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辔澄清天下志 廉厉名节千秋传

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驱车数十公里，拜访了古代东汉名士范滂的墓地。心情敬佩之余，未免还有一些沉郁，一位英名流传千古的人物，身后是那般凄凉，方寸墓地内外，已几乎荡然无存，实在令人倍感稀嘘。归来途中，一位骑行的年轻人，一路播放着歌曲《画你》，深情的歌声打动着我的心扉。我知道，不知有多少人用文字记录了范滂的生前身后，但我还是想要再一次“写你”——写下你的生命轨迹，为了把你永远记在心里。

范滂墓在河南省驻马店市确山县刘店镇大刘庄行政村古庄村民组。虽然一路上要七弯八拐，但好在都是村村通的水泥路。进了古庄村，导航提醒范滂墓就在身旁左侧，但前后左右寻找，并无古墓的踪迹，向一位叫王梅的村民打听才知，范滂墓就在进村不远处水泥路的右侧。于是，热心的王梅给我带路去找，走不远，王梅指着相距几十米的一片荒地，说，那就是范滂墓。我心里不禁一惊，那里哪有墓呀！走进一看，心中更是纳闷，这里除了长些茂盛的杂草和一棵老构树外，并不见坟墓的模样。王梅见状，小声给我说，这里就是范滂墓，原来有墓有碑，破四旧时扒了，里面葬有两个人。你扒开杂草仔细看看，应该还有砸烂的墓碑。

我心情忐忑地扒开荒草藤蔓，看到下面东西竖放着两块残碑，一眼便看到西侧残碑上竟刻有20公分见方的繁体大字“东汉太尉”字样，再仔细辨认，下方还显示有“范”字的“氵”和“墓”字的“土”。随即查看东侧残碑，见上面刻有“清同治七年岁次戊辰冬月”和“知确山县口口口文海敬书”字样，方知这两块残碑应是一体的范滂墓碑，立碑时的“清同治七年”就是公元1868年，距今已154年，而范滂被害于公元169年，于今也有1853年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不禁心中顿觉悲凉，古代家乡的一位33岁为廉正而献身的名臣，死后近两千年竟无安魂之地，就连1983年确山县人民政府树立的县级第一批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也不知所踪，这让那些来来往往，而又略知范滂其人的人们屡屡看到，心中每每作何感想？

范滂（137年—169年）字孟博，汝南征羌（今河南漯河市）人。23岁任清诏使，因惩治污吏贪腐有功，升光禄勋主事。曾被太尉黄琼举荐，后为太守宗资代理功曹一职处理政事。范滂为政清廉正直、不畏奸佞、嫉恶如仇。他短暂的一生经历了两次党锢之祸，年仅33岁时被害，令后世千千万万人为其扼腕叹息。《后汉书·范滂传》中说，范滂“少厉清节，为州里所服，举孝廉、光禄四行。时冀州饥荒，盗贼群起，乃以滂为清诏使，案察之。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及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污，望风解印绶去。”有关范滂为政的故事，《后汉书》中《范滂传》、《党锢传》和《资治通鉴》、《后汉演义》等均有详细记载。值得一提的是，范滂被太尉黄琼征召任用时，体察民情，检举揭发了20多个作恶多端的刺史。他认为，忠臣除掉奸佞之人，朝内风气才能清明。还有范滂的外甥李颂，是西平王李通的后代，其人行为不端，为乡邻痛恨，但他钻营拍马，深得皇帝近臣唐衡的推荐。范滂认为李颂缺德无才，不予委任。                 由此可见，范滂是一位志存高远、一身正气，年轻有为，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可惜的是，范滂生不逢时，他所处的东汉末年，政治黑暗，朝廷长时间被外戚和宦官把持，再加上皇帝十分昏庸，官僚阶层异常腐败。当时，一大批具有极高气节和胆量的士人，毅然决然地投入到了反对宦官和外戚的斗争中，范滂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朝廷称这样的一群人为“党人”。在东汉桓、灵二帝时，因两次“党锢之祸”，诸如李膺、杜密这样的名士被杀害的就有100多人，贬官、流放或监禁的有700多人。令人可笑的是，当时才14岁的汉灵帝，连“党人”是什么玩艺儿就不懂，完全听信宦官的一派胡言，就下诏诛杀“党人”。这除去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之外，朝廷的昏庸实在是到了极其荒唐的地步，就连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而扬名的陈蕃，在这场斗争中也未能幸免于难。因而，范滂在那个时代，不仅没有实现自己的伟大政治抱负，就连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难保，最终成了朝廷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范滂的命运结局，不仅是他个人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站在范滂墓的遗址边，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两块残碑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在向苍天倾诉着千年的悲哀。此时，一阵汽车喇叭声，把我的注意力引向那一片安静详和的村落间。不知何时，村民王梅已经离开，一位戴着眼镜，颇有书生气的年轻人站在我身旁，他用手往南一指，说，前面的村庄是范滂坡，再到那里看看吧。

范滂坡与古庄仅相距数百米，这里竹树环抱，屋舍俨然，与古庄一样，呈现着一派新农村的气象。我徒步在村庄南北走了几遍，发现村庄地势中间高，南北低，尤其是村前有一处高地，东有池塘，西有竹林，明显尚有坡地的形状。据村民古印介绍，村前的高地古时为范滂的演武厅，他弟古尚显的房子四周，地下有一米多厚的古代碎砖烂瓦，是范滂的故居原址。还有人说，范滂被害后，范姓人纷纷逃亡外地。后来，范姓后人改为古姓回乡聚于此地，为了纪念先人范滂，他们给村子起名为范滂坡和古庄。至今，范滂坡和古庄仍多为古姓，现任的大刘庄村的当家人就叫古国鹤。可是，这里究竟是否为范滂故里，他死后为何葬于古庄，墓中同穴为何葬有两人，至今却都成了千古之谜。

返回古庄，我拜访了一位今年94岁高龄的退休中学校长李培根。老人精神矍铄，声音洪亮，思路清晰。老校长从传闻中听说的范滂、查阅资料中了解的范滂、亲眼目睹范滂墓最后被掘的情形、个人对范滂的人物评价，以及自己对范滂的事迹传播等方面，向我做了详细的介绍。令人感动的是，一个近百岁的老人，坐着轮椅，还四处传颂范滂的英名，这是否让那些至今对范滂知之甚少，甚而一概不知的人感到汗颜？

近些年，确山县刘店镇党委政府，认真汲取古代范滂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敢于担当的精神，培育出了刘店的“五敢精神”，即敢于担当、敢于奉献、敢于创新、敢于坚守、敢于突破。范滂墓遗址也成为当地反腐倡廉的警示教育基地，廉洁之“花”已在确山的山山水水之间绽放。我相信，范滂惩治贪官污吏的清廉正气，和他勇于斗争，敢于牺牲的担当精神，必将流传万世，光耀千古。

2022.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