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评书

小时候家里穷，别说电视，家里连电都没有。记得是七零年前，父亲从城里买了一台收音机，我们全家都坐在机子旁听书，听收音机里小人人每天的故事。最初是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杨家将》，那抑扬顿挫的话语，那激情澎湃的故事，或如小河流水叮叮咚咚，或如大漠荒丘，一望无垠，或如疾风暴雨，令人遐思。听到精彩处，突然一句“欲知后事如何，窃听下回分解”，更是难分难舍，不忍离开收音机。

岳飞传的故事我是一遍一遍的听，后来便是杨家将，当然最喜欢的还是袁阔成的说三国，那字正腔圆不说，一板一眼总是表演的铿锵有力。最喜欢听的就是对关羽、赵云等人的故事，比如描写单刀赴会的关羽：再看这船头上有一把大椅椅子上铺着一张老虎皮，上边儿端坐一员大将，面如重枣蚕眉凤目五绺长髯，头戴软巾巾目合二龙斗宝正当中一颗明珠珠光四射，身穿绿缎色锦袍，掐金边走金线海水江崖宽片云锦。身旁站立一员大将，就是那周仓，手捧青龙偃月刀。日光照江水，江水照宝刀，宝刀映红日。光闪闪明亮亮冷森森，避人之寒，好一派腾腾杀气，凛凛威风。比如张飞：在马背上端坐着一人，此人下了马往那儿一站身高在八尺开外，晃荡荡黑泱泱像镔铁塔一样。面皮黑，黑中透亮，一双扫帚眉斜叉八叉插额角入鬓边，大环眼狮鼻阔口，大耳朝怀，颔下一部暴长钢冉，扎里扎煞二尺多长迎风都吹不倒，压耳毫毛像排笔相仿。他没穿盔甲，头上戴着匝巾，身上穿着软铠。这人是谁啊？张飞张翼德。经老先生这么一说，那真是栩栩如生。

田连元的评书是我在初中听到的，第一次听到的是老先生讲的《杨家将》，当时听的和刘兰芳的不一样，很有田连元先生的独特的讲解。后来渐渐熟悉他的《小八义》等，有人说田连元老师的评书素有“立体评书”之称，看来一点都不过分。他的语言诙谐幽默，动作配合得恰到好处，可以说是惟妙惟肖。听他的评书，感觉书中的那些人物活灵活现，仿佛都在眼前。老先生自己也说：创作文学作品，造句用词，一句话能写成很长，状语、定语可以很多，语法和结构也比较完整，是比较正式的书面语。但评书就不能有这样的语言，如果用长句，听众听起来会非常吃力。中国古代因为纸张奇缺，笔墨精贵，所以书面语越精炼越好，我们看到的古文，很精炼，要言不烦，但在古人的日常生活中，他们肯定不会按照书面的文言那么说话，肯定也都是在说白话，通俗易懂。评书艺术的语言，必须要使观众一听就懂，需要说白话。但评书的语言同样要洗练、精粹、准确、生动，不能太自然随意，如果没有艺术加工，而完全是日常生活口语的重复，那也不是好的评书语言，更不可能流传多久。

因为听书，曾经把几个收音机听坏，就是在睡觉时，也总是伴着老艺术家的声音入眠。那次爸爸妈妈拉着架子车，让我坐在车子上，去下地干活，因为听书入了迷，电量低，居然趴在农具上睡着了。后来裤子挂了一个洞，妈妈说这孩子走火入魔了。

再后来，也喜欢上了单田芳大师的《水浒传》，偶尔把评书四大家进行一番比较，果然和相声行当很有一比。相声里有“帅、买、怪、坏”四种风格，各有特色。帅，是说台风稳健大气，儒雅沉雄，不愠不火，潇洒自如；买，是指嘴皮子利索，气铆的足，多用贯口等丰富剧情；怪，是指嗓音特殊，剑走偏锋，收到奇效；坏，是指机智幽默，诙谐，多抖包袱。用在评书上，袁阔成先生占“帅”，刘兰芳女士占“买”，单田芳先生占“怪”，田连元先生占“坏”。应该是非常恰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