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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看见了卡特拉,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像沉入深渊。当风暴过去、朝霞照亮了山头的时候我才苏醒过来。当时我躺在地上,头靠在约拿旦的膝盖上,我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在河的对岸,卡特拉站在卡尔玛瀑布上方的一个悬崖上——心里就充满恐惧。我想起来就难过,约拿旦竭力安慰我。
“它已经不在那里,它走啦。”但是我一边哭一边问他:“怎么会有像卡特拉这类东西?它是……怪物还是别的什么?”“对,它是一个怪物,”约拿旦说,“一条母龙,由远古留存下来的,它就是这样一种东西,跟滕格尔本人一样残忍。”“他是从哪儿把它弄来的?”我问。
“它来自卡特拉山洞,人们都这样认为,”约拿旦说,“有一次在亘古的夜里,它在洞里困了,一睡就是千千万万年,谁也不知道它在里边。但是有一天早晨它醒了,爬进滕格尔的城堡,对着所有的人喷射死亡火焰,那真是一个可怕的早晨。它爬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四处逃命。”“它为什么不杀死滕格尔?”我问。
“没有,滕格尔穿过所有的大厅逃命。当它接近滕格尔的时候,滕格尔慌忙掏出号角召集士兵救命,但是当他吹响号角的时候……”“出什么事啦?”我问。
“这时候它像一条狗一样爬到滕格尔身边。从那天起它就听命于滕格尔。它最怕滕格尔的号角。滕格尔一吹,它就服服帖帖的。”
天渐渐亮了。卡曼亚卡国的山头红得就像卡特拉火焰。我们现在就启程去卡曼亚卡。我很害怕,啊,我真是害怕极了!谁知道卡特拉在哪儿等待时机?它在哪儿?它住哪儿?如果它住在卡特拉山洞,奥尔瓦怎么能住那儿呢?我问约拿旦,他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卡特拉不住在卡特拉山洞。自从它醒来以后一直没有回过那里,滕格尔把它锁在卡尔玛瀑布附近的一个洞里。“它被一根金锁链锁在洞里,”约拿旦说,“只要滕格尔不把它带出来吓唬他要吓唬的人,它就呆在那里。”“我在蔷薇谷见过它一次。”约拿旦说。
“当时你吓得喊叫起来吧?”我问。
“对,我喊叫起来。”他说。
我的恐惧感不断增加。
“我很害怕,约拿旦,卡特拉会杀死我们。”他再一次设法使我稳定下来。
“但是它被锁着。它不能到锁链长度以外的地方去。不会超过那个峭壁,就是你昨天看见它的那个地方。它几乎总是站在那儿,看着下面的卡尔玛瀑布。”“它为什么总站在那儿往下看?”我说。
“我不知道,”约拿旦说,“它可能在找卡尔玛。”“谁是卡尔玛?”我问。
“噢,只是艾尔弗利达才这样说,”约拿旦说,“谁也没见过卡尔玛,它根本不存在。但是艾尔弗利达说,很早以前它曾经住在卡尔玛瀑布里,卡特拉当时仇恨它,至今也忘不了。所以它站在那里往下看。”“卡尔玛是谁呢?它怎么能住在那个鬼瀑布底下?”我问。
“它也是一个怪物,”约拿旦说,“艾尔弗利达说,它是一条巨蛇,它的长度跟河的宽度一样。但你知道,这不过是个古老的传说。”“它大概不像卡特拉,而只是个传说吧?”我说。
这个他没有回答,但是他说:“你知道吗,当你到森林去去采野草莓时艾尔弗利达还讲了什么?她说,她小的时候人们经常拿卡尔玛和卡特拉吓唬小孩子。卡特拉山洞里的龙和卡尔玛瀑布里的巨蛇的童话她听过很多遍。她很喜欢这些童话,就因为惊险。艾尔弗利达说,这是一个人们在各个时期吓唬小孩子的古老童话。”“那就让卡特拉呆在自己的山洞,”我说,“继续当个童话好啦!”“对,这也正是艾尔弗利达的看法。”约拿旦说。
我颤抖起来。这使我想到,卡曼亚卡是一个充满怪物的国家,我不愿意到那里去。但是我现在必须得去。
我们先得从干粮袋里掏点儿东西吃,尽管我们要为奥尔瓦省下一点儿。因为约拿旦说卡特拉山洞没东西可吃。
格里姆和福亚拉尔喝留在石头缝里的雨水。它们在山上吃得很不好。但是在桥边长着一点儿青草,当我们动身的时候,它们还是吃饱了。
我们通过桥,直奔卡曼亚卡,滕格尔的国家,怪物的国家。我害怕得直打哆嗦。我不大相信真有巨蛇,但是万一它突然从地下钻出来把我们弄到卡尔玛瀑布里撕成碎片该怎么办呢?还有卡特拉,它最使我害怕。它可能露着残酷的犬牙和带着死亡火焰在滕格尔的河岸正等着我们呢,啊,我真害怕死了!
但是我们走过桥时,我没有看见卡特拉。它没有站在峭壁上,我对约拿旦说:“啊,它没有在那儿!”然而它在那儿!只是没在峭壁上,它可怕的脑袋从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边伸向滕格尔的城堡。我们看到了它,它也看到了我们。这时候它发出一声山崩地裂的吼叫。它张着血盆大口,鼻孔里喷出一道道火焰。它暴跳如雷,用力撞击锁链,撞呀,撞呀,随后又吼叫起来。
格里姆和福亚拉尔被吓惊,我们差一点儿拉不住它们。我的恐惧也不在它们以下。我求约拿旦我们返回南极亚拉。但是他说:“我们不能背叛奥尔瓦!不要害怕,卡特拉够不到我们,不管它怎么样冲撞锁链也不行。”“不过我们要尽快走,”他说,“因为卡特拉的吼叫是可以传到滕格尔城堡的信号,如果我们不能马上躲进山里,滕格尔士兵马上就会包围我们。”我们骑马赶路,难行、狭窄和高低不平的山间小路在马蹄下迸发出一道道火星,我们为了甩掉所有的尾随者不得不东走一会儿,西走一会儿。我时刻提防着身后奔驰而来的战马和可能用长矛、弓箭袭击我们的滕格尔士兵的呼喊声。但是没有人来。在卡曼亚卡的千山万壑中追踪一个人并非易事。被追的人很容易逃掉。
我们骑了很长时间以后,我问约拿旦:“我们到哪儿去?”“到卡特拉山洞,我想你是知道的,”他说,“我们已经快到了。卡特拉山已经在你的眼前。”啊,真是这样。在我们面前有一座低低的平坦山脉,陡峭的山坡直通山下。只有朝我们这个方向的坡比较平缓。如果我们愿意的话,我们会比较容易地爬上去。我们当然愿意,约拿旦说,我们必须翻过这座山。
“进口在河的对岸,”他说,“我必须到那里看看。”“约拿旦,你真的相信我们某个时候能进到卡特拉山洞里去?”我说。
他曾经对我讲过,巨大的铜门关着洞口,滕格尔的士兵日夜守卫着。仁慈的上帝啊,我们怎么能进去呢?
他没有回答。他只是说,我们把马藏起来,因为马爬不了山。
我们把它们拉进卡特拉山脚下一个隐蔽得很好的山缝,把行李和其他东西也放在那里。
约拿旦抚摸着格里姆说:“等在这儿,我们作一次侦察。”我不喜欢去侦察,因为我不愿意离开福亚拉尔。但是不愿意也没用。
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爬上山顶,到了以后我感到很累。约拿旦说我们可以休息片刻,我立即躺在地上。约拿旦也躺下了,我们躺在卡特拉山顶,头上是广阔的蓝天,身下就是卡特拉山洞。啊,想起来真有些怪,在我们身下的山里有一个可怕的山洞。山洞有各种走廊、巷道,很多人在那里受折磨或者死去。洞外边蝴蝶在阳光下飞来飞去,蓝天上漂浮着朵朵白云,我们四周长着鲜花和绿草卡特拉山顶竟长着花、草,真够奇妙的!
我突然想到,有很多人已经死在卡特拉山洞,奥尔瓦可能也死了,我问约拿旦他相信不相信。不过他没有回答。他只是躺着,直视蓝天,我发现他在想其他的事。最后他说:“如果卡特拉在卡特拉山洞睡了很长时间的觉是真的话,它醒来的时候怎么出去的呢?在此之前就有了铜门。滕格尔一直把卡特拉山洞当作监狱。”“当卡特拉躺在里边睡觉的时候?”我说。
“对,当卡特拉躺在里边睡觉的时候,”约拿旦说,“根本没有人知道。”我颤抖起来。我不能想象还有更可怕的事情。想想看,如果被关在卡特拉山洞,或者突然眼见一条龙爬出来,那有多么可怕!
但是约拿旦脑子里有其他的想法。
“它一定是从另一条路出来的,”他说,“这条路我一定要找到,即使找一年我也要找。”
我们没有休息很长时间,约拿旦已经没有心思。我们到了卡特拉山洞。
过了山没多远,我们已经看见我们脚下的河流和对岸的南极亚拉,啊,我多么想念那里!
“看呀,约拿旦,”我说,“我看见了我们洗澡地方的柳树!那儿,在河的对岸!”真像得到来自河水的问候,来自光明一岸的一次小小的绿色问候。但是约拿旦示意我别说话。他担心有人听到。我们离那儿已经很近。卡特拉山以一座悬崖在这里结束。约拿旦说,我们脚下的半山腰有铜门关着卡特拉山洞,不过我们从这儿看不到。
但是卫兵能看到我们。三个滕格尔士兵,我只要看见他们黑色的头盔,我的心就开始扑腾扑腾地乱跳。
我们一直爬上悬崖,以便看一看他们。只要他们向上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我们。不过那些愚蠢的士兵不可能发现什么。他们根本不四处巡视。他们只顾得坐在那里掷骰子,别的什么也不管。既然没有任何敌人能通过大门,他们何必要警卫呢?
突然我看见下边的大门开了,有人从大门走出来——又一个滕格尔士兵!他手里拿着一个空饭碗,接着他把碗放在地上。大门随即又关上,我们能听见他锁门的声音。
“啊,这是我最后喂这头猪。”他说。
其他的人笑起来,其中一个说:“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不寻常的日子——他生命的最后一天吗?你可以告诉他,今天晚上天一黑,卡特拉就会等着他。”“告诉他啦,你们知道他怎么说?‘好啊,这一天终于来了,’他说。他请求往蔷薇谷寄一封问候信,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奥尔瓦可以死,但是自由永远不会死!’”“吻我,”另一个人回答说,“今天晚上他可以和卡特拉说,他会听到它怎么回答。”我看了看约拿旦。他气得脸色苍白。
“过来,”他说,“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们尽可能迅速地悄悄爬下悬崖,当我们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敌人的视野之外的时候,我们就跑了起来。我们一路奔跑,到了格里姆和福亚拉尔的身边才停下。我们坐在石头缝里的马旁边,因为我们现在不知道将做什么。约拿旦很沮丧,我无法安慰他,因为我也很沮丧。我知道他多么为奥尔瓦担心。他原来以为他可以帮助奥尔瓦,但是现在他认识到已经帮助不了啦。
“奥尔瓦,我的好朋友,我永远也见不到你啦,”他说,“你今天晚上将死去,南极亚拉的绿色山谷会怎么样呢?”我们和格里姆、福亚拉尔共同吃了一点儿面包。我还想喝几口羊奶,我们上次省下一些没喝。
“现在别喝,斯科尔班,”约拿旦说,“今天晚上天黑了以后,我会把每一滴都给你。但是在此之前不行。”我们长时间坐在那里,沉默、沮丧。最后他说:“我知道,这如同大海捞针。但我们还是要争取。”“争取,争取什么呢?”我问。
“寻找卡特拉出去的地方。”他说。
尽管他自己也不相信能做到,这一点看得出来。
“如果我们有一年的时间的话,”他说,“那很有可能!但是我们只有一天。”
他刚刚说完,就发生了一件事。在我们坐的那个狭窄的石头缝里,紧靠山腰的地方长着几片茂密的树丛,从树丛里跑出一只惊恐的狐狸。我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已经从我们身边跑掉了。
“上帝啊,从哪儿跑出来一只狐狸?”约拿旦说,“我一定去看看。”他消失在树丛后边。我坐在原地等他。但是他去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动静。最后我变得不安起来。
“你在哪儿,约拿旦?”我喊着。
这时候我真的听到回答了。他显得很兴奋。
“你知道狐狸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吗?从山里边!知道吧,斯科尔班,从卡特拉山里边。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洞!”可能早在远古时代一切就已经注定下来。可能早在那个时候为了蔷薇谷约拿旦注定要成为奥尔瓦的救命恩人。可能有几位童话仙子为我们指路,而我们却不知不觉。不然的话约拿旦怎么能恰恰在我们藏马的地方找到进入卡特拉山洞的路?同样奇怪的是,在蔷薇谷所有的房子当中我正好来到马迪亚斯庄园,而没有到其他地方。
卡特拉爬出卡特拉山洞的路一定就是约拿旦找到的路,我们深信不疑。这一个直通山腰的路,洞一点儿也不大。“但是一条臃肿的母龙完全可以爬过去,”约拿旦说,“如果它睡了几千年以后醒来,发现通常的路被铜门关住了的话。”我们爬过去也没有问题!我朝着漆黑的洞里看。你相信里边还有多少条龙在睡觉?如果你进去,踩到它们身上以后,它们醒了怎么办?我在琢磨这些事。这时候我感到约拿旦的手放在我肩膀上。
“斯科尔班,”他说,“我不知道在漆黑的洞里有什么东西在等待我,但是我现在一定要进到里面去。”“我也要进去。”我说,尽管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约拿旦用食指抚摸我的脸颊,他有时候这样做。
“你真的不愿意在马旁边等我?”“我不是说过吗,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说。
“对,你是说过。”他说,听他的口气他很高兴。
“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说,“就是下地狱也要去。”
这样的地狱就是卡特拉山洞。钻进按个黑洞就如同钻进一个可怕的、永远不会醒来的黑色梦镜一样,就是从光明进入永恒的黑夜。
“整个卡特拉山洞不外乎是一个老死的龙窝,”我想,“从远古以来就充满邪恶。经过几千年龙蛋被孵化成龙,残酷的龙成群地从那里爬出去,把沿途的一切都杀死。”一个这样的老龙窝正好被滕格尔用来作监狱。我一想到他在山洞里对人们犯下的罪行就浑身颤抖。我感到空气由于古老邪恶的沉积而变得凝重起来。我好象听到在我们周围可怕的寂静之中有人在耳语。有人在山洞的深处小声说话,我听到了种种受折磨声、痛苦的哭泣和滕格尔的统治在山洞里造成的死寂。我本来想问一问约拿旦,他是否也听到了这些耳语。但是我没有问,因为这些可能仅仅是我的幻觉。”好啦,斯科尔班,我们就要进行一次你将终生难忘的旅行。”约拿旦说。他说得对。我们一定要通过整座山才能来到紧靠铜门前边的狱洞,奥尔瓦被囚在那里。
“人们说,‘卡特拉山洞’,就是指那个洞,”约拿旦说,“因为他们不知道还有其他的洞。”
而我们也不知道确实可以通过地下到达那里,但是我们知道路很远。因为我们在山上曾经走过那段距离,但是仅靠我们手中的火把照明从漆黑的迷宫里爬过去不知道要困难多少倍。
啊,看火把的亮光在洞壁间跳动真让人觉得可怕。火把只能照亮我们周围一大片黑暗当中的一小块很小很笑的黑暗,因此使人感到光亮以外的一切东西更加可怕。“谁知道,”我想,”那里有没有趴满龙、蛇和怪物,说不定它们正在黑洞子里藏着呢。”我也担心我们在迷宫里迷了路,但是约拿旦在我们经过的地方都用火把作了黑色的记号,所以我们能按原路找回来。
约拿旦说旅行,其实哪是什么旅行。我们钻、爬、攀、游、跳、荡、拉、扯和撕,没有没干过的。多么不寻常的旅行!多么不寻常的山洞!有时候我们来到很大的山洞,就像大厅一样,一眼看不到底,我们只能通过回声知道它有多大。有什么我们不能直接走过去,我们只能趴在地上像另外一条龙那样爬过去。有时候地河挡住了去路,我们只能游过去。但最最可怕的是——有时候张着大嘴的深沟出现在我们的双脚前。我就差一点儿掉进一个这样的深沟里。我当时正举着火把往前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约拿旦抓住了我。但是我把火把掉下去了。我们看到火把像一条火带子一样落下去,越来越深,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完全消失了。我们完全被黑暗包围了。这是世界上最大、最可怕的黑暗。我吓得不敢动、不讲话、不敢思考,我竭力想忘掉我的存在,忘掉我在紧靠深渊的最黑暗处站着。但是我能听到在我身边的约拿旦的声音。最后他把我们带的另一个火把点燃了。整个时间内他都在和我讲话,讲呀,讲呀,非常沉着。我想,多亏他,我才没被吓死。
我们继续往前走。走了多久,我不知道。在卡特拉山洞的深处,人们不知道时间长短。好象我们已经到了永恒的世界,我又开始担心我们可能误事,可能已经到了晚上,可能洞外天已经黑了。而奥尔瓦……他现在可能已经落入卡特拉的魔掌!我问约拿旦信不信。
“我不知道,”他说,“但是如果你还够聪明的话,现在就别考虑这些事。”
这时候我们到了一个狭窄、曲折的山洞里,看不到头,只是逐渐变窄、逐渐变挤。它的高度变,宽度也变,直到我们几乎无法通过。最后它变成了一个洞,我们只好从那里钻过去。
但是在洞的另一面,我们突然到了一个很大的洞。究竟有多大,我们不知道。火把的光看不到尽头。但是约拿旦试了试回声。
“喂,喂,喂,”他喊叫着。我们从很多方向多次听到“喂,喂,喂”的回声。但是我们后来听到了别的声音。在很远的黑暗处有另一个声音。
“喂,喂,喂,”那个声音学着说,“你拿着火把和灯光从那些奇怪的路上来做什么?”“我寻找奥尔瓦。”约拿旦说。
“你找的奥尔瓦在这儿,”那个声音说,“你是谁?”
“我是约拿旦·狮心,”约拿旦说,“我还带着我的弟弟卡尔·狮心,我们将救你出去,奥尔瓦。”“晚啦,”那个声音说,“晚啦——不过还是得感谢你们!”他还没有说完,我们就听到铜门吱的一声开了。约拿旦赶紧把火把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然后我们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
一个滕格尔士兵手里拿着一盏灯走进门来。我暗暗落泪,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为奥尔瓦。他们恰恰要在这个时候把他带走,真是太残酷了!
“蔷薇谷的奥尔瓦,请你做准备,”那个滕格尔士兵说,“过一会儿你就将被送到卡特拉那里去。黑马已经在路上。”借助他的灯光我们看到一个用很粗的木头钉的大笼子,我们知道,奥尔瓦像动物一样被关在那里。
那个滕格尔士兵把灯放在靠笼子的地上。
“在你最后的时刻身边可以有一盏灯,这是滕格尔陛下规定的。目的是使你适应一下光亮,在你见到卡特拉的时候,你好能看清它。你大概愿意吧?”他狂笑起来,尔后走出大门。大门在他身后又吱的一声关上了。
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奥尔瓦的笼子旁边,我们在灯光中看清了他。真是目不忍睹,他几乎已经不能动了,但是他还是挣扎到笼子的栅栏旁边,把手伸向我们。“约拿旦·狮心,”他说,“我在蔷薇谷时就久闻你的大名。现在你来了这里!”“对,我现在来了这里,”约拿旦说。这时候我听到他为奥尔瓦的苦难小声哭了。但是他随后就掏出腰刀,用力砍木笼的栅栏。
“快来,斯科尔班!快帮忙!”他说。我也拿着刀冲过去。可是两把刀能起多大作用呢?我们要是有斧头和锯就好了。
但是我们仍然用力砍着,双手都出血了。我们一边砍一边流泪,我们知道我们来迟了。
奥尔瓦当然也知道,但是他不愿意相信没一点儿希望了,因为他在笼子里紧张得直喘粗气,有时候还小声说:“快点儿!快点儿!”我们照他说的干,手上的血直向下流。我们发疯似地砍着木笼,时时刻刻担心大门打开,穿黑衣服的士兵进来,那时候奥尔瓦、我们以及整个蔷薇谷就都完了。”他们要带走的不是一个人,”我想,”今天晚上卡特拉将得到三个人!”我感到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我的双手不停地打颤,甚至连刀都拿不住了。约拿旦气得大喊大叫,他被笼子上的栅栏的坚固气疯了,我们怎么砍它们都砍不断。他用力踢它们,一边喊叫一边踢,又砍又踢,突然喀嚓一声,啊,一根栅栏最后总算断了,然后又一根,断了两根就够了。
“现在好啦,奥尔瓦,现在好啦。”约拿旦说。但是奥尔瓦只喘了一声粗气作为回答。这时候约拿旦爬进笼子里,拖出双腿既不能站立也不能行走的奥尔瓦。而我也无力帮助奥尔瓦,但是我走在前边,用灯照明,约拿旦朝着我们的救命洞用力拖奥尔瓦。他很累了,喘着粗气,啊,我们三个人就像被人追捕的野兽一样喘着粗气,当时我们有这种感觉,起码我有。
他是多么能干,约拿旦,他成功地将奥尔瓦拖过整个山洞,又奇迹般地带着这时已经半死不活的奥尔瓦钻过窄洞。我差不多也半死不活的——而现在该我钻窄洞了。但是我还没来得及钻。这时候我们听到远处的大门吱的一声开了,这时候我全身的力气好象一下子就流走了。我瘫在那里。
“快,快,灯,”约拿旦喘着粗气说。我把灯递给他,尽管我的双手在打颤。灯一定要藏起来,因为一个小小的亮点儿就足以出卖我们。
穿着黑衣服来取人的士兵——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洞里。滕格尔的士兵手里也拿着灯。那里的灯光亮得可怕。但是我们这个角落里很黑。约拿旦弯下腰,抓住我的手,通过窄洞口把我拉进后面的那个漆黑的洞里。我们三个人躺在那里喘粗气,听到有人喊:“他逃跑啦!他逃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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