。如方中加入当归、怀牛膝温补肝肾而流畅血分,其效更速。至于山甲、牡蛎等软坚通络之品,可根据病情选用。方中败酱草如若缺货,可以紫花地丁代用,但地丁之功效不如败酱为优。治本病须注意大便通畅否,便秘不通者以通便为要着,便畅则肠中积垢俱去,经络易于畅达而癥块易除也。故方中每用蒌仁、生大黄,如饯以枳壳则更好。治此病时不能强行攻破,只可因势利导。每当月经临行之时,须重用行气破血之品,经血以多行为佳,血通则瘀去,瘀去则病消。”

方中用桃、米仁之意,先生曾释曰:“卵巢囊肿必有瘀血留体,用桃仁意在通瘀消肿。而卵巢既有囊肿,必至阻塞不通,体内分泌物(多为粘液)必积滞其间,故用米仁以消之。”

四、舒肝调经汤

功能:舒肝解郁、活血调经。

主治:月经不调,经行乳房胀痛,婚后不育。

药物组成:柴胡9g 川楝子9g 木香4.5g 制香附6g 麦芽15g 当归9g 丹参12g 淮牛膝12g 炙鳖甲9g 炙山甲9g 赤芍9g 玫瑰花1.2g 

加减法:输卵管积水或有囊肿者加红藤、败酱草;大便不畅加生军,能一日便下二、二次更佳。其余加减悉同加味舒肝汤方。

孟城按:本方与加减桃红汤为姐妹方,同为治疗月经不调之主方。本方侧重疏肝解郁,而加减桃红汤则侧重活血祛瘀。此两方及当归补血汤为先生临证时使用频率最高之方剂。先生曾谓其临证时所诊最多之证为经前乳房胀痛而有块,少腹两侧作痛不舒,经净则诸症如失。患者多婚后八、九年仍不育,治以逍遥散合调经之品加减(即本方),肝舒经调则自能受孕。

临床亦可见到血热瘀滞型月经不调,证见经行先期,经前或经后腹痛,按之痛甚,经行量多色赤或紫,唇红口干,心烦失眠,尿黄便秘,脉象弦数,舌红苔黄。治当凉血活血以调经,先生常以生地、赤芍、丹皮、元胡、当归、川芎、红花、制香附、炙甘草等出入为剂,但先生未拟定处方,因而附志于此。

五、止带方

功能:清热凉血、化湿止带。

主治:白带

药物组成:白薇12g 藕节12g 扁豆花9g 玫瑰花1.2g 

加减法:黄带加椿根皮9g、粉萆薢12g;赤带加银花炭12g、生地炭12g 或加茜草炭、贯众炭。腰酸加川断、狗脊。纳差加焦六曲。预防子宫癌加土茯苓30g、鬼臼12g、龙牡各30g。

孟城按:本方为先生临证治疗带下之方,不论证之寒热虚实,随证加减,皆可应用。据先生经验,患者如见带净则经至,经净则带下现象,宜认真检查,须防宫颈癌。先生平素并不单独为病人治疗带下,而常于治疗其他妇科病之对症处方中,合入本方,病愈带净,一举两得。

侍诊时余曾就方中使用扁豆花,举以请益。师谓扁豆花不仅善清湿热,且有收敛作用,故白带频下者用之多效。

六、安胎方

功能:补肾清热,安胎保胎。

主治:妊娠胎动不安。

药物组成:川断12g 狗脊12g 菟丝子12g 钩藤15g (后入)

加减法:习惯性流产孕妇,可用本方合补中益气汤同用。羊水过多者加黄芩、白术、焦六曲、茯苓、冬瓜皮、赤小豆、藿苏梗等品。先兆流产可以本方加党参12g,当归6g,白芍12g,生地炭12g,藕节炭12g,玫瑰花1.2g,以益气养血、安胎、止红,红止则胎自保。

孟城按:先生曰:“孕妇补腰最为重要,补腰即所以安胎保胎,故安胎方用川断、狗脊、菟丝子以补肾壮腰。安胎须兼清热,故加钩藤清肝热,不仅安胎,还防子痫。”“若妊娠五月后,胎全不动者,可于上述安胎药中加入川芎9g,可以动胎气,且使生产时顺利。”

胎动不安除外界客观环境、生活起居及诸病理因素造成之外,孕妇妊娠期内服药不当,亦是重要原因。故孕妇有病,服药宜慎。师屡曰:“胎前破气之药不能用,祛风活血之品如桂枝、羌独活、牛膝、木瓜、络石藤等均不能用。如有痹症疼痛,可用丝瓜络、桑枝、秦艽之属。师且一再叮咛:“孕妇不妨用行气之品,然不可用香附,用之不慎易致堕胎。”

七、妊娠恶阻方

功能:芳香化浊,和胃止呕,

主治:妊娠反应,恶心泛漾、呕吐不食。

药物组成:姜半夏9g 陈皮6g 木香3g 焦六曲9g 藿香9g 苏梗9g 佛手4.5g 

加减法:吐重者加吴萸、川连。

以上七方为先生临证习用之方,诸方用药看似平淡无奇,苟能辨证正确、化裁得宜,可收立竿见影之效。孟城用之近三十年,获益良多,正有不及以言语表达者。上述各方及先生经验之谈,乃从余早年随师侍诊时所记之《随师笔记》中录出,一仍原貌,皆用当日先生口语,不作文字修饰渲染,更不加分析以参己见,盖存其朴而葆其真也。其中奥义,读者触类旁通自能明了,毋须赘言也。

妊娠早期脉解


本文所云妊娠早期,乃受孕后从末次经净起算两月之间.此时胎气初结,诸征未显,为痫勾孕尚难分辨,以脉象为主,结合症状体征加以推断,有较重要之临床意义。然结胎伊始,气血方凝,形质未成,虽“脉为血派,气血之先。”可随时显示机体五脏六腑、阴阳气血运行之内在规律及发展变化之情况,迅速、传递机体内部之各种生理病理信息,然在停经后一月内,胎气甚弱,脉上尚难测知,往往须足一月后脉象始显,故早期孕脉之诊察时期,实为经停后第二个月内,仅一个月时间。因妊娠三月以后,孕脉渐渐明显,恶阻、腹征等亦渐出现,诊断已不为难。故本篇仅就早期孕脉稍加辨析。

先哲对于早期孕脉之论述虽多,大要不越二条,均为《黄帝内经》之经文。

其一,《素问·阴阳别论》曰:“阴搏阳别,谓之有子。”

何谓“阴搏阳别”?王冰注曰:“阴,谓尺中也。搏谓搏触于手也。尺脉搏击,与寸脉殊别,阳气挺然,则为有妊之兆。”王注中明谓“尺脉搏击”,而与寸脉作何殊别,尚未有说。

而王宏翰之注则更为详尽:“细释《内经》,并诸家之论,谓阴搏阳别,则尺脉搏击于手者,乃滑数有力。而寸脉来微,有别异于尺。则是寸脉来微,殊别于尺脉之滑数,是有子之象也。”又曰:“但孕子之脉,原有寸关尺俱数之脉,而此节之经文,乃寸微尺数之旨也。”王氏之注为多数医家所采纳,如戴同父《脉诀刊误》亦主寸微尺数之说。陈自明《校注妇人良方》亦曰:“寸微关滑尺带数,流利往来并雀啄,小儿之脉已见形,数月怀耽犹未觉。”

虽王氏之论为较多医家所赞同,然“寸脉来微”一语,尚欠理论及实践依据。盖脉以尺寸分阴阳,阳寸阴尺之说见于《难经》而《内经》则无也。故张介宾曰:“阴,如前手少阴也,或足少阴而言亦可。盖心主血,肾主子宫,皆胎孕之所主也。搏,搏击于手也。阳别者,言阴脉搏手,似乎阳邪,然其鼓动滑利,本非邪脉,盖以阴中见阳而别有和调之象,是谓阴搏阳别也。”初观文义,张注自较王注为优,将“阳别”之“阳”释为“阴脉搏手”,“别有和调之象”,确有见地。

通观“阴阳别论”原文,篇中“阴阳”两字之含义非一,皆具相对性,此处阴阳两字,当指阴经阳经而言。人身十二经脉,手足各三阴三阳,六阴经中,惟心肝肾三经为阴血之经,而三经中仅足少阴肾与胎孕最为相关,故约而言之。“阴搏”之“阴”,当指肾经,其相应之脉位在于两手尺部。此则景岳之注甚是。妇人怀妊之后,六脉皆现缓滑流利,不惟尺脉为然。而阴脉(当以尺部足少阴肾经脉为主体)之搏动,与三阳经脉象之搏动同中有别,尚须区分,足为“阳别”。

关于此点,余早岁侍诊于业师吴竺天先生,曾请师示妊娠脉法。师诲余曰:“三部脉缓滑冲和,转展流利,寸关浮沉正等,尺部稍俯,即是妊娠早期之脉。若尺脉不俯,即有疑问,当须仔细辨察,以免鱼目混珠。尺脉何以稍俯?盖受孕之初,男精女血凝于胞宫,肾气引全身之气血精华,集注至阴之地沉潜于里,以发育胎儿,是以尺脉当稍稍见沉。俯者略低之谓,亦即稍沉之意焉。”仲景《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篇指出妊娠之诊断:“妇人得平脉,阴脉小弱,其人渴,不能食,无寒热,名妊娠。”“渴,不能食,无寒热”为妊妇之症状,姑置不论。而其脉象“得平脉,阴脉小弱”,余之理解为:此处所说之“平脉”,并非常人脉法中之“平脉”,而是妊娠妇女之“平脉”。亦即缓滑冲和,转展流利之脉象。于此脉象基础之上,复见少阴肾脉较寸关略见“小弱”,弱脉之体状为沉而细,故“阴脉小弱”并非尺部见小脉与弱脉,当是滑利之孕脉至尺部略小而略俯,正与吴师数十年之经验相同。

其二,《素问·平人气象论》曰:“妇人手少阴脉动甚者,妊子也。”

此句经文,为诊断妊娠之另一脉法。惟“手少阴脉”究属何处,诸家见解不尽相同,可概括为二三种意见:一指神门穴处之动脉。如王冰注曰:“手少阴脉,谓掌后陷中者,当小指动而应手者也。”二指左寸脉。如马莳注曰:“左寸部属手少阴心经,而手太阳小肠经之脉,为之表里。”《脉赋》云:“太阳大是男妊.故知手少阴之脉动甚者,为妊男子也。”三指两手寸口脉之尺部。如高世轼注曰:“少阴,尺脉也。”“两手少阴脉动甚者,则知肾气有余,感天一所生之气,故妊子也。”对于上述三种不同见解,余赞成启玄之注。经文明谓“手少阴脉”词义清晰,历历分明,故当依文解义,直指手少阴心经之脉,毋庸迂回曲折,舍近就远。

至于少阴脉之部位,在于左寸心部抑或神门穴处?两者均为手少阴之动脉,而左寸心部为寸口脉三部之一,妊娠脉滑数流利,三部统一,两手皆然,决无仅见于左寸,而余处不见之理。亦无论经文或千百年来之前人经验,均无独以左寸脉“动甚”以决妊娠之理.是故左寸之说不足为据。

手少阴脉当指小指内侧手少阴心经神门穴处之动脉,十二经皆有动脉。《内经》原有明文。神门穴处之动脉即是手少阴心经之动脉。此处之动脉,平素很难测知,即或指下有应,亦极微弱,每在似有似无之间。有两种情况,神门穴处可见明显之脉搏跳动:一是患有严重神经衰弱者,心血虚耗,心阳亢盛,可见神门脉动,然终不见妊娠脉缓滑冲和,转展流利之象,所显者无非病脉。二是妇人怀妊后经停匝月,神门穴处即现妊娠独有之滑利脉象,指下分明,清晰可辨,直至分娩后,始渐消失。此一脉象用以解释“手少阴脉动甚者,妊子也。”一句经文.最为恰当。余昔年曾与妇科医师合作,以神门脉诊断未婚先孕者,然后作放射免疫测定加以证实。几乎箭无虚发,历验不爽,正可为此作一反证。

至于王叔和《脉经》曰:妇人“三部阴脉沉浮正等,按之无绝者,有娠也。”何谓“沉浮正等”?王宏翰释曰:“按之浮沉正等者,即仲景所谓寸关尺三部之脉,大小浮沉迟数同等也。”又曰:“叔和谓妇人之脉,三部浮沉正等,又按之无绝者,谓阴阳和洽,有妊之兆也。”

叔和《脉经》之说乃妊娠妇人早期过后之常见脉象,因胎气渐盛,阴血渐充,尺脉盈满,故见三部浮沉正等而滑利不绝。

综上所述,如何能早期从脉诊测知妊娠?育龄妇女正常之月经规律突然改变,经汛过时不来,而又身无他病,寸口脉见缓滑流利,两尺较寸关稍沉而按之滑甚者,是为胎孕早期正常之脉。或按神门穴处,有明显脉动而又滑利不绝者,亦为早期妊娠之脉象依据。

甘麦大枣脏躁愈


脏躁一症,首见于《金匮要略》,皆由忧思日久,子脏枯燥,心火炎上,神明不宁而成。与癫狂之气郁痰凝,心肝火炽者迥异,因而治疗之法,亦当有别于癫狂。仲景之甘麦大枣汤,实为治疗脏躁千古不易之良方,据患者所现之脉症,增益药味,投剂得当,如响斯应。爰录二:例于下:

例一 某局女会计宋某,年三十许,于1970年初,忽病哭笑无常,每日必发多次。发作之时,时而悲泣,伤感不已;时而喜笑怒骂,亲疏不避;时而欠伸频作,有若神灵所附。约一小时后,或作喜笑,或不笑,继则谴然自释,重归平静。清醒后与常人无少异,亦能治理账务。曾屡往某精神病院就诊,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已治数月不应..余往诊时,病正发作,所见一如上述。病止后诊其脉弦而绌,舌质干红,苔薄白。此症显然是《金匮》之脏躁,仲景曰:“妇人脏躁,喜悲伤欲哭,象如神灵所作,数欠伸。”正与此例病情相符..即以甘麦大枣汤加入养血柔肝、宁心安神之品:

淮小麦30g 甘草4.5g 大枣7枚当归9g 炒白芍9g 柏子仁9g 太子参9g 炒竹茹4.5g 炒枣仁9g 茯神9g 合欢皮15g 

服五帖,病由日发数次,减为五日内仅发两次,服至十帖,诸症悉蠲。数年后,邂逅其全家于中山公园,云愈后一切安然。

例二 某局严科长之妻,年近半百,素患冠心病,失眠经久,睡去则恶梦频仍。1975年初春,与澡堂服务员发生口角,有理而受屈,遂精神失常。语多而无伦次,见人辄讲述其事,终日喋喋不休,夜眠则惊惕常作,此外别无他症。已服精神专科镇静药,半月不应,邀余治之。余诊其脉细软带滑,视其舌质淡,苔则薄白。余推究病情:据其年龄已在更年之期,经汛濒临断绝,阴阳本易错乱,加之脉细舌淡,气血亏乏。口角斗气,致使肝失条畅、心神受激而病发矣。论其见症,虽与上例迥然不同。而其病机实相类似。所不同者,前例兼见阴伤血燥,此则伴有心肝阳亢。爰疏一方:

淮小麦30g 炙甘草9g 大枣30g 石菖蒲6g 炙远志6g 珍珠母30g 龙齿12g 丹参9g 竹茹4.5g 

上方服二十余帖即释然病解,至今已二十余年,乍见之下。俨然一龙踵老妇矣。虽仍体弱多病,而此症终未复发。

上述两例病案中,第一例之症状与《金匮要略》所述较相类似,对余之诊断与用药必无异议,而第二例则不然,其见症仅见多语及夜寐不安,而仲景原文中并无此症状,如何可作脏躁论治?关于脏躁之症状,余公侠医师在“从临床体会谈谈甘麦大枣汤的应用标准”一文中,作如下五点归纳:(刊于《江苏中医》1958年第8期)

1.患者言行失常,或无故悲伤,或喜怒不节者。

2.心烦不得眠,或恍惚多梦,或坐卧不安,或身如蚁走样者。

3.汗多,口干,不思饮食,大便秘结,常数日不更衣者。

4.怕一切声光,怕与人交言,喜独居暗室者。

5.腹诊右腹肌挛急,或右胁下脐傍拘急,有结块者。

以上症状,不必悉具。本方加当归、白芍、茯神、枣仁、龙齿、牡蛎、柏子仁等,则效果更佳。

盖脏躁之病因,无非五脏阴液之不足,“喜悲伤欲哭”乃肺金津虚而然。“数欠伸”是肝肾之虚而见周身疲惫。心肝血虚则神乱“如有神灵所作”。今患者因兼肝阳微亢、心气激越而致多语,梦扰,正在本证范围之内,尚未越出雷池也。故以甘麦大枣汤加味治之竟收药到病除之效。

崩漏治验两则


一、“不补补之”治血崩

妇人崩中漏下之症,有因于血热者,有因于血瘀者,亦有因于脾肾虚损者,依法治之,必有良效。而余曾见年龄五十左右之妇女,正处更年期中,或老年妇人,有一种血崩,往往诸药罔效。据其见症,知为肾虚,而投以左右归及二至、六味、八味等方,皆难必效。自得魏之绣“不补补之”之法,投剂辄应,随手取效。始知此等血崩不仅肝肾亏损,且病及奇经以致冲任摇乱、封藏不固,当另求治法方可。

魏之琇于《续名医类案》中自出一案,载其治刘媪七十崩血,淋漓两月,遍服归脾、六味、四物、八珍、十全等方皆不能合者,为制“不补补之”之法:用熟地二两(半炒炭)、枸杞子五钱、枣仁五钱、白芍三钱、黄连三分,水煎服,复杯即应。

此证在于老年冲任精血虚损,以致摄纳无权,又以阴阳失调而兼心火微盛.治法首当益奇经之精血,同时助其摄血之力,稍佐清心泄热。盖心为血之主,心经有热,经血易于妄行,其热流入奇经,更难解散。全方药仅五味皆与奇经有关,熟地、杞子益冲任肝肾之精血(熟地一半炒炭乃取“血见黑即止”之义,意在止血也)。枣仁善养血敛阴而固摄奇经,具止汗摄血之良能。且枣仁同杞子有相须之妙,更增益精摄血之力。又本方妙在黄连合白芍,苦寒以坚阴。全方之组合,药简理深,义精力专,故能力挽狂澜,履险如夷也。某厂陈厂长之室徐氏,于四十三岁时来诊。向来家境清寒,粗茶淡饭,红豆碎麦食以为常。浸至营养不良,形赢色萎,兼以壮年生育过多,产后失于调护,积渐成疾,而致脾肾双亏,气血两虚。凡经行必出血如崩,亦必服中药而后血始能止。1970年12月6日急电邀诊,余迅即驰往。

诊知经行五日,其色黯黑,微带腥臭,夹细小紫血块甚多。腹不胀痛,但觉头晕目眩,整日经水淋漓,夜间衣被尽濡。按脉沉细带滑,两尺极微。舌体淡白而瘪,尖多红刺。审证及脉,乃虚中夹实、虚多实少之症。经行出血如崩、头目眩晕,脉象沉细尺微,显属中气不摄,肝肾俱损之候。血出腥臭,色紫块多,舌尖红刺,是血分瘀热之象。治宗魏之琇不补补之之法,益肝肾而固奇经,兼以疏导导气血。方为:

炒白芍15g 炒枣仁15g 丹皮6g 大熟地60g (半炒炭)酒炒黄连1g 生炒蒲黄各6g 泽兰叶6g 制香附4.5g 当归9g 川楝子4.5g 枸杞子15g 归脾丸30g (包)

服两帖,崩止经净,以后稍事调理,渐得康复。

本例于“不补补之”方外,加入归脾丸,为两调心脾而使固摄有权,香附、川楝疏肝经之气;蒲黄、泽兰通地道之滞。盖因本例出血日久,不仅病在冲任肝肾诸经,且气血已戕,故见脉细舌淡而眩晕剧作。经中多夹紫块为气血未畅,肝郁而血瘀也。故方中合入归脾、楝附蒲泽诸味,使全方更切病机,而能药到病除。

二、药物性经漏化瘀灵

崩漏一症,为妇科常见疾病,其证治之理法方药,经历代医家之研究发扬,可谓大备。然近时有一崩漏证,常见于育龄妇女,尤以青壮年见之最多,中年以后者所见渐少。其证经行之后淋沥不断,常须至下次经行之前始能血止经净,净未几日,下一周期之经血又行,行后仍复淋漓。甚至有连续数月始终不断者。平时腹有隐痛,或不痛,出血量不多,色或红或紫黑,夹有瘀块。此外,或兼见疲乏,或腰脊酸痛,或头痛,或心烦而情志易于激动等,证随人异。察其脉多细而不畅,舌无特殊病象。业师吴竺天先生,对此症详加分析研究,发现患此证者,常与口服避孕片有关。因脉细体倦、出血腰酸,时师每投益气养血、固经止漏之剂,直如泥牛入海,沓无音讯。吴师据其脉证,断定此证之成因必由经络瘀阻所致,大胆运用活血化瘀之法,多能药到病解。少则三剂,多则七剂,无不血止经净涣然冰释。孟城于临证间,凡遇此证而无明显气血亏损及严重慢性病史者,悉投上法,无不应手取效。吴师治妇科瘀血证有经验方一首,名“加减红桃汤”,治疗瘀血所致各症,每获良效。用于药物性经漏,是最为的对之方。

如1974年复,余曾治一史性店员,年仅三十余岁,产第二胎后不久便见经行,量少小畅,或时多时少,滴沥不净。血色黯黑,常带血块;腹中隐隐作痛而并不剧烈,但腹部时感板窒不适。越二十余日经甫得净,净刚二、三日,经水复行。又一周后,始邀余为之治疗。诊得脉细涩,苔薄净。询知病起于口服避孕药,拟诊瘀血阻滞所致,处以吴竺天老师之经验方“加减桃红汤”加味:

川断12g 狗脊12g 桃仁12g 红花6g 玫瑰花lg丹参9g 川芎9g 木香4.5g 制香附6g 益母草15g 鸡血藤9g 当归9g 

并嘱:药后如经血反多,不必恐惧,此是离经败血,瘀去则经自净而新血复生矣。服方三帖,果达预期之效,以后经汛按期而至。

本例即于吴师之“加减桃红汤”方中加益母草一味,因益母草不仅善祛瘀滞,且善收摄胞宫,止血生新也。

产后病治法试探


妇人娩出胎儿至产褥期,谓之产后,于此时期发生与分娩有关之疾病为产后病。妇人临产之时气血骤伤,产后百节空虚,若于此时患病,处治之得当与否至关重要,不仅关乎疾病之预后,且对孕妇之体质产生重大影响。

临床所见产后病,大抵为胞衣不下、产后血晕、产后发痉、腹痛、排尿异常、产后大便难、产后发热、恶露不绝或不下,缺乳或乳汁自出、产后盗汗及身痛等症,其治法仍不离于辨证论治之总法则,但产后有气血大伤及瘀血易于留滞之特殊病理,成为治疗产后病必须考虑之重要因素。对此前贤之意见未尽一致,但主要分歧在于温补与逐瘀两法。如《胎产秘书》“产后总论”云:“凡病起于血气之衰,脾胃之虚,况产妇气血脾胃之虚弱,有甚焉者。是以丹溪论产后必当以大补气血为主,虽有他症,以本治之。此二语也,已括尽医产后大旨矣。”作者赞同丹溪之意见,主张产后温补气血。而《女科证治约旨》“产后门”则曰:“昔朱丹溪曰:产后当大补气血为主,虽有他证,以本治之。此言未可偏执也。夫妇人受孕之后,经血停行,其精华随时吸入胞中以养胎,待胎足月而产,于是所有不纯之血,由血海随胎而下,下而未尽,停滞经络,或停留少腹,即所谓恶露瘀血,最是致病之根,故产后惟以逐瘀为第一义。”严氏于此则主瘀血停滞,恶露不尽说,主张逐瘀为先。而《三指禅》却于上述两说兼收并蓄,但于恶露一症不用行瘀之法,而以姜桂温运为治。如《三指禅》曰:“百脉空虚、瘀血留滞两语,足以括尽产后诸病。其用药也,补则足以填虚空,温则足以散瘀滞,温补二字在产后极为稳当。”且进而又强调曰:“余家始传月科一卷,……其于症之虚寒者,固不外肉桂、干姜。即症之大热者,亦不离肉桂、干姜,百试百验。”“传之于余,参究脉理,思欲突过前人,乃凭脉罔效,凭书辄验,而后知产后凭脉,其理犹浅,不凭脉其理方深。”梦觉仙翁此说,已将产后病之治法印定眼目,不容斟酌探讨矣。

上述意见究竟以何者为是?何取何舍?欲加抉择,则先须明了产后病发生之机理。形成产后病之原因约可归纳如下三种:一者因血去过多损伤冲任而致病;二者瘀滞内阻,败血妄行使然;三者因于外感六淫或饮食房室所伤。据此则知妇人于产后有虚实两种病理:虚为气血津液之虚,此为正虚。实为恶露未尽,瘀血阻滞,此为邪实。至于外感及饮食损伤,乃临时见症,非产后固有之本病,再看前论,《胎产秘法》与《女科证治约旨》各执一端,《三指禅》虽调和于两者之间,而专以姜桂温热之药以行瘀血,对此徐灵胎早加针砭,徐氏曰:“世之庸医,误信产后宜温之说,不论病症,皆以辛热之药戕其阴,而益其火,无不立毙。”

胡念庵评《医家心法》“妇人产后”篇曰:“产后固然气血多虚,然禀气大旺者,全然不见虚状,即或身体虚弱,而所犯者确是实证,斯皆不可一例而论也。张景岳全书云:尝读丹溪书,谓产后当大补气血,即有杂证,以本治之。一切病多是血虚,皆不可发表。此其谓血气随胎而去,必属大虚,故无论诸证,皆当以大补为先,其他皆属可缓。余于初年佩服其说,及执而用之,则每为所困,经历数次,始悟其言虽有理,而未免言之过也。盖产后气血俱去,诚为虚证,然有虚者,有不虚者,有全实者,凡此三者,但当随证随人,辨其虚实,以常法治疗,不得执有成心,概行大补,以致助邪。”又口:“学人苟能参观而分别用之,悉因其人其证,而或清或补,各得其宜,庶几可以两全,而无偏失之患哉。”胡氏此论,极为中肯,实为产后证治之要领。然产后必竟以气血虚弱为其根本,故“选方用药,须时时照顾患者之气血,开郁无过耗散,消导必兼扶脾,寒不宜过用温燥,热不宜过用寒凉。应根据辨证,灵活掌握。”(《中医妇科学》)

下附 临证治验数则。

例一 余内人于1973年产后发热,住某产院治疗一周,热不少退。不得已自为诊治,诊知脉弦细数,舌质绛红,苔薄净。审其脉证,当是临产流血过多,阴血伤而内热炽,乃以养血诸品加青蒿鳖甲投之。不意首次药汁下咽不到十分钟,旋觉浑身发冷,复被犹寒,自觉寒从骨髓中出也。以体温表测之,寒热丝毫未减。再诊之,舌质已由红绛变为淡白,脉象微弱,真寒之象毕露矣。余甚惶恐,立止前方,急投归脾汤少佐炮姜,一服寒冷止,再服热尽退,是以知梦觉仙翁之说,由实践经验而得,并非虚语,乃至言也。然产后虚证虽多,实证亦复不少,还宜临证斟酌,不可固执成见。至于大辛大热之品,气味悍烈非王道之物,有是证方投是药,务须谨慎,不可孟浪施为也。

例二 某青年教师之妻,1972年秋分娩后患小便不通,产院已对症处理两日,仍不能恢复排尿,虽非大症,而患者身为年轻女子,初入红门,心中唐突不安,速其夫迓余诊治。余见其面目虚浮,形体倦怠,脉大无力,舌淡苔薄,知为产后气虚津亏,“中州清阳之气下陷,反致膀胱窒塞不通。”即采《沈氏女科辑要》之方:以补气而兼升性之黄芪五钱(15g)为君,清水上源之麦冬一钱五分(4.5g)为臣,下达利尿之通草八分(2.4g)为佐。撮得药后,加水煎服,直如书中所言,一剂而小便如注,其症解矣。

例三 郑氏年方三十,产后乳汁不足,不得不加用牛乳喂养其儿,虽尚未满月,急请友人迎余为治。余诊见患者康复较好,恶露已净,除胃纳稍差、自感体倦乏力外,别无他症。脉形虚小,舌淡苔白。郑欲用通草、猪蹄增乳方。余谓产后缺乳而胃纳不开者,首当调理脾胃。盖乳汁由气血化生,气血来自后天脾胃,必得脾胃强健,饮食畅进,气血旺盛,而后始能乳汁充沛,源源不断也。是以为今之计,当健脾开胃,调养气血,不通其乳而乳自增。如若不然,进以猪蹄油腻之物,复碍脾胃运化,欲增其乳而乳益少矣。郑首肯之,余即为书一方。

黄芪30g 党参20g 炒白术10g 茯苓10g炙草3g 当归10g 枸杞子30g 炒白芍10g 桂圆肉10g 丝瓜络6g 路路通4.5g 生姜一片大枣7枚

服三剂,胃纳大开,倦怠消失而乳汁满溢矣。

例四 女青年王某,产后恶露不尽,少腹隐隐作痛,属其夫问治于余。余疏益母草膏一瓶,服后恶露即尽,小腹痛消。益母草极治妇人产后瘀血留滞之病,乃专药也。其功用不仅能行瘀血,通经络而逐瘀止痛,且能敛子宫、养新血,使瘀去新生而门户自固,故于产后功有独擅,名曰:“益母”,最为得体。余乡之习俗,妇人产后,家人必采新鲜之益母草(或早为准备晒干备用者),加赤砂糖煎汤与服,或自熬“益母膏”,原不问产妇恶露之尽与不尽,有与无有。盖乡人误认“益母”之名,为有益于母体者,非气血大虚者,服之亦无大碍。可见益母草乃产妇之功臣,且药性平和,为至善之品。今制就膏剂或冲剂,服用更加方便,而益母草将为产妇之康复更建功勋矣。

按:妇人产后百脉空虚,不仅病邪易侵,且体质亦易虚易实,对此,张山雷笺正《沈氏女科辑要》于产后发热条感慨系之,云:“在脱血之后,变幻最多。固非心粗气浮、率尔操觚者,所能措置裕如矣。”盖产后发热见证多端,临证之时务宜细心体认,方不误事。如张氏对产后发热证之见解,亦与《三指禅》不同:“新产发热,血虚而阳浮于外者居多。亦有头痛,此是虚阳升腾,不可误谓冒寒,妄投发散,以煽其焰。此惟潜阳摄纳则气火平而热自已。”

《三指禅》所说及余内子之证,乃阴血骤伤、气随血脱、真阳受损而虚热外浮者。阳损日久,虚热自然散失而现虚寒之象,当此初病之时,病起较速,在内之真阳已随气血脱失而伤损,但在外之浮阳尚未波及,故可见发热、脉数、舌质红绛等假热之象。脉弦细乃气血两虚之候。此时投以养血滋阴,内在之元气与真阳复伤,而在外之浮阳迅即消散,内外一片虚寒,故即时便见寒颤,舌淡苔白,脉象微弱等真寒之征。复投归脾姜炭,补益气血迅扫阴霾。犹如《易经》震下坤上之卦,一阳来复则生机勃发。投剂既当,效即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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