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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41—50)
发布时间:2023/4/22  阅读次数:245  字体大小: 【】 【】【
  

童年记忆(4150

41、拾炮仗

小时候,春节一临近,漆黑的村子就挂起了红红的灯笼,满院子通红通红的,大人在厨房里准备最可口的饭菜,孩子们在院子里游戏嬉闹,一会儿眼巴巴望望厨房里正在准备的鸡鸭鱼肉,咽着唾沫。噼里啪啦,突然间,不知道谁家的鞭炮声响起来,孩子们都从自家院子里往外冲---早已忘了满院飘香的肉锅。循着炮声,在第一时间冲刺到放鞭炮的现场---现在想来,村子里的小路肆意的弯弯曲曲没有一点规矩,洒脱的凸凸凹凹不成一点体统,但每个孩子似乎都熟悉了它的秉性脾气,在漆黑里冲竟然很少摔倒。真是不得不叹服那是孩子的悟性。

鞭炮在高高的树上挂下来,大人们在远处观望,孩子们围在最里层,男孩子带着火车头帽子,双手捂住耳朵,瞪着眼睛看炮吱吱冒火,听啪啪震天。女孩子用围脖掩护双耳,竭力往里钻……炮火明灭,闪闪烁烁之间,突然一个炸断焾子的炮飞出来,孩子们一哄而上,压成了人堆堆;没等起来,那边又飞出一个熄火了的炮,孩子们又扑向那边;也有小点的孩子或者胆子小点的不敢前去,却有炮儿炸到远处的,也可以拾到,真是过大年人人欢喜。当然,还是冲在最前面的孩子最有收获。比如村子里有个叫小调皮的,这家伙和我一个班,也是我的天敌,他绝对是速度型的,带着火车头帽子在炮火力窜来窜去,直接把掉在地上的炮揣在怀里,我都是用脚踩半天才敢拾起来,甚至冒着烟子的炮他也丝毫不见畏惧,幸运的是他从来没被炸过,只不过春节过后,你会发现他的棉袄背被炮火烧成马蜂窝似的窟窟窿窿。我们村有几个调皮的孩子都曾炸伤手脸呢。妈妈看我野孩子似的往里钻就笑骂我不沉稳。

鞭炮声一停,大人们就议论这炮是哪儿买的,质量如何,当然是全响的最好,灭火越多的鞭炮越差,这和孩子评判鞭炮的好坏角度恰是相反,孩子是拾炮越多就是好鞭炮。这该是生活教会我们的最质朴的哲学。等第二天,捡来的成绩就开始在伙伴们之间炫了,在孩子堆里点燃自己拾来的炮,那声脆响,甜到心底。尤其看那一圈羡慕的眼神,更是满足的没话讲。有捡来就没了焾子的,留在晚上剥开来炮皮,划一根火柴或者点燃一根木香一戳,就像燃烧起微型焰火,让你在炮火烟味里陶醉上半天。比现在掏钱买来炮玩的孩子,个中幸福骄傲滋味要多得多吧。

又是一年。许多年里,生活给了我们许多,也让人失去了更多。似乎人早已是没有什么不可失去,但我知道,唯有童年,永远不可失去。那是一个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最熟悉的自己。当弄丢了自己,也会毫不费事的在那里里把自己拉回。

42、露天电影

小时候,最令人兴奋的就是看露天电影:大大的荧幕,立体的声音效果,完整的故事情节,热闹的观影氛围,真是让全村甚至附近几个村的老老少少纷至沓来。

那个时候,谁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或者还愿什么的,都兴放映电影,我们称之为“演电影”,只要听说谁家“演电影”了,那就激动得不行,就好像马上要开始一场盛会,大家早早地去凑热闹,占座位——搬几把椅子往那一放就算,但还是得早些收拾好,不然便被别人给挤到一边了,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我们这些孩子自然是在放映场里跑来跑去,说是放映场,其实也只是在自家门口找一处合适的空地,只要足够大就行。放映员是最受欢迎的,主家好吃好喝地待着,后来还得给些辛苦钱,在我们这些孩子心中,放映员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电影没开始,场地已经很热闹了。一般从下午便开始人头攒动,主人还会要求放映员通过扩音器告诉全村的乡亲们晚上放电影的事,主家自然希望捧场的人越多越好。一听到扩音喇叭响,我们就再也坐不住了,饭也顾不上吃,催着父母长辈去占座位,然后家人回家做饭,我们就在场地看座位,其实也不会老是坐着,一会儿跑到放映员那儿问什么时候开始;一会儿和同伴打闹一番;一会儿跑到反面去畅想一下效果。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盼望着天快点黑,父母喊回家吃饭也挪不动步。没办法,父母会捎块儿馍,有时会抹点瓜豆酱,我们也顾不上挑食了,抓起来就吃,边吃边看电影什么时候开始,那心情真是一个渴望啊。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天黑了,可是放映员似乎在逗我们,还在不断调试设备,望着荧幕上那蓝色的光,着急得不得了。这时人也越来越多,大家好像收到了什么指示,都坐到座位上。有的教育孩子一会儿看的时候别吵闹;有的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在等待着;有的东张西望看看家人来了没有;还有的在正面实在找不到地方,就直接坐反面了。也有爬上树的,爬上墙头的,站在砖堆上的。总之,热闹的场面空前绝后。

电影终于开始了,对于当时精神文化食粮短缺的年月,不管放什么影片,大家都兴致勃勃,这一场电影就像久旱的大地遇到了甘霖普降,人们尽情地吮吸着,满足极了。电影一般会放两部,我们这些孩子自然是熬不住的,而且主家会把相对精彩的那一部放到后边,这样才能吸引大家看到底。实在坚持不住了,就爬在父母怀里睡一会儿,还再三叮嘱父母,一会儿有武打片断时叫醒自己,直到听到父母答应自己为止。有时会被父母叫醒:“快看快看,开始打了!”立马精神地坐起来,兴奋地看一会儿,武打镜头演完便接着睡,什么时候被带回家也不知道,有时父母看我们睡得香,不忍心叫醒,第二天一定会埋怨父母半天,能坚持到最后不睡实属少见。

有几次坚持到最后没睡,体会了一把摩肩接踵的感觉。电影一结束人们一哄而散,大家都脚步匆匆地往家赶,走到村子一处路窄的地方,人挤得不得了,我和小伙伴竟然被挤了起来,脚不着地地被往前带了好几米,刚开始很害怕,后来专门找人多挤的地方体验“飞”的感觉。

只要放电影,不管离家是远是近,一定要去看,哪怕在邻村也要吵着去,父母便训斥一番:“丢了可咋办,有老猫猴给你吃了,你就不看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老猫猴,但从小就被父母这样吓惯了,总觉得是一种异常凶猛的妖魔鬼怪,长大些便知道这是父母吓唬我们的,对于父母的说法自然也是不信的,但是也没办法。不能去看时一定会在家里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后来,露天电影慢慢地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更高端的放映设备,更好看的影视节目。可是令我们难以忘怀的却是那看露天电影的情怀。

43、点油灯

煤油灯扮演完它的角色,早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我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能够记得它,但那股油烟子味道,却让我颇为怀想。

过去,家里有盏煤油灯还得节省着使用,晚上,不到天黑透到伸手不见五指时,断是不点亮的。点亮了油灯,就点亮了孩子们的快乐,沉闷的黑暗跟着火光跳跃了,一闪一闪的光火下,你看呢,所有的东西都颤抖着动弹,真是别有情调。

冬天的早上,上学去的早,有钱的孩子买来蜡烛照明,没钱的就眼巴巴的凑上去借着微光看书,我可不喜欢满脸堆笑去巴结人家,没办法,自己动手做油灯:一个玻璃药瓶,把上面的铁盖儿钻一个窟窿,拽妈妈一绺棉线塞进去做成灯捻子,只要兑上煤油,一点一个亮,凑近了看书,油烟子把眉毛嘴巴燎成了炭黑色,用手一抹,就是线条歪斜经纬分明的脸谱,演包公保许不用化妆。脏点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没有人会觉得脏是可笑的,也没人觉得脏是尴尬的,一脸脏兮兮,认真而自信的读书,现在想来,倒觉得很是有趣了。后来捡了一个螺丝帽,我灵机一动,就把它装在灯上,灯芯可大可小,任意转换,羡煞了班级里的野孩子们,我也踏踏实实的骄傲了一阵子,直到那宝贝被人偷走。

再后来的一个秋天,突然见有孩子拿着蓖麻仁穿的串儿点亮起来,就对煤油灯失去了兴趣。也满地跑去摘蓖麻籽,晒了之后,也找根铁丝一串,吱吱的油味儿很是醇香,只是火光不够,太微弱又时断时续,但是谁在乎它有多亮呢,关键是玩,玩的开心才是第一位的!回家见了大人断是不敢炫耀这蓖麻灯的,因为家人一眼就看出点亮这样的灯,纯粹是为了玩,哪有念书的心!这些都是凭经验得之,不需要试验,就严严实实把自己的心事掩饰的不留痕迹呢!

点亮自己的灯,就会快乐起来,也就会充满希望,人生路上,我一直对自己,对别人这么说。

44、我的羊

据说,我们的祖先崇拜羊,还说羊图腾涵盖了阳图腾、鸟图腾、凤图腾等所有的图腾。这些我都管不着,我只知道自己的图腾是一只羊,叫做“二郎神”的那只。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我和妹妹领着几只羊,满树行子的放羊,羊是极其尊贵的动物,吃草是优雅的,轻动嘴唇,细嚼慢咽,昂首站立,屹然不动。就连你拿鞭子鞭,它也是轻柔地咩咩几声,不紧不慢的往前跑。不管公羊,母羊,老羊,小羊,羊们仿佛是一个显赫的贵族,多狼狈都从没忘记自己的优雅。

它们兀自慢慢品味自己的美食,慢慢享受自己的夕阳,这对于性急的我来说,自然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于是我的暴力就慢慢开始了。羊们恭顺,谦和,不管你怎么甩鞭子打,也不会愤然逃跑,不会反咬你一口,连大吼一声表示不满也不会,这无疑就更加慢慢膨胀了我的暴力行为。以至于干脆的把羊鞭子扔了,拿起粗棍放羊。

又一次放羊在树行,天色不早了,我怕妈妈在家着急,可偏偏一只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幼羊特磨蹭,我愤愤然举起粗棍,对准羊后腿就扫,它轻轻“咩”了一声,扭转一下,依然迈着那细碎的步子,像优雅的舞女走台,分明是对我的看不起,这下可恼到我无名怒火升腾,高高举起棍子,使尽全部的力气打下去,小羊凄惨的“咩”了一声,轰然跪下,却又坚持着站起,一条后腿一拉一拐的往前走。这下自然更慢了,我并没有意识到它的痛楚,也没意识到它细小柔弱的后腿已经被我粗暴地棍子打折了,我只知道它更慢了,我更急了。所以我就一棍子接着一棍子的打,几乎打了它一路,到家告诉妈妈有只羊特慢,以至于这么晚回来,妈妈听了我的陈述要我和她去看羊,我看到那只羊卧在羊妈妈身边的地上,无奈的眼里满满的泪水,羊妈妈的眼神和叫声更凄惨到我的心里。妈妈轻轻用脚蹭它,它费力的站起,那条腿却站不直,妈妈说羊腿被我打断了。也许是因为看到妈严肃的眼神,也或者是因为自己的冷酷,我一下子忍不住泪水。

人都说美从羊来,善也从羊来,这是真的,这时我才看出这只羊的美,浑身雪白的绒毛,却是四只小黄蹄子,额处正中有一款黄色的毛。仿佛威武的杨二郎,从那时我就喊他二郎神。它真的很善良,在它的眼睛里,怎么也找不到一丝对我的怨恨,那时我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对这只小羊好,它一瘸一拐的样子让我很是心疼,我每次放羊都捡最好的草地让它先吃,谁若是想给它抢,我就赶跑谁,我还亲自拔最鲜嫩的青草喂给它吃。

我以为时间会让我慢慢抚平自己的内疚,对它的债我慢慢就能还完,谁知道,一转眼年关就到了,别的羊多半被卖了,这只羊却被爸爸留下来,我以为留下它继续在我家生活,谁知道一天下午我从外面疯玩回来,却发现爸爸正在剥羊皮。哪只?我急忙问。“就是那只断腿的,多难看,哪能留着它,马上就给俺儿子炖羊肉吃。”爸爸看到我激动的表情很诧异的回答。我的“二郎神”?我再次确认,是它。我此时觉得满肚子都是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它涌出来。爸爸笑起来,站在一旁的邻居们也都笑我,我飘乎乎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羊皮已经钉在厨房的北山墙上,四脚八叉的钉在那里,血淋淋的,头皮是从面部分成两半的,所以面目全非,没有了眼珠,鼻子和嘴也被分割成两半,但我依然我看到了那“二郎神”的标志,我的不忍看,我的不敢看,都没能阻止我看到它的残样子,我甚至听到它在惨叫,像我打断它腿时的那一声。

心,已经不能描述那里是什么滋味,我对它的虐待反过来成了它对我的折磨,我想躲避它,可它就在我每天进出必经的途上,一年,一年,又一年,它就钉在那里,我不知道,它到底想怎样,是在提醒我什么,还是在莫明的抗议什么,我多么希望有人把它拿下来,却似乎又不想失去它。直到有一年厨房拆了重新盖,我才不见了它的样子,只是,它却不知何时已经深深钉在我的心里,永远,永远钉在那里。

45、养兔记

一天放学回家,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一只笼子,里面有两只毛茸茸的家伙。我和妹妹都围着笼子惊叫,我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呢。但我知道它们叫家兔,无意识时就会唱童谣: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三瓣嘴,分两开,爱吃萝卜爱吃菜。后来上学时老师给个谜语:耳朵长,尾巴短。红眼睛,白毛衫。三瓣嘴,分两开,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

老师没说完呢,我脱口而出小白兔!对兔子的喜爱,早在歌谣里渗进了我的灵魂。家兔分三种,纯白,灰色,和褐色的家兔。纯白色的像小天使,纯洁;灰色的像毛毛球,深沉;褐色的花脸像脸谱,戏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都可爱!我家的兔子都是最最可爱的小白兔!多开心多骄傲!

家兔是怕人的动物,见了人缩成一团,浑身瑟瑟的抖,爸爸把我们赶开了,我们远远的睁大好奇的眼睛看,压抑着兴奋小声谈论,怕惊了家兔。我还想这两只家兔一定是百岁老人托生,银发化作雪白的毛,躬身化作兔子的身躯,因为家兔看上去也整天弓着身子趴着。在这个笼子里,哪有施展它们短跑冠军的才能。

两位小客人就这么落户我们家了,有一天妈和爸讨论,我听明白是兔子怀孕了,他们就把兔子放出笼子,让它们在屋子里自由的跑动,兔子总是躲在某个角落里,看不到它们,也记不得时间过去了多久,有一天早晨,我起来上学,一开门,五六个雪白的球向门口涌过来,我一惊,大叫:小兔子,妈妈,快小家兔!哗啦,全家人都起来了。雪白的小兔乖乖像一个个雪球,上面嵌着两颗红宝石的眼睛,真的好可爱!家兔真行,不动声色的就生出了一群小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妈妈喊我:快,下地去给兔子拔点草吃,我挎着筐就走了,一路朝阳明媚,轻风沉醉!蹦着跳着唱着小白兔的歌儿,拔草的动作也非一般的轻巧和灵活,而且选的都是鲜嫩可口的小草。草拔得开心,认真,也速度,等赶回家喂小兔呢!在心满意足看着小家兔啃青草时,方才想起上学的事来,估计快放学了都!兴奋劲儿都在兔子身上,上学这小事,就不麻烦我了吧?算了,算了,不去就不去了,为兔子挨顿批,值了!

记得也曾帮着爸爸给它们剪兔毛;怕天热给它们挨个费事的洗澡;也曾在玩时不忘给它们添草;也一次次看着它们今天又长大了多少;轻轻用手心抚摸它们光滑的毛,放在手掌里拖拖它们又重了少……这些刚出生的小兔,寄托着我多少希冀和梦想,没有人知道。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挺好。我一直以为自己能永远的和小兔这么相处,事情的发展却不在我预料范围:突然有一天,放学回来,我看到树上吊着两只兔子尸体,爸爸正在剥兔子皮,我心里一紧,不敢问,我怕知道是我们家的兔子后伤心。果然是,而且是生在我家长在我家我看着长大的小兔崽子!我没有说话,一头扎进卧室,一个人装作看书躲在桌角偷偷抹泪,任泪肆意的畅快的流淌,我却安静无比。没有人知道我是那样爱着它们,也没有人知道我的伤心。兔子肉远远没有描述的好吃,那晚的兔子肉一直涩在我的心头。

童年越走越远,那颗幼小的心所承载的酸甜苦辣却一直像五味瓶在心里翻腾着,有多少大人,能知道孩子的小小的心呢!

46、拔青草

一花船满满的故事,如今还是那样暖。满村子绿孔雀开屏,犹如梦中的丽境,如今犹在眼前。

那时,傍晚放学后,孩子们最要紧的事情不是去做作业,而是下地去割草,因为家里有张嘴等青草的牛、羊、猪。夕阳西斜,余晖满满的洒下来了,地里的庄稼都被镀上了金边,很优美。我多会半挎着荆条筐,摇着镰刀到田野里去割草,河边地头的草早已在春天里被割个精光,只能到庄稼地里去找,挎着筐儿,哼着歌儿,走到哪里拔哪里。(庄稼地里土松软,自然用不到镰刀,全由手来拔)田野里到处回荡着嘹亮的歌声。不用约的,田野里到处都是你的好伙伴,你可以尽情的和他们比赛拔草,看谁拔的草更优质,更快。有些草牲口是不吃的,爱吃的自然就是小牛草,就是那种像柳絮初期的样子,只不过是往上长,毛茸茸的,像小动物的尾巴。

累了,亲在大自然的怀抱躺躺,看看高高的天空红红的云霞,用像田野一样辽阔的思维争辩这些云霞到底像什么;渴了,拔个甜甜的草根咂咂,争辩什么样的草根最香甜;无聊了,和小家伙们蹲在庄稼里面捉迷藏,看谁藏得最保险;开心了,一块躺在松软的土地里反乱打斗,看谁的功夫最过硬:就地打几个连环滚儿,翻几回“轱辘”,看谁翻得姿势最标准;耍几个“车轮”看哪个耍的最圆;再在草垛头翻上几个“蝎子倒挂墙”比赛谁倒挂的时间更长!玩着,比着,乐着。

当然,也绝对不忘去干正事,玩够了就继续拔草,挎着草累就把草倒在地头继续挎空筐找草,哪怕你跑的没了影子,也绝对不会有一个人偷你的草,仿佛有一条规则约束着我们,要我们每个孩子活的光明正大,比现在的隐形摄像头强得多了。拐回头一堆一堆的收拾,从不出差错,绝对记得清哪是自己的草,记忆能力可比背诵书更有趣更牢固。直到筐满,再加上怀抱里携一掐子草,就可以结束拔草工作了。

这时并不是立刻走人,好戏才刚刚上演呢。我们把草捋顺,头朝一个方向开始扎筐,这个可有学问了,筐若是扎的好,草放的多,挎着轻松,样子也美观,筐里多半是小牛草,把其他杂草塞在筐内最底层,长长一大掐子小牛草做成筐尾,从侧翼使劲塞进去两携子小牛草,筐就牢固了。我们完全是一群技艺精湛的艺术家,扎出来的草筐,小牛草绿茸茸的小毛毛全在外面,就是一只只美丽大方的开屏绿孔雀。

也有来的晚些手脚笨些会拖懒的孩子,他们的草自然是少些,可是我们都会另外一个活计:炫筐!就是找几根小木棒把筐底儿撑起来,上面草自然就放得少了,看起来还是一样气派,没有谁会笑话他,因为我们贪玩了的时候都会这么做!若是看起来还不够,我们就每各人分给他一把草,直到好看了才罢,现在想来,这是多朴素的战友感情!

呼朋引伴的回家,这时候镰刀把儿就派上用场了:把筐背起,镰把横插在筐绳里,蹲在地上一提气,筐就提到了肩头。瘦小的个儿根本没有草长,哪里还用影子,往村子里走去,满村子的绿孔雀开屏了!回家顾不得向爸妈表功,就往羊群牛槽猪圈去送美食。看到羊儿高兴地咩咩直叫,牛儿欢快的摇尾巴,猪夸张的抖动着身子大吃,所有的辛苦早已抛到天边去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往往才发现肩头被绳子勒的红红的带着紫道道,这时准是默不作声的揉揉,经验告诉我:即使你说了,也没人理睬,自己也会觉得丢脸,农村的娃,哪会有这么金贵,谁说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呢!

微风轻轻吹,吹过一年年,穿过岁月的风织就的网,我常常回到从前,回到那快乐的童年,脚下的世界早已改变,昨日里搁浅的船,却永远告别不了,也永远无法挥手说再见。

47、牛的悲与喜

六、七十年代,土地归生产队所有,没有现代化的机械,各项工作都是靠人——劳动力。在生产队的统一领导下,上工铃声一响,人们纷纷扛着劳动工具集体下地,参加劳动挣工分,年终按工分的多少分粮。那时耕地主要用耕牛,骡子和马主要用到拉马车,出个远门、走个长途啥的。用我们的话说,骡子和马比较高贵,像耕地这些笨重的活非牛莫属了。

外祖父是生产队的饲养员,负责每天的喂牛工作。喂牛的食物就是每天交到队里的青草,因为当时给牛割草也是可以挣工分的。牛的命运与时节有很大关系,每到农忙时节,牛要耕的地特别多,有时一头牛一天下来要耕几亩地,所以每天要给牛喂三次草,有时还要添加麸皮之类营养饲料料。即使这样,牛还是瘦骨嶙峋,牛峰突兀。

记得有一次,外祖父又喂牛,我跟了过去,一个牛屋里栓了两头牛,每个牛槽里添满了青草,牛儿吃得很欢,我细心地观察,牛儿吃草时,先吃的是草的嫩叶,随后再吃草的茎秆,最后剩下草的根部。牛儿都停下来,抬头闻来闻去,就是不下口吃。我有些纳闷,外祖父说:“它们在等‘调料'’呢。”因为当时人们的生活仅仅是解决温饱,何况牛呢?喂牛的饲料都是由队里规定数量,多少饲料要喂多长时间,并且还有记录,所以要精打细算才行。只见外祖父手里抓了一小把麸皮,在牛槽里晃了晃,稍稍从指缝里露下一些。牛儿嗅到了麸皮的味道,又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这样的动作一连进行了几次,牛槽里的草终于吃完了。外祖父看看光光的牛槽,笑了笑,又用笊地淘些新草加在槽里。

寒冬时节,不知什么原因,那时的冬天让人感觉特别冷,河里的冰冻得很厚,还有不少孩子在冰面上嘻嘻。太阳的光照射在背风的墙角,照射在人们的满脸皱纹而又悠闲的脸上。人们也不再下地干活,挤在墙角晒暖,东家长西家短;还有部分年轻人在打扑克:挤黑K斗地主。没有了夏季的繁忙,一切都显得那么悠闲惬意。

没有播种,自然不用耕地,牛也闲置下来。牛槽里没有了夏季的青草,更没有嫩叶和饲料,牛的食物只有麦秸和玉米杆。外祖父照例来喂牛,还是在牛槽里填满草,牛开始也吃得很欢,过一会儿便停下来,抬着头用鼻子闻来闻去,我就去抓饲了一大把料,外祖父赶忙让我放下,说,冬天了,牛也不耕地了,整天闲着,队里给的饲料少,要悠着点喂。只见外祖父还是那个动作,只不过手里的麸皮更少,指缝里漏出的饲料更是少之又少。牛咋咋吃了几下就停下来了,这样连续几次,牛槽里的草没下降多少。爷爷长长叹了口气。

“当——当——当!” 队里里的上工铃声敲响了,接着就有人喊:“分牛肉啦!分牛肉啦!大家去队里的饲养场领牛肉了。”听到人们的喊声,我猛地一颤,又有牛死了。人们提着竹篮,纷纷从家出发,朝队里的饲养场奔去。等我到了饲养场,领牛肉的队伍已经排了很长。人们议论着: “牛肉怎么吃?”“煮五香牛肉还是包饺子,”“包饺子吧,可以加些萝卜白菜,能多吃几顿,给孩子们解解馋。” 人们七嘴八舌,众说纷纭。“有肉吃了!有肉吃了!”孩子们仰起小脸欢呼起来。

一旁的老者嘴里唠唠叨叨:开春地怎么种啊!

午饭时刻,人们端着饺子,又聚集在背风的墙角,没有了欢笑,没有了宁静。以前总是到春节才能吃上肉,现在不逢春节,却异常的端上牛肉饺子,是生活品质的改善了吗?不是!饺子嚼在嘴里,品尝到的不是它的美味,而是隐隐的心酸。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年都要上映一两次。

时间转眼到了七十年代末,实行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分包到户,各家各户都分到了土地。队里不再统一生产,牛也没必要留在队里。于是,队里决定把牛也分到各家各户散养。

“各家各户注意啦,各家各户注意啦,”村上大喇叭响起来了,“分牛了!分牛了!各家各户都选一个当家人来分牛的现场。” 当家人们都赶往饲养场。队里的领导把牛编上号,写在纸上圆起来,放在一顶草帽里进行抓阄。人们祈祷着,都想抽到大牤牛,因为大牤牛干活力气大,一两亩地一晌就能搞定。当然,祈祷归祈祷,抓阄的结果却有喜有忧。

村东头老梁运气真好,抽到了大牤牛,他家的种地轻松了;村东的老王手真臭,抽到了多年的老母牛,他家种地该犯难了……

牵牛的人们,有的喜上眉梢,有的愁眉苦脸。再看身后的牛,昂头甩尾,哞哞地叫着,也许,它在畅想自己的新生活吧!

48、烤火

冬天的农村,没有什么农活做了,人也便闲了下来。印象中应该是男人在一起打打牌、嗑嗑瓜子,女人在一起纳纳鞋底,有小孩子的会把孩子揣在怀里……还有,在街头点一堆火,一群人围着烤。这是存留在我童年记忆里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这样的景象我再也没有见过。

即使在冬天的农村,现在也已经很少有人烤火了。三年前冬天回老家,竟然见到了烤火!到家门口,就看到了堂兄正和几个人一起在点火,是一些装修的边角废料,还有少量的粗粗细细的树枝,一大堆。这些边角废料和树枝被几个人支棚起来,点着了。好多天没有雨雪,天干冷,有风。木板被点着后很快火趁着风势大起来,站在火旁边不长时间就感觉很熏烤了。

烤火的还有两个中年妇女,一个中年男子,两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烤火的地方是在三岔路口,不断有走路的骑车的人经过,堂兄会大声招呼:“过来烤烤火。见火不烤一场罪。”“见火不烤一场罪”?这是哪里来的说法?总之,听到招呼的也有停留下来伸出手在火堆上烤烤手的,也有停留下来唠几句嗑的,也有索性停下来一直烤的,火堆旁一直保持着五六个人的样子。有站着的,也有随手拿一块砖,垫上块板儿坐着。烤着火聊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哪块地保不住要被占了、谁家又添孙子了……火堆旁好像在开新闻发布会,农家的新闻发布会。大家也说到了以前烤火会在火堆下埋几个红薯,烤得外焦里软,热乎腾腾的。现在已经没有人再这样烤红薯了,因为比烤红红薯好吃的东西太多了。

我没有多说话,只是听着,我一直在往火堆上放板子或者树枝。火势在我的招呼下没有减弱,感受着火把脸熏得热热的,连衣服也是热热的。我觉得我是在玩火,火苗扭着身子也在跟我玩……

49、嬉游

小时候,男孩子玩的游戏有滚铁环、斗鸡、玻璃球。还有一种叫“速”(谐音)的。写这个“速”,我觉得它应该是比速度的。两根长短不一的木棍儿,把短的放进一个挖好的中间深一些的坑儿里,用长的去敲,短棒就一下子向远处飞去。有时也在空中敲,看谁敲得远。

女孩玩的是跳皮筋、踢毽子、扔沙包。毽子是自己做的,先让大人帮忙拔几根公鸡的羽毛,越漂亮越好。然后把用完的圆珠笔芯剪一段插进去,再安到一个圆形的黑色皮垫上。

抓石子也是常玩的,但我好象一直不怎么会。

吃过晚饭,小孩子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家,在月光下集合。在麦秸垛旁捉迷藏,有时也玩“野鸡林”的游戏。两帮孩子面对面距离几十米站好。每帮都有十几个人吧,大家手扣手站成一排,开始一问一答:

野鸡林,

叨一叨,

你家孩儿们让俺挑。

挑谁?

挑大海!

大海不在家,

挑你兄弟仨。

挑谁?

XXX

被挑中的开始向对方跑去。对方也开始紧张起来,相互扣的手抓得更紧了。跑的人一般都会向较薄弱的地方闯过去,闯开了,就可以带一个人返回,闯不过去,就要被留下来。然后那边再挑,反复地做。哪帮的人多就算胜利了。

斗鸡、爬树、“野鸡林”,如果现在哪些孩子要做,都是被家长和老师禁止的。所有禁止的原因都是为了“安全”。我有时很同情身边的孩子们,他们很少会像我们一样在额头和腿上留下一块块永远不会消失的记号了。

50、泥巴孩

时间的流带走了许许多多,却带不走童年记忆的美好,它依然站在不远处,摇曳而歌。给我的寂寞旅途增加许多充实和乐趣。有许多的欢乐烙在童年里,也烙在我心里。让我站在纷纷扰扰的世间,还能保持一份童真,一份美好。

在小时候,最喜欢的莫过于阴雨天了,说真的那时候的路不像现在的柏油路或者水泥路,而是清一色土路,下起雨来,大人都发了愁,可小孩子却是暗自的开心呢:终于可以甩掉夹脚的旧布鞋,让嫩嫩的小脚滋润在黄泥水里,路上很少有玻璃碴儿之类的东西,所以大可开心的在路上踩出一些有创意的造型。

用自己的小脚画梅花,踩出一溜溜人造车辙,画个粗糙的小人,哪吒闹海,观音驾云,孙猴子偷蟠桃……想象有多丰富,就能踩出多少花样来,或许别人看来很抽象,但自己有滋味的踩着,遐想着,最有意思的还是踩簸篓,不知道踩簸篓的游戏是谁发明,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意义,只知道让我们乐此不疲的踩踩踩!在一片泥地里选择一片柔软细腻的地质,双脚打转踩,中间慢慢凸起一个圆圆的似细茶杯的泥棒来,把这泥棒儿踩成最美丽最迷人的模样,我们也脏的不成样儿了,脸上,手上,甚至头发上都是黄泥水。但我们并不忘记比对,谁的最美,最秀气,最光滑,输了赢了都很开心,总之,快乐着,欣赏着。

也有笨拙的孩子非但踩得不成样儿,自己转晕了一头栽倒在泥水中,“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栽倒也没什么关系,下雨天,农村的孩子都是泥孩子,谁也不会笑话谁。有时路过的大人会好心的提醒:赶紧回家吃饭吧,你妈在家等着呢,也没人理会,直到玩够了,方才优哉游哉的散开来。等到了家,小脚像是冬天里的枣子,皱皱巴巴,用温水一冲,泛着纹的都是柔柔的白皮。

等天晴了,泥巴可以定型,我们又三五个聚在一起摔泥巴玩具:板车,拖车,四轮车;方桌,条机,小菜厨;小立柜,大站柜,三面厨;蒸馍,饺子,花卷馍……总之,吃的用的,连农村陪嫁女儿的家具巧八件都齐全。大人见了,准会笑话我们:这几个孩子真巧,把自己的嫁妆都置办好了!当然,没人笑话我们浑身的浆。

最有趣的还是捏泥娃娃,站着的坐着的,舞蹈的都可以捏的出来,这些泥娃娃,个个圆头粗胳膊,脖子是树枝,鼻子眼睛都是小手指甲掐出来的,真是有趣,邻家的婶子过来了会赚上一句,是不是捏的你爸啊?嘿嘿,捏的你,只听婶子笑骂一句,进门和妈说话去了,捏好之后,放在窗台上,砖堆上甚至板车把儿上站的都是,假如耽误了大人们干活,他们抬手一呼拉,这些精心制作的玩意就一下子粉身碎骨,面目全非……捧起来暗暗的心疼的慌,还得陪着笑脸向大人赔不是……仿佛看到一场沧桑残酷的战争,让你硬不起心肠,就差柔情化作眼泪流下来了,酸甜苦辣味,全在其中!

最后,童年走远了,泥巴情结却结在了心里,直到现在,走在泥巴路上,我还都不忍用鞋子去踩,生怕把它们踩疼了,更怕把我的梦踩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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