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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早在一千多年前,这小片地区原是一个王国——可以说,它是一个小不点儿王国,一个玩具般小巧玲珑的王国。在那远古时代,干戈扰攘的岁月中,它却远离开了一切忌妒、纷争与尘嚣,因此它那里的生活是简单的,它那里的人民是善良而诚朴的;它永远沉睡在平静的梦乡中,笼罩在安息日宁谧的气氛里;那地方不存在什么怨毒,不存在什么嫉恨,更不存在什么野心,因此那儿没有人感到不满意,更没有人生活得不幸福。
一年又一年过去,一天老王晏驾,他的小儿子胡贝特登了基。此后百姓对幼主的敬爱与日俱增;因为他为人非常善良,非常纯洁,非常高贵,所以百姓对他的敬爱不久就演变成为狂热,几乎形成一种崇拜。再说,他诞生的时候,那些臣仆早已潜心研究星象,并发现那灿烂的天书上显示了这样一条预言:
胡贝特十四岁那年,将发生一件影响重大的事;那个被胡贝特认为是歌声最悦耳的动物,将拯救他的性命。只要国王和全国人民能因为该动物立了这一殊功而给予其所有的同类以荣宠,这古老的王朝就可以世代相承,这国家就不会出现战争、疫病或穷困。可是,要当心呀,可别选择错了呀!
国王十三岁了,在那整整的一年里,卜人百官、小小的议会,以及全国的百姓,大家都议论纷纷,但谈的只是一个话题。那就是:应当如何理解预言中最后的一句?预言前面一部分好像是说,只要到了适当的时刻,那救驾的动物自己会出来效忠国王;然而结尾的一句又好像是说,必须由国王事先挑选,说出他认为动物中哪一个唱得最好,而且,如果他挑选的恰巧正确,那入选的动物就会拯救他的王朝、以及他的百姓,可是,万一他选择错了,哎呀……那可得当心呀!
一直到那年年底,人们对这件事所持的不同见解仍旧如同在那年年初时一样多;但是在一般人当中;聪明的也罢,愚钝的也罢,多数都认为,最可靠的办法还是应当由小国王事先进行选择,而且要越早越好。于是,降下了一道诏书,命令凡是饲养会唱歌的动物的人,都要在来年元旦清晨把它们带到宫内的大殿上。于是臣下领旨奉行。等到比试的一切手续都准备就绪后,国王就率领贵族大臣,盛装吉服,庄严临朝。国王已登上他那镂金御座,准备作出决定了。但是,他随即说道:
“如果让这些动物同时一起唱歌,那声音会叫人没法忍受;谁也不能在那样嘈杂声中进行选择。还是先把它们一起带下殿去,然后一次领上一个来吧。”
臣民遵旨。幼主听得心醉神驰,鸟儿一个又一个娇音呖呖地唱,然后被带了下去,让另一个候选者应试。宝贵的时间很快地逝去;置身于这许多歌声靡靡动人的鸟儿当中,他很难作出选择,尤其使他感到为难的是,想到万一选择错了,受到的惩罚将是那么可怕,以致他评判时犹豫不决,甚至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越来越紧张激动,他露出烦恼神气。他的大臣都看出来了,因为他们的眼光一刻也没离开他。于是他们开始心里嘀咕:
“他的胆子变小了——他的头脑不那么冷静了——他会选错了——这一来他的王朝和他的人民都毁了!”
一小时过去,国王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
“再把那只红雀带上来。”
红雀唱出欢畅的歌曲。它刚唱到一半,国王已经准备举起他的节杖,表示他作出的选择,但接着就停下了,说:
“还是让我们慎重一些。再把那只画眉带上来;让它们俩一起唱吧。”
画眉又被带上去,于是两只鸟齐声唱出它们美妙的歌曲。国王起先拿不定主意,但后来他的喜爱变得明确了,决心逐渐增强了——这一切人们都可以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年迈的大臣心中突然有了希望,他们的脉搏开始跳得更快了,权杖开始缓缓地往起升,可就在这时候……
真叫人恨死啦,这件事被什么给打断了!那是这样的声音——而且那声音就在宫门口:“哇呜……嘿!——哇呜……嘿!——哇呜……嘿!——哇呜……嘿!哇呜……嘿!”
大伙儿惊恐万分——同时又深恨自己不该让感情流露出来。
紧接着,一个十分可爱、娇憨俏丽、刚满九岁的农村小姑娘轻快地跑了进来,她那双棕色眼睛里闪出儿童的急切神情;但是,一看见那伙人威风凛凛的势头和怒气冲冲的脸色,她就止住了步,低垂了头,用她那条寒碜的粗布围裙捂住眼睛。没一个人欢迎她,没一个人怜惜她。稍停,她胆怯怯地含着泪抬起眼睛说:
“国王陛下,求求您宽恕我吧,我可不是来捣乱的。我没爹没妈,可是有一只山羊和一头驴子,只有它们俩是我最疼爱的。我的山羊给我喝最甜美的奶;再说,我那头可爱的好驴子叫起来呀,我觉得什么音乐也比不上它那样好听,所以,国王陛下的小丑[2]说,歌唱得最好听的动物能救陛下和全国人,撺掇我领它到这儿来,我就……”
廷臣们粗鲁地哄堂大笑,小姑娘还没敢把她的话说完,就哭哭啼啼地逃走了。宰相下了一道密谕,命令在宫门外附近赏她和她那头倒霉的驴子一顿鞭子,以后再不许他们走近那地方。
接着,又开始比试那些禽鸟。两只鸟儿唱出它们最悦耳的歌,但是国王手里的权杖一动也不动。所有人的希望都慢慢地变得黯淡了。一小时过去;两小时过去;仍旧不能作出决定。天色已近黄昏,等候在宫外的人群焦急忧虑得要发狂了。暮色增浓了,阴影越来越暗了。国王和他的廷臣已经彼此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了,没一个人说话——没一个人唤掌灯。一场重大的比试已经开始;但最后它已经失败;所有的人都想把自己的脸避开灯光,把自己的烦恼深深地藏在心底里。
最后——听呀!最嘹亮醉人的歌声像仙乐般远远从大厅另一头飘荡过来——那是夜莺的啼声!
“比试结束!”国王大喊,“吩咐钟声齐鸣,向百姓宣布,就说现在已经作出决定,我们没选择错。君主、王朝、全国人民都得救了。从今天开始,让夜莺永远在全国各地受到荣宠。要向所有的人公布,谁侮慢了夜莺,或者伤害了它,必将处以死刑。这是国王的旨意。”
那个小小的天地,整个儿被快乐所陶醉。城堡里、都市里,通宵达旦,被焰火照得灿烂通明,百姓跳舞、痛饮、唱歌,胜利的钟声震天动地,响个不停。
从那天起,夜莺成为圣鸟。家家户户都听到它的歌声;诗人写诗赞扬它;画家作画描绘它;它的雕像装饰了每一个拱门、塔楼、喷泉、公共建筑。它甚至被带到召开御前会议的地方;如果没让卜人把讨论的事项向国鸟夜莺汇报,并将它对该事所唱的歌翻译给内阁大臣们听,对任何国家大事都不能作出决定。
Ⅱ
年轻的国王最爱打猎。夏天到了,一天他由一群英姿飒爽的贵人护卫着,架鹰纵犬,一起骑马出发。不久,在一片大森林中跟众人失散了,他就挑了一条自己想象中的捷径去找他们,但是路走错了。他驱马继续向前,最初满怀希望,但终于心灰气馁。苍茫暮色自远而近,但是他仍旧盲目四投,窜到了一片荒凉陌生的地方。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昏暗中,他把马赶到了陡坡危崖边一片柯枝纠结的丛林里。等到马匹和马上的人坠落到谷底时,马摔断了脖子,人跌断了一条腿。可怜的小国王熬着痛苦躺在那里,觉得每一个小时都缓慢得像一个月那样难过。他支起耳朵,听有什么声音会给他带来获救的希望;但是他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唤、号角的轰鸣、猎犬的吠叫。他终于放弃了一切希望,说:“就让死亡到来吧,反正它是一定要来的。”
就在这时候,一只夜莺低沉、美妙的歌声在深夜静寂的荒野中回荡。
“有救了!”国王说,“有救了!这是圣鸟呀,预言应验了。多亏神灵保佑,我没选择错。”
他抑制不住满腔的喜悦;他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激心情。他想,只要再过几分钟,就会听到有人来救驾的声音了。然而,每一次都给他带来失望:并没有人来救他。沉闷的时光过得很慢。仍旧没有人来救他——但是那只圣鸟却继续歌唱。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了,但是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多想。天将破晓,鸟声静息。又是一个早晨,这时他又饥又渴,但是没有人来救他。午后接着是黄昏。最后国王开始诅咒夜莺了。
紧接着,从森林外传来画眉的歌声。国王心里想:“这才是真正的圣鸟——从前我挑选错了——现在可有救了。”
然而,仍旧没人来救他。此后他昏昏沉沉,躺了好久。当他清醒过来,一只红雀正在歌唱。他听了听——这时他已漠然无动于衷了。他的信心已经完全丧失了。“这些鸟呀,”他说,“都不能够救我;我和我的王室、我的人民全都完了。”他翻来覆去,准备就死,因为他又饥渴,又疼痛,现在身体已经十分虚弱,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说真的,他只求早一点儿死了,倒可以解除痛苦。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没有思虑,没有感觉,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后来,他的感觉又恢复了。第三天清晨,天刚破晓,啊,从他那双疲倦的眼睛里望出去,这个世界太美了。突然,年轻人胸中产生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从他心灵深处涌现出热忱的祝愿,祈求上苍垂怜,让他能重新看到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就在那一霎时,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一阵声音,那么轻柔,那么飘渺,可是,哦,在他急切的耳朵听来,又是那么难以形容地美妙啊——
“哇呜……嘿!——哇呜……嘿!——哇呜……嘿!——哇呜……嘿!——哇呜……嘿!”
“这一支,哦,这一支歌比夜莺的、画眉的,或者红雀的歌更美妙,更美妙一千倍,因为它不仅带来希望,而且带来肯定可以获救的信心;现在我真的得救了!像神谕所说,那神圣的歌唱者自己来应选了;预言应验了,我的性命、我的王室、我的人民全都得救了。从今以后,驴子将成为神圣的动物!”
仙乐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响——在这个已接近死亡的受难者的耳中,也越来越美妙了。那头温顺的小驴,漫步走下斜坡,一面啃那浅草,一面唱着歌;最后,当它看见那匹已死的马和受了伤的国王时,它就走过去,带着天真和惊讶的神情嗅他们。国王爱怜地拍着它,它像小女主人每次要骑它时那样习惯地趴下去。年轻人费了很大力气,熬着痛苦攀到牲口背上,借助于它那双慷慨大方的耳朵,在它背上骑稳了。驴子一路唱着歌离开了那地方,把国王驮到农村小姑娘的茅屋门口。小姑娘把自己的草垫让给他当床睡,让他喝山羊奶恢复精神,然后飞也似的赶去把这条重大消息告诉了她第一个遇到的寻找国王的巡逻队。
国王痊愈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驴子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动物;他要做的第二件事,是让这头驴进入他的内阁,委任它为王室的总理大臣;他要做的第三件事,是摧毁全国各地所有的夜莺塑像和雕刻,代之以圣驴的塑像和雕刻;他要做的第四件事,是正式宣布,等到那个农村小姑娘年满十五岁,他将册封她为王后——后来,这一切都照他所说的办了。
以上所讲的就是那则传奇。它说明,为什么一些陈旧得已经发了霉的驴像仍旧装饰着所有这些古老的拱门和断垣残壁;这说明,为什么许多世纪以来,正像现今多数国家的内阁一样,那个王国的内阁总理大臣永远是一头驴子;这更说明,为什么许多世纪以来,在那个小王国里,所有重要的演词,所有重要的典策,所有公开的仪式,以及所有王家的宣言,总是用以下这些扣人心弦的语句开头的:
“哇呜……嘿!——哇呜……嘿!哇呜……嘿!——哇呜……嘿!——哇呜……嘿!”
一八八二年
* * *
[1] 本篇未列入《流浪汉出国记》,因当时篇中似仍存在某些疑点,其可靠性尚未能全部证实。——马·吐
[2] 指宫廷中供帝王取乐的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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