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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楼里最好的一家人,就是住在最离一层的约翰松家。我很高兴他们姓约翰松,跟我同姓。我装作和他们有亲戚。我几乎一直上他们家去──那是说,在我不上玛伊家去的时候。
约翰松家一家人有:拉尔斯叔叔,他是一位电影放映员,埃斯特尔婶婶,拉尔斯·埃里克,拉尔斯·奥洛夫和吃奶的小姑娘。她还没取教名呢。
“毫无疑问,她的名字也要叫拉尔斯什么的,”埃斯特尔婶婶说。“拉尔斯·乌拉或者拉尔斯·埃娃或者拉尔斯·洛特!”说着她哈哈笑。她老爱哈哈笑。
约翰松家的房间里家具不多。就是几张床,一把摇椅,厨房里放个收音机。在这里空得很,可以做许多事,脏了也没什么,埃斯特尔婶婶不在乎。
“别打扫得太干净,要不然,一不小心,把家庭温暖也打扫干净了!”她说着又哈哈笑。
我们相互帮忙学侧翻跟头,从报上剪下马戏图画,痛痛快快的吹肥皂泡──这个我们就是拉尔萨和我。而拉尔萨也就是拉尔斯·埃里克。拉尔斯叔叔和我们一起玩。他把香烟的烟喷进肥皂泡。看着就像肥皂泡里待着一个白色幽灵。泡泡破了,烟就逃出来了。埃斯特尔婶婶整天坐在摇椅上看我们玩,一副舒舒服服的祥子。
“像只大猫似地坐着。”我的妈妈说。
我上楼到约翰松家,一开头总是给我一大杯开水,里面放进红色的果酱。要调很久果酱才化开,喝起来味道好极了。接着拉尔斯叔叔给我们在一片片面包上涂上牛油。他经常在家,因为电影放映员大多在晚上工作。
“我们首先为房子打好牢固的地基。”他说着拿起一片面包。“上面加什么?”
“乳酪,谢谢你。”我说。
他又拿起一片面包放在乳酪上面。
“第一层好了。上面加什么?鱼子酱好吗?”
“好的,谢谢。”
“上面一层呢?”
“土豆泥加芥末!”
三明治厚厚的好几层。我能吃四层的三明治。拉尔萨能吃六层的。吃完以后,拉尔斯叔叔说:“你今天来得真运气,莱娜。这次我们总算把屋子打扫干净了。噢,我多么希望一星期有七个星期四啊。你知道,星期四是我们这大屋子的清洁日。”
他总是这么说。埃斯特尔婶婶只是哈哈笑。可是我们走进房间,里面床都没有收拾。埃斯特尔婶婶把床罩和被单床单掀开,我躺到床垫上。她把床单盖在我身上,塞好,再把枕头压在我的头上,上面再盖上被单。这样里面越来越黑。最后埃斯特尔婶婶又盖上床罩。她把几张床都收拾好以后,拉尔斯叔叔要进来猜我躺在哪一张床上。他总是猜错。
然后我和拉尔斯叔叔跟奥菲──奥菲就是拉尔斯·奥洛夫——玩“蛇上梯子”。奥菲只有4岁,“蛇上梯子”是他最喜欢的游戏。不管谁掷骰子他都向前移动他的筹码,所以总是他先到终点。反正他没赢也会说:“我赢了!”拉尔斯叔叔和我对他都无所谓。我和他可是认真玩的。
碰到埃斯特尔婶婶在洗澡盆里给吃奶小娃娃洗澡和给她换尿布,拉尔斯叔叔总要去看,哪怕是正好轮到了他掷骰子。
“她不是很可爱吗?”埃斯特尔婶婶说。“我觉得她活像一杯可可上面的一撮鲜奶油。”
他们的小娃娃没有鬈发,也没有蓝色的大眼睛,但她还是极其极其好看,极其极其可爱。她坐在那里看来十分快活,又是拍又是打,那么小,那么白,那么胖。的确像是一撮鲜奶油。你几乎忍不住要舔她。
约翰松家的洗澡水颜色实在奇怪。我第一次去看他们,拉尔斯叔叔心情正好,想说笑话。
“瞧这水!”他对我说。“奥菲,你早晨不肯喝可可水是什么道理?过来,让我打屁股。”
他拉住奥菲,把他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像要打屁股的样子。他真的打了他的屁股,但奥菲只是哈哈笑,我也笑了。
“还有你。你为什么这样安静?”他对拉尔萨说。
拉尔萨忙着在摆弄一个旧闹钟。他把钟里所有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遍。这时候他把所有的东西放了回去。
“别打搅我,这就要装好了。”他说着拼命摇他那个钟。
“你是怎么装的?”拉尔斯叔叔问他。
“它嘀嗒响了,你没听见吗!”
“是嘀嗒响了。如果有人把你摇成这样,我想你也会嘀嗒响的。让我们来试试看!”
拉尔斯叔叔抓住拉尔萨的头使劲摇它。
“别这样。”拉尔萨说,可是拉尔斯叔叔只管摇,还要把在桌子上找到的一个螺丝放到拉尔萨的耳朵里。他说它是拉尔萨落掉的。拉尔萨于是拉他爸爸的领带,把桌布蒙在他的头上。
拉尔斯叔叔忽然恢复常态,穿上大衣。
“我现在没有工夫开玩笑了。再见,莱娜。我得走了,到拉蒙娜电影院去给观众放电影。他们在等我。”
“你照管机器的时候,也能同时看电影吗?”我问他说。
“当然,我要看也可以看。但是我不看。电影里所有的脸我都看厌了,不想再看它们。我看报。如果你或者你妈妈想看什么电影,你们可以去看,不过最好在虽期四,星期四电影院空。”
“拉尔萨或者埃斯特尔婶婶也去看吗?”我问。
“不去!呸!”拉尔萨说。
“哼!不去!”埃斯特尔婶婶说。
“他们想不出比看电影更坏的事了。”拉尔斯叔叔说。
“再见,朋友们。”
他走了。
我待了很久,看拉尔萨画画。拉尔萨画画入了迷。他桌子上有许多票根簿,是拉尔斯叔叔给他的。票子撕掉,票根留下,一本一本。票根上不印字,拉尔萨就在那上面画第一张,他把一个球高高地画在上面一个角上。再下一张,他把一个球重新画一遍,但低一点。再下一张又是这个球,更低一点。这个球一点一点低下来,他至少画了20遍。然后他用大拇指压着纸边让纸片很快地闪过,我看到那个球真像从上面落下来。那是因为它动得快,你的眼睛来不及看见图像变换。
“电影也是这个道理,只是电影里图像在长胶带上闪动过去。”埃斯特尔婶婶说。
我在那里的时候,拉尔萨还画了两部这种小电影,一部是一只蜜蜂在一个人的耳朵里飞出飞进,一部是一个女孩的帽子被风吹走。
“那女孩是谁?”我说。
“当然是你。”埃斯特尔婶婶说。
拉尔萨画那帽子落在一辆电车上,跟着它进了一条隧道。
“她怎么把她的帽子拿回来呢?”我说。
拉尔萨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拿起票根簿,让画从相反的方向闪动。这祥一来,全部画面来了个颠倒。电车从隧道出来,帽子从车项飞起,旋转着回到女孩的头上。接着他哈哈笑着。把这本票根簿送给我,让我带回家。
他一句话不说,直到我要走,他走到门口帮我开门时才开口。
“我们早晨不喝可可,”他说。“因为自来水管生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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