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骈赋欣赏53
叶赋
秋叶: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长江滚滚来。梧桐落,蓼花残,雁声天外寒。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触景生情,对晚秋慷慨悲歌;放眼中外无数文人墨客触目伤心,望落叶凄凉吟咏。春花是美好与希望的预兆;落叶为悲惨凄楚之象征。
叶者:春之信使,夏之绿荫,秋之彩轡,冬之魂魄。叶者:高山之黛色,平原之绿锦,庭院之点缀,堤岸之风景。叶者:根之希望,茎之华盖,冠之风采,果之源泉。叶者:千姿百态,万紫千红,高山顶翠,澗底吐绿。叶者:书案葱茏,亭台拥簇,小圆锦绣,堤岸垂青。叶者:赏之悦目,吐之增氧,乘之阴凉,饲之百畜。
春风吹拂兮君吐绿,暴雨倾盆兮君擎起。清心醉人兮君甘愿,光合作用兮君奇迹。
霜雪蹂躏兮君自得,北风呼号兮君坠地。千丈归根兮君护根,沉塘落坳兮君化泥。
饲养家畜兮君奉献,烧火取暖兮君未屈。粉身碎骨兮君潇洒,肝脑涂地兮君乐意!
兰花赋
粤惟灵兰,肇自玄古,挺秀穷途,含章幽阻。孕芳馨于岱畎,吐清芬于洛浦。叶裁青霭,若介之推之隐岫;花凝素露,似鲁仲连之却组。茎攒玉笋,不羡齐庭之槐;蕊缀珠玑,岂攀晋苑之树。
昔者屈子行吟,纫兰为佩;郑商植畹,抱馥以处。楚臣持节,佩兰以明孤洁;越女浣纱,撷芳而涤尘污。伯牙鼓琴,兰薰暗逐弦飞;钟期听曲,香浮共赏音遇。介之推焚林守志,兰藏岩岫以明贞;鲁仲连却秦存赵,芳留青史以表素。
尔其禀天地之精,含阴阳之秀。石罅生根,类晏婴之守俭;涧滨挺质,同季札之重诺。霜侵不改其色,若伯夷之饿薇;风撼难移其节,如叔齐之采薇。不随桃李争春,似宋钘之寡欲;独抱清芬待月,若墨翟之非乐。
观其疏影横斜,照寒潭而弄碧;暗香浮动,拂清风而送远。楚宫遗恨,郑袖工谗而兰瘁;吴台旧梦,西施浣纱而香传。田文养士,兰室藏贤而名显;毛遂自荐,芳辰赴难而功建。虽处幽荒,不坠青云之志;纵经离乱,犹存白雪之操。
嗟夫!世风浇薄,孰识兰心之洁;尘俗纷纭,谁怜幽芳之寂。昔管仲之谋国,如兰之馥于邦;晏婴之辅政,若蕙之馨于邑。今我抚兰长叹,感往迹之寥寥;援笔作赋,颂清芬之奕奕。愿效斯兰,守正不阿,处幽不戚。抱素心以处世,佩清芬而终吉。庶几风徽可继,与古贤而并立;雅韵长存,共天地而无极。
雾赋
溟濛垂野,浩渺横天。锁吴淞之涛势,笼沪渎之楼舷。逐晓风而轻飏,随寒月而迁延。迷雁影于云际,隐莺声于柳边。
忆昔民国肇兴,风华初展;海派扬芬,雅韵相传。霞飞路畔,车铎摇残银雾;静安寺前,钟鸣漾破寒烟。林徽因访古,雾笼碑碣凝墨;梁思成探幽,烟萦梁架含妍。志摩挥毫,雾锁康桥清梦;爱玲倚窗,烟笼弄堂尘缘。
西南联大,弦歌不辍雾巅;嘉陵江畔,诗魂暗涌波前。寅恪执卷,雾中辨史求真谛;一多临风,烟里吟诗寄怆然。阮玲玉颦眉,雾锁银幕愁绪;周璇按拍,烟绕朱楼管弦。
或有名士雅集,茶烟共雾缠;骚人纵笔,墨韵与云连。书斋灯影,透雾如星垂野;画舫箫声,穿烟似梦萦川。黄浦潮生,雾裹帆樯争渡;北平秋老,烟笼槐叶飘绵。
雾兮雾兮,非烟非霰,若幻若玄。遮乱世之兵燹,藏浮生之苦甜。凝百年之往事,锁千代之尘缘。逝水如斯,雾散犹留清韵;流年若寄,史存不灭鸿编。嗟夫!雾锁沧桑,难掩民国之风华;烟笼岁月,长留文脉之绵延。
菊花赋
金英绽秀,玉露凝华;翠柯敷香,清飙送霞。禀天地之清和,占秋光之清佳;承宋贤之雅韵,续往圣之清遐。
昔坡仙把盏,东篱醉咏,赋“菊残犹有傲霜枝”之珈;易安卷帘,西窗愁吟,谱“人比黄花瘦几分”之嗟。永叔莳英于洛汭,《秋声》赋罢摇寒芽;山谷簪华于云鬓,《菊赋》题成颂劲夸。放翁采英南园,题“独立凌秋节”之赊;石湖植菊东皋,吟“冷香浮浅沙”之榭。临安故苑,千丛绽处霞铺家;汴梁故巷,三径萦时香满纱。
或黄英灼烁,如金盘承晓洼;或素蕊皎洁,如玉盏漾秋葩。或紫艳凝霄,疑霞裁锦瑕;或粉靥含津,似雪缀琼斜。冒寒舒秀,不逐春红之繁桠;傲霜挺节,独秉秋心之清嘉。宋儒重其坚贞,比德贤裟;骚客怜其清绝,裁句诗家。无桃李之妖冶,具松筠之贞葭;远尘嚣之扰攘,安丘壑之幽衙。
饮菊英而涤虑,挹清芬而涤痂;对寒花而励志,慕高风而自华。嗟乎!菊之芳也,艳而不邪;菊之品也,坚而不奢。承宋韵之风流,续斯文之雅琊;愿效此花之清节,励我生平之耿桠;长留此韵于尘寰,慰彼寒秋之萧飒。
雪赋
夜将晓未晓,风自北来,卷去残云,天色如洗。须臾之间,白影纷纷,自穹而下,初若柳絮,继若鹤羽。落于檐上,碎于瓦间,静若尘息,冷似心音。顷刻之间,街巷改色,山河同衣,万物皆覆素光之下。人出门而喜,言此岁之雪洁于往年,旧墙亦添新意。
及其既积,千林俱白,十里无尘。树木被素,石径铺银,行人履之若云上游。童子掬雪而笑,老者倚门而叹。市楼灯影,与地上霜华相照,若天若镜,照见人面之喜。众皆谓之洁,谓之净,谓之可托焉。岂知积素之下,泥犹在也;掩华之中,秽未除也。白者徒增其貌,不能改其质。
既而日升,阳气渐熾。檐冰先泮,瓦雪次融,流声潺潺,入沟而去。其所经者,裹以尘沙,携以腐叶,杂色如绣,流态若烟。昨夜之皓皓,今朝为污;初时之净净,顷刻成浊。行人观之,不觉其变,犹称天心之仁。然细察之,则积水如墨,映影不明;风过而腥,气潜于土。夫雪之为物,生而洁,化而污,非其罪也,人心观之不同耳。
至于夕照将尽,残痕犹在。屋脊冰花,滴声如泪;道旁泥涂,反光似银。远山半青半白,水气蒸腾,如旧梦未醒。时有行者,履泥而去,靴上点黑,宛如墨痕。余乃叹曰:白非洁,黑非污;化者无心,污者乃真。雪来则饰,雪去则见,天地循环,清浊同源。彼一夜之素光,虽暂耀于人眼,而终归于尘,与万物共其常焉。
养生赋
顺时章
养生首重顺时。春食蕨芽疏肝,夏啖菱角清心,秋摘柿霜润肺,冬煨茯苓暖肾。此《黄帝内经》“顺四时而适寒暑”之旨,应天而动,方得生机。
守中章
过犹不及,圣人之训。饱至七分,留脾胃余地;嚼必廿遍,得津液滋养。荤过则痰湿生,蔬匀则脏腑宁。合老子“去甚、去奢、去泰”之诫,守中方和。
现代章
今人困于科技,迷于口腹。外卖裹塑藏毒,补品离土失精。吃播炫盛宴,夜市追饕餮,皆非养生,实乃戕命!毛主席言“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暴殄天物者,何谈长生?
形神章
养生不止于食。晨叩齿、暮调息,养形也;寡欲清心、淡泊明志,养神也。厨房即道场:刀工显张弛,调味见刚柔。形神共养,方臻化境。
荷塘赋
若夫最爱晴日,时逢夏天。悠闲老叟,漫步荷塘,举目而参观。名区佳景,收拢于眼前。
于是袅袅垂丝,悠悠绿水;融融丽日,闪闪波光。潜游之野鸭,戏水之鸳鸯。绿盖遮笼于菡萏,碧澜滋润于时芳。荷花若美玉,洁白而无瑕;荷花若少女,脸红之害羞;荷花若仙子,来自于天堂。她除污泥而不染,她除污泥而勇敢,她除污泥而坚强。
而乃溪客若吴娘,见游人而倩笑。游客曰:国色天姿,芙蓉外表。英蕊丽柔,花瓣娇俏。洛女皮肤,嫦娥美貌。杏脸桃腮,兰芳月皎。随即手举之相机,进行拍照。并蒂莲花,心心相印,永不分离乃绝好。蜻蛙点水,锦鲤凌波,尚有腾空之翠鸟。青蛙高兴而吟歌,白鹭盘旋而舞蹈。张张照片、朵朵芙蕖,发微信于好友亲朋,让其得到。
至乃中国民间,古老故事。天上下凡之神女,荷花且是之仙子。将自己变于荷花,献忠心为于土地。护乡里之村民,以善良之勇气。其绽放于四海五湖,其流传以千秋百世。
嗟乎荷塘之月色,世人而习知。水芝而媚丽,墨客以题诗。王维诗曰: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 苏轼诗曰: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东西南北为你歌也,古往今来为你颂之。
中山赋
翠亨村外,五岭云横。伶仃洋畔,海涛吞星。有少年拾贝,目极沧溟:此水载舟亦可覆舟,此天育民亦当醒民!遂掷医箱于港澳,擎炬火于津京。
初立兴中会,檀香山潮涌;再建同盟盟,东京岛雷惊。昔者范文正划粥断齑,终成庙堂器;今见孙逸仙典衣购刊,敢为天下旌。十六载萍踪,三洲浪迹:伦敦蒙难,康德黎肝胆相照;南洋筹饷,侨胞碗米凝诚。
最痛黄花岗血浸碧苔,武昌城旗裂寒更。辛亥雷霆劈帝阙,金陵日月换新楹。临时政府初立,竟让权柄;二次革命再起,终折旄旌。护法军咽泪粤海,北伐剑凝霜韶汀。
然则昆仑崩雪,犹存磊落;沧海横流,不改清明。看先生布衣草履,踏遍九省河山:铁道宏图绘至夜半,建国方略写尽鸡鸣。北上临终犹呼“和平奋斗”,南天遗蜕长伴紫金松声。
今日重谒中山陵,三千石阶印履痕。忽见玉兰花开如连城璧,恍若当年沪上寓所手植青。耳畔犹闻“天下为公”语,眼前永镌“民族民权民生”。钟山风雨起时,万木皆向北倾。非拜金陵王气,实仰先生魂灵:虽九死其犹未悔,虽百代其光长萦!
后辈登临至此,莫不整冠肃立:非为吊古,实为鉴今。念来者之可追,知往者之未竟。此魂化碧,已作春潮拍岸声!
蝶赋
春园烂漫,万木欣荣。有彩蝶相逐,舞态轻盈。金翼舒云,若流霞之焕彩;玉须点蕊,似新月之含情。穿红度翠,沐露餐英,终日徘徊花底行。
薄翅裁绡,纤肢弄影。趁东风而展态,承晓露而呈形。时栖兰畹,交颈如盟永好;偶驻蔷薇,偎腮似诉衷情。韩凭冢上,犹存连理之魄;庄生梦里,尚忆比翼之盟。
忽而雨霁云开,霞明雾净。双影相随,两心同证。绕芳丛而缱绻,依密叶而娉婷。纵遇狂风肆虐,犹持劲羽;虽经骤雨侵袭,未改真诚。
及至秋霜初降,木叶飘零。犹守残枝共老,宁辞暖谷独生。白露凝时,尚偎菊盏;寒烟起处,更护枫旌。身化尘泥犹并首,魂归天地亦同行。
呜呼!人间眷属,常叹良缘易逝;世外仙俦,永铭挚爱长青。愿效穿花之趣,不羡栖梧之名。但得同心永缔,何须海誓为凭。纵使香消玉殒,犹存比翼清名。
割毛与刮骨赋
治沉疴者,有割毛与刮骨之辨,割毛饰表而遗患,刮骨疗内而绝根。
今之医国者,面对腐败痼疾,却常以割毛代之——雷声震于九霄,而雨点不湿尘土。是故权者,天下一器也,可载舟,亦可覆舟。权力之惑,在于其能。腐败之生,源于无笼。剑桥史学巨匠阿克顿爵士之箴言:“权力致腐,绝对之权,绝对之腐。”此非虚言。故腐败之痼,非在人性之失,而在制度之漏。非因官吏之恶,实因监督之缺。当权力如野马脱缰,不受民望之辔,不惧法度之鞭,则贪欲必随形而生,腐蠹必应运而狂。是故,观一国清廉与否,不在其反腐口号之响,而在其权力牢笼之固。
夫反腐之正道,当以制度为纲,以监督为维。使权行于笼中,令廉生于法内。 然世有伪廉之政,外饰清霜,内藏浊雾。高张法网,实织私图。观其阵仗,雷霆万钧。察其本心,权谋一隅。竟化清廉之器,为党同之杖。借肃贪之名,行伐异之实。其意非在除恶务尽,而在清除异己。其志非在激浊扬清,而在巩固权枢。
观史鉴今,其迹可寻。昔者苏维埃之廷,肃反为名,清腐为号。斯大林执斧,非为除蠹,实为削枝。于是朝堂噤若寒蝉,四野唯闻颂祷。贪墨未绝,而骨鲠先枯。清流尽扫,而佞幸日骄。此乃借反腐之名,行肃清之实。假清廉之义,逞独断之欲。
及至伊朗伊斯兰新革,霍梅尼立教,亦举清廉之帜,设革命之庭。夜审不辍,刑书如雨。口号震天,民心初许。然岁月流转,权贵盘根,裙带如藤,贿赂成俗。清廉之令,止于街巷之呼。腐蠹之根,深植宫闱之腑。其故何哉?盖因权柄自绶,监守即盗。法度既隳,贪渎难消。
今观清廉指数排名垫底之哈萨克、委内瑞拉、叙利亚,年年高唱反腐曲,岁岁不见清风来。媒体噤声而司法俯首,信息沉锁而真相弥霾。谁为腐?谁为廉?非以法断,而以权裁。上以忠为尺,下以贿为阶。腐非病也,乃酬庸之资。贪非罪也,实效命之媒。若真刮骨,则大厦将倾。故但割毛,聊慰民怀。
至若某东亚小国近年,风暴亦起。观其表,则高官连黜,百姓称快。察其里,则坊间私语,案牍早积。然案卷尘封,久压未发。非关赃款之巨,实系权位之碍。乃有一朝失势,则万罪加身。昔日跟班,顿成罪魁。此非法治之彰,实为权术之戏。非肃贪之举,乃换马之台。
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者施德勒有言,“所谓肃贪者,实择人而诛。非诛其贪,乃黜其贰”。 非贪者必诛,乃不驯者先裁。口号愈响,愈掩制度之溃。阵仗愈大,愈显根基之坏。民众望清如望春,不知春已成幕。以为刮骨疗毒,岂料毒在骨外?
嗟乎!真廉者,不恃雷霆之怒,而赖制度之明。不靠一人之断,而凭万民之监。若审判者无人可审,定义者无人可诘,则廉为戏,腐为常,反腐不过新装之舞,清风终成旧梦之烟。
故曰:
反腐若无制,如舟无舵。
清廉若无民,如月无光。
真欲除腐,先除特权之根。
欲正吏治,先正权力之源。
否则,纵使虎落平阳,亦不过换一笼中之兽。虽见雷轰朽木,终难阻新蠹之生。
呜呼!
莫信高台演正义,须看深巷有啼饥。
若问清浊谁可辨?且听百姓口中词。
尤妙暮云合璧时,忽闻铜管声呜咽起自水央。阿呆竖耳如闻韶乐,竟端坐矶石若学子。萨克斯声穿林度水,“袅袅声传萨克斯”似柔丝萦耳。“如诉乡思难自禁”的幽咽里,犬尾轻摇如按节拍。余得“愁怀落寞风来处”句,阿呆忽以爪击节。至“余音温婉与谁知”时,此畜竟昂首对月,喉间发出清商相和。西洋铜管与东土诗心,在此刻俱化作潋滟波光。
每至石凳小憩,斯畜必以爪推肘索诗。某日偶得“犬踏苔痕篆籀文,人循鸟语摘星章”,阿呆竟衔竹枝划沙,歪斜似童稚涂鸦。途人见之拊掌:“此间狗头人面,莫非贾岛推敲?”余赧然指疏影:“见笑矣!不过借得“冷秀何须报腊名”,与阿呆同演林逋戏耳。”斯畜闻声翻滚,露霜腹如展诙谐注疏。
盖阿呆非惟玩伴,实乃诗道同谋。其竖耳歪头之态,每成灵光触机。欢跃凝神之姿,俱是审美参与。犬助诗成,若催化之媒。诗因犬活,似得魂之句。朝暮双影相随处,绿道即成流动诗筵。
寒色侵衣返时,银絮沾襟,原是犬易冬裳。阿呆抖落绒毛满径,余笑录“扑面轻飞绒絮舞,随身一抖雪花飘”。及至柴扉浸月,此畜犹衔诗卷索句,遂展笺续貂:“遛犬即寻诗,寻诗即养心。韩卢苗裔今参透,踏碎流光万斛珍。”
嗟乎!乐天不忘相思,吾辈独钟诗蹊。纵使锦江流尽,东湖石老,犹有犬爪印诗在苔笺。今赋既成,阿呆酣卧脚边,鼾声匀处,恰似新篇平仄轻点。乃知人犬相逢皆天意,诗情犬趣两相宜。
“批婆娘”赋
盖闻巴渝有秽语,曰“批婆娘”。此三字粗粝刺耳,市井皆知其为詈辞之极。今破雅俗之界,为其作赋,非为倡其用,实欲解其毒。
溯其本源,“批”者,蜀地俚语,本为秽词之谐音。冠于“婆娘”之首,顿成裂帛之音——专攻妇德,直指私帷,其锋之利,可破九重甲。
观其沙场相:或见悍妇厮打,“批婆娘敢偷汉子”声如鸦噪。或闻恶邻寻衅,“这家批婆娘搬弄是非”语带刀锋。偶见摊贩争利,“抢生意的批婆娘”一声叱骂,半街行人尽皆侧目。赶场坡坎,直呼“批婆娘背篼撞人不道歉”。市井长队,怒斥“批婆娘插队急投胎啊”。此时字字淬毒,句句见血,堪称市井兵库中最阴损之暗器。
然江湖之中,别有妙用:牌桌败北,“那批婆娘手气太旺”暗含酸楚。道艰车阻,“这批婆娘可会驾车”聊泄焦躁。市井相诋,“那个批婆娘虽浪却俏",粗汉笑谈,“张家娶个批婆娘陪嫁丰”。此刻秽语竟成戏谑,恶意暗藏艳羡,恰似夜壶雕花,粗鄙中自见机锋。
至若“批”字修行,另有洞天:“批事多”言琐务缠身,“瓜批”谓痴傻至极。“发批疯”斥装疯迷窍,“批名堂”露其轻蔑。四词并列,各显其妙:或怨俗务缠身,或讽智识不足,或斥佯狂作态,或嘲举止荒唐。此时已脱形骸,化作市井禅机,犹如粪池生菇,虽知其秽,犹见其生。
须知,俗语者,民间之舌,百姓之镜也。其生于巷陌,长于唇齿,不登大雅之堂,却载百态人情。昔《诗经》采风,录“七月流火”“采采卷耳”;汉乐府收谣,存“上邪”“孤儿行”之痛。今“批婆娘”三字,虽粗若砂石,实乃俗语活态之证——其声可闻市井之喧,其意可察性别之困,其变可见语言之韧。俚语非野语,俗言亦载道。昔兰茂作《韵略易通》,正音以通民情;今吾辈观“批婆娘”,岂可徒掩鼻而走?然语言如河,清浊并流;文化如土,秽沃共生。粗话可鄙,然其折射之社会肌理、性别焦虑、情绪出口,皆为活态文化之切片。若一味斥为污秽,则失其文化之根。故当以史家之眼观其流变,以仁者之心慎其出口,方不负此一方水土所育之言。
嗟乎!批婆娘一语,如砒霜入酒,剧毒无比。智者闻之掩耳,仁者口舌招灾。虽可窥市井百态,终非良善之辞。理解其意,不等认同其用;愿诸君解其意而远其用,知秽语之害,守口德之善。
旗号鉴
夫有物无形,其声如雷;无刃无锋,竟裂山河。
非金非铁,可铸万骨之丘;不火不烟,竟焚千城之梦。
昔者法兰西野,麦浪竟翻旗色;莫斯科郊,冰雪终埋骨山。
彼农夫释锄而擐甲,欲蛊“吾在拯苍生”;
此士卒冻指犹擎矛,则惑“此乃赴天命”。
嗟乎!一念可成九州炬,片语能聚四海魂。
黄巾扬符,信太平可济黎庶,终见骸填沟壑;
十字远征,奉圣 战以净异端,反令血染圣 城。
或曰“自由”,或曰“复兴”,或曰“纯净”,或曰“新生”。
名虽异而术同:必先树魑魅为敌,次画乌托为乡,终使孤心归群,异声尽扫。
于是巷陌竞歌,庠序齐调;异议甫生,众目如镞。
智者缄口,非畏刑戮,实畏离群之寒;
勇者折节,非丧肝胆,只忧失义之谤。
观夫二十世纪之尘,旗号翻覆,潮汐俱赤。
旗帜所向,微瑕亦罪;卐字指处,庸善成魔。
非人本恶,实信入髓——
深信己身承天选之命,深信所行是救世之途。
故屠刀举而眸无翳,焚书烈而面有荣。
咸阳灰冷,简册未烬于烈焰,而烬于众口一词;
广陵弦绝,非琴毁也,乃举世无耳堪听。
悲哉!以神圣之名,行悖妄之事;
以济世之志,凿深渊之门。
今之世,旗号虽易,痼疾犹存。
或挟“忠”以箝谔谔之口,或假“我”以斩绵绵之情。
群声喧豗,各执片理;孤影踟蹰,竟罹万众之讥。
盖人畏独如畏渊,宁随流而溺,不逆浪而生。
昔苏格拉底饮鸩于雅典,非罪于法,实罪于众意;
布鲁诺焚身于罗马,非悖于天,乃悖于教条。
方孝孺拒草诏而诛十族,嵇叔夜奏广陵而刑东市——
皆因不肯曲心以从众,遂成旗号之祭牲。
然亦有清醒者,不随洪流。
张翰见秋风而思鲈脍,弃印归舟,曰:“人生贵得适意尔”;
王莽托周礼而复井田,志在复古,终致天下鼎沸。
一守本真,一惑虚名,高下立判。
故知:旗号之毒,不在其辞丽,而在其禁疑;不在其志洁,而在其求同。
何以解此千年之魇?
曰:不恃虚帜,而守朴道;不凭盲信,而尊章程。
使市井知法度之严,庙堂存敬畏之界。
纵无异口同辞,亦有共遵之则;
虽无震天之誓,却有默守之约。
此非懦也,实乃大勇——
勇在众人皆醉时,独醒却不炫;
勇在万口一词日,存疑而不叛。
故曰:
旗号如风,可鼓帆亦可覆舟;
人心似烛,当护焰岂可焚林。
真自由者,非拥一信而终老,
乃历百惑而愈明,阅千声而能辨,
于万籁喑时,犹敢诘:
“此路,果为人间正道乎?”
竹花赋
夫竹之为物,清姿独秀,虚中直节,历四时而常茂,贯寒暑以无凋。然世人多见其青青,罕睹其灼灼,若夫琼苞乍吐,素蕊纷披,则相顾愕然,以为异兆。盖竹之开花,实造化之玄机,非吉凶之符契也。
考诸典籍,《山海经》载“竹生花,其年便枯”,晋人《竹谱》亦云“药必六十,复亦六年”。然其枯荣代谢,本乎天道。竹之生殖有二途:寻常岁岁,鞭芽潜发,笋箨争萌,此无性之衍也;逮夫大限将至,或逢亢旱侵凌,虫蠹蚀本,则攒力凝华,吐穗结实,此有性之继也。其花形细微如絮,其籽晶莹若粟,昔人谓之“竹米”,实乃涅槃之胎。
至若异象频生,亦非无端。昔印度米佐拉姆,野竹逢春而粲,鼠食其籽,繁衍无度,乃噬禾稼,遂致饥馑流离。华夏古志,亦尝书“竹实如麦,其岁大荒”。然细究其理,此非竹之肇祸,乃生态之链耳。竹感地气之变,先知早衰,故倾其精魄,育籽传种,犹凤凰焚身而孕新生也。
观其生理,尤见深意。竹之根鞭相连,同气连枝,故开花必漫山遍野,无分遐迩。1907年东瀛淡竹放花,英伦皇家苑囿之竹竟遥相呼应;1933年浙西竹海飞霜,皖南六安之林亦同时缟素,此非鬼神所驱,实基因同源,生命钟律使然。
嗟夫!世人见竹花而色变,闻枯败而心惊,岂知草木荣枯,本是乾坤正序。竹以数十年之蓄,搏一朝绚烂,譬若蜉蝣尽一日之歌,红霞献黄昏之舞。其生也蓄势待发,其逝也舍身成仁,更留竹米坠地,待霁月清风,破土重抽碧玉簪——此即佛家轮回之证,道家生化之章。
今作斯文,正本清源:见竹华勿以为灾异,遇枯槁莫遽作悲声。但观寒潭鹤影,来去无痕;静听空谷竹涛,灭生有常。方悟枯荣一体,生死同源,乃可对竹花而莞尔,临荒畴而晏如也。
竹赋
夫竹者,天地清荫,阴阳粹精。持劲节而参汉,抱虚怀以涵泓。绿玉裁冠,本仙家之逸品;青筠作杖,乃岩穴之幽盟。其形也,既挺修篁之逸态;其性也,犹存太古之遗声。
观其云根初种,箨龙暗生。拂云梢而扫霭,承月露以含贞。冷浸檀栾,恍闻帝子;寒凝碧玉,若见湘灵。七贤啸咏,抱节君长怀晋逸;六逸徜徉,郁翳丛永贮风清。至若嶰谷裁管,伶伦定律应凤;柯亭制笛,中郎识材惊鹏。此皆竹之清韵,尽显雅笙。
若夫锦绷破藓,龙孙吐萌。解箨时闻雷动,凌霄日见云萦。扫月梢而摇影,梳风叶以成璎。潇碧千竿,自写石经蝌蚪;苍雪万斛,偏宜墨戏鸥盟。更有渭川千亩,足证地灵;平泉一庄,堪怜政声。
至其用通万象,德贯群生。制皮冠而隐岫,编翠笠以渔耕。青簟含凉,漫引南华蝶梦;冰帘筛影,长邀北牖蝉鸣。斑管描湘浦之雨,紫毫传右军之情。然其劲节常持,岂因雪压改志;孤标独守,宁为风摧曲茎?
嗟乎!此君风度,自古垂名。东坡不可无竹,与可岂为虚誉?观其寒碧经冬,犹存浩气;贞筠历劫,愈显坚诚。四时青霭,永护琅玕之魄;九畹幽芳,长传劲节之英。敢竭鄙怀,恭疏短引:愿效此君虚白,长守冰心;但求吾道坚苍,永留正声。
高粱赋
时维玄月,序属三秋。钱塘潮静,阡陌云收。忽见城阙参差之际,平野迤逦而出;霜天寥廓之中,赤浪翻腾未休。万穗垂丹,若朱霞之铺地;千茎挺秀,似火凤之昂头。此非塞北寻常黍稷,乃江南别样风流。
忆昔童稚时节,柴门半掩。父亲荷锄南亩,种玉云巅。春播星星之种,夏润涓涓之泉。待得金风飒至,忽见赤旌连天。最是深宵炊暖,甑启香漫。朦胧睡眼接糕饵,懵懂稚齿嚼清甜。此味经年入髓,此情历岁愈鲜。
今观高粱之林,俨然百鸟华庭。灰头鹀掠影争食,珠颈斑鸠踱步徐行。麻雀喧哗如市井,群飞竞啄玉莹莹。然有北红尾鸲者,玄冠耀日,赭羽凌风。不慕梁实之甘美,独专蠹虫之行踪。倏尔振翅若电,蓦然衔害无踪。每啄食而除莠,常巡狩以护农。此禽岂知仁义?天工自蕴衡平。
至若暮色四合,赤浪渐隐星汉;晨光初透,琼枝尽缀珠玑。想其根系深扎,曾饮汉唐夜雨;穗实低垂,犹记宋元霜蹄。昔者黍离悲故国,今看赤穗映新霓。红高粱电影声震,十八里坡酒酽;青石巷旧梦痕深,九转回肠韵凄。
今我霜鬓临江,犹思秫糕滋味;云笺写赋,更慕嘉禾精魂。观群鸟之各得,悟造化之玄机:麻雀争粮,不过朝夕饱腹;尾鸲捕蠹,乃成岁序丰穰。天地生万物,各蕴其章。高粱俯首,非惟酿千钟醇烈;鹡鸰勤啄,亦在护四野苍黄。
赞曰:
赤玉垂垂立晚汀,不争桃李自峥嵘。曾将甜糯酬童梦,更化丹忱映太清。
城阙难移耕耨志,霜禽俱是卫护兵。今朝重品秋光味,犹见千枝火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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