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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考记忆
发布时间:2020/7/2  阅读次数:469  字体大小: 【】 【】【
  

我的高考记忆

初中没读完,我就下学在西肖屯挣工分了。那时,我很羡慕记工员,每天我几乎都看一次记工员的账本,上面记着某某某355分,而我则是233分,因为我才十四岁,还是个半劳力。

毛主席逝世的时候,我两天没干活,写了一首长诗,在屋里一边念,一边痛哭。声音传了出去,村里干部就让我在群众大会上念,我还是一边念,一边哭。他们说,这孩子这么伤心,一半是哭伟大领袖毛主席,一半是哭他上不成学了。

我没有考高中。不上高中,就觉得自己跟同时代的人拉开了距离。干了一年活,挣了一年工分,父亲看我也没给家里带来多大变化,就趁着一次我在工地上被公社干部关注的机会,介绍我到一个村办的林庄高中读书了。读了不到一年,村办的高中解散,我父亲就托邻村的丁六表叔说情,让我到了乡办的韩庄高中插班,一九七八年冬,我成了一名正式的没有参加高中考试的高中生。

对于学校来说,我好像是可有可无的,在“渣子班”上了几个月,也没引起老师们的注意。所幸的是,在第二年出“五四”青年节板报时,另一个班的语文教师兼班主任吴东华发现我的字写得好,就让我夜晚给他誊写稿子,并许诺我到他带的班就读。十多天后,稿子誊完,离高考还有四十五天,吴老师兑现了他的承诺,让我进了他的文科九班,还把自己的教课书给了我,并在扉页上给我写了一段话,而这段话对我的激励,几乎是让我熬了四十五个通宵。

一天晚自习,吴老师慢悠悠地说:“高考报名了,包车加吃饭的交两块五,光报名的交一块钱。”我知道自己的底细,压根就没有报名的意识,所以,也没把报名参加高考放在心上,心想,到最后混个高中毕业证,还回家继续给家里挣工分。说实话,我那时连一块钱也没有,要是考完边也不沾,浪费了一块钱不说,也永远给世人留下了话柄,因此,那时认为,放弃参加高考还是明智的选择。

一天天过去,吴老师对我也是不管不问,有时我因熬了夜,白天没精神打瞌睡,他就偶尔用芭蕉扇在我头上轻轻拍几下。离进城考试还有一天,吴老师突然对我说:“你的报名费交上了,可以去考试,准考证到了再发。但你不能乘车,也不能集体就餐,今个你多买几个馍带着,有好几个同学给你一样,由英语老师陈俊德带着,今晚凌晨一点出发。”我愣了好大一会,没有作声。吴老师又说:“你不要问谁给你交的报名费,永远不要问,只管考试,考了,人生没有遗憾,不考,才会遗憾终生!”吴老师语气突然变得坚定起来,让我几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傍晚时分,天降暴雨。下了晚自习,雨停了,陈俊德老师把步行去汝南参加高考的同学集合在一起,再次明确了出发的时间和地点,由于天气的原因,陈老师又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

韩庄高中离汝南县城有四十五里,学校原址是东汉时期的白云寺和明清时期的清凉寺,历史悠久,享有盛名。步行去汝南考试,正常的情况下五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预定的目的地,所以,陈老师计划凌晨一点出发,早上六点左右到达,吃了早饭不误考试。

出发了。夏天暴雨后的夜晚,凉爽而又热闹,蛙声四起,虫儿争鸣,完全淹没了两脚踩在泥巴里的声音。我左腋下夹着唯一的一双黑面尖口布鞋,右手掂着一个网兜,网兜里底下是破破烂烂的几本笔记,上面是六个窝窝头。我光着脚靠着路边的地面走,因为路基上铺了一层石砾,不小心割破了脚就会一切到此结束。陈老师也一次次的提醒我,我知道,因为我的小心,影响了大家行走的速度,但没有谁埋怨我,反而都替我担心,借着微弱的亮光,给我探路、指路,鼓励我增强信心,一定要到达目的地。

过了三里桥,前面就是六里庄了,有几个同学兴奋起来,不禁放声高唱起来,嚎了几声,似乎觉得在深夜里有点瘆人,马上就停了下来。陈老师看了看他的夜光手表,说:“还不到半小时,夜里走路快,按这速度,要不了五个小时就到了。”陈老师说话时,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朝我看了看,那明显在提醒我,要保证时间和速度就看我了。我也乘机给大家说:“放心吧,我的脚练出来了,大家走我走,大家跑我跑,决不拖后腿。”说话间,凉凉的大雨点砸在了脸上,顷刻间大雨从天而降,陈老师招呼大家钻进路边的桥洞避雨,桥洞里有水,我第一个钻了进去,他们淋着雨,慌慌张张地脱掉胶鞋,头上顶着布衫,两手提着东西,有的嘴里还叼着装胶鞋的袋子,那种狼狈相,至今仍记忆犹新。

听了好大会儿风声雨声,雨停了,陈老师喊大家出了桥洞,他看了看手表,小声嘀咕了一声,隐隐让人觉得那语调里有一种焦虑。穿胶鞋的同学,用车辙沟里的水洗了一下脚,扶着路边的杨树穿上鞋,又匆匆赶路了。我们知道了陈老师的担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过了一个叫康店的地方,继续向老君庙进发,陈老师说,到了那里,就走一半路程了。

又经过几次钻桥洞,贴麦秸垛,拱瓜棚子,我们到了老君庙。在老君庙三岔路口,陈老师把我们召集到一起,他一连看了几次手表,叹着气说:“天亮了,我们才走一半路程,马上就走公路了,路好,我们小跑,争取七点到汝南,吃点馍,喝点水,不误八点进场考试。”

我们一路小跑。暴雨冲过的柏油路光光的、凉凉的。我依然光着脚,起初,脚底板还痒痒的,跑了一会儿,感觉摩擦得热热的,有一种似疼非疼的感觉。一鼓作气,我们跑到了刘大桥,陈老师让我们停了下来,看着烟波浩渺的宿鸭湖,我不禁生发了一种豪情,用尽全力长长地“啊”了几声,那声音在湖面上飘荡,消失在静静的晨光里。

又一次出发,陈老师给我们喊起了口号,“前进,前进,继续前进!”我们振奋而又机械地重复着。突然,一声声拖拉机的轰鸣声传来,两辆拖拉机向我们驶来,一辆是二八车,一辆是四零车,几个同学大叫:“是学校包的车,学校包的车过来了!”车越来越近,乘车的同学站在车厢里,看见了我们,也“噢噢噢”地叫了起来。这时,陈老师突然让我们并排横在路上,前面的二八车停了下来,陈老师个头不高,站在车轮前,用肩膀抵着车轮,一边给司机大声讲话,一边让我们爬上车。前面的车实在没了下脚的空了,我到了后面的车边,由于两腿跑步累得力气不足,我抬了几次脚没蹬上车厢,余进河等几个同学连拉带拽地把我拖上了车。车走了,我看见陈老师那矮矮的身子在马路上晃动,心里不由得酸酸的。后来听说,那拖拉机司机到学校,让我们没交车费而半路乘车的每人补交五毛钱,但最终老师也没让我交,与我那一元钱的报名费一样,永远成了我的“高考之谜”。

机动车的速度,毫无疑问地节省了时间。不到六点,我们到了目的地。

食宿的地方在一所小学院内,这是家乡一位在城里工作的人安排的,听说姓黄。吃早饭的时候,由于我没交生活费,就拿出窝窝头,独自躲在一棵粗大的杨树后面啃了起来。正嚼着,冷不防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位少年,他一手拿一块馒头,一手端着一只小碗,走到我跟前,说:“我叫黄牛,今年也参加高考。”我点点头,他把盛着黄瓜菜的小碗放在我面前的地上,说:“吃吧!”转身又回到不远处的几间小房子里,出来又端一只小碗,弯着腰小跑到我跟前,把小碗又放到地上,说:“喝吧!”我看那小碗里盛的是面汤。黄牛看我动也不动碗里的黄瓜菜,就用筷子夹几片,放在我的窝窝头的小窑里,我啃一口窝窝头,就一片黄瓜菜,那清香脆口的感觉顿然使我的心情美美的。至今,黄牛家的黄瓜菜的味道,在我的味觉记忆库里,仍然是最美的,最诱人的,最值得回味的。

真正在考场的记忆,往往是很少的。说实话,我觉得高考在考场的感觉比后来考驾照轻松多了。但那高考试卷上散发的浓浓墨香,和试卷纸那特有的气味,却在大脑中长久地定格下来,多少年过去了,这种味觉再也没有重复出现过。

岁月无情。我的高考,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这其间,读书、工作、婚姻、家庭;事业、责任、矛盾、困难;激情、快意、恩怨、忧伤;都化作浮云,无影无踪。只有那感念的人,那留恋的情,那终身难忘的一时一地、一分一秒,却永远留在了记忆深处,使我每每想起心怀感恩,温暖一生。

202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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